《锦瑟无端五十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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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瑟无端五十弦- 第5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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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一切收整妥当,我决定先冒险去一趟银号碰运气,所幸银号为我特制的支取印章一直随身携带着,但因之前的涵漪事件,我的心中多少有些忐忑不定,既然涵漪都已被皇帝纳为国有,那么自己的私人存银,未必能够安然保全。
  然而异变却在毫无征兆中突兀发生,甫才推开通往前院的破败木门,我便被不知从何处跃出来的一人给挟制住了,旋而一柄长剑堪堪挥至,直抵住自己的咽喉命脉。
  怔忪片刻,我方垂首望向脖颈处那柄欲取自己性命的锋利长剑,其剑身散发着冰冷的寒光,映射着剑刃前端那几团早已干涸的褐色血迹,甚是触目惊心,霎时间,浑身的不适感如潮水般尽数袭来,铺天盖地,我终于失去意识,陷入了未知的黑暗之中。
  
  重新恢复意识,我发现自己正置身于一间陌生的房舍之中,室内的摆设布置极其粗拙简陋,一片空凉,床铺外甚至都未设基本的帏帘遮挡。
  头额浑噩胀痛,全身瘫软无力,不过我还是尝试着拥被起身,然而人还未有所动作,便听到一清越的男声询道:“你醒了?”
  微微一怔,我不禁循声觅去,只见不远处的八仙桌旁,一面容陌生的男子敛襟挺坐,单手执书,目光正定定地锁着我。
  一时间,我大为讶异,便欲直起身来,不成想却收效甚微,可能是看我太过吃力,男子动作干练地放下书册,踱步走至床前,帮扶着我坐了起来。
  我稍稍错身,极是不自在地微微蹙眉道:“请问阁下,如何称呼?此处,又是何地?”
  男子并未应答,只是顺势在床侧坐了下来,异常地伸手抚向我的额头,我顿时惊骇莫名,直直地躲开。
  男子先是一愣,旋即便笑了:“傻丫头!”
  闻听到他那令人意外的宠溺语句,我不由得一愕,继而联想到一点,遂认真地审视着男子的相貌,那是一张极为平庸无奇的脸,毫无特色而言,我确信自己之前从未见过。
  “你真的,不认得我了?”男子的声调多少有些自嘲:“无论多么逼真高超的易容术,都会存生破绽,易容术可以改变人的容貌,或者性别,但是却无法改变一个人的真正内涵,六年未见,你便认不出我来了吗,茗漪?”
  边言讲着,男子边伸手抚向自己的脸,找寻着可以取下人皮面具的基点。
  醒悟过来,我猛然扑入他的怀中,眼泪一时间肆虐成河:“陈明峻,竟然是你!”
  他停止下揭取面具的动作,下意识地回抱着我,臂膀温暖而有力:“是我,茗漪!”
  我埋首在他的怀中,只感到格外地委屈伤心:“陈明峻,你可知,这些年来,我有多么地担心你!”
  “我知道,因为,我亦很担心你!”
  良久,我方平息下激动失仪的情绪,道出了心中的疑惑:“丁零使者不是早已离开了吗,为何你还会在这里,又为何会和我在一起?”
  陈明峻疼惜地用方帕拭去我的眼泪:“我一直都不曾离开,走的亦只是替身罢了。”
  “替身?”
  陈明峻微微颔首:“为了我的安危着想,只能选择如此。”
  “那你为何还不离开?你可知,你是陈家唯一的希望,这样做,实在太过危险了!”
  “你捎讯让我尽快离开天阙,但是,我又怎么能够安心离去,留你一人在宫廷之内受苦?因陈家所累,你已尝尽人间苦楚,无可言计,如此,我岂能再继续逃避,畏缩不前?”
  “那你,是怎么发现我的?”
  他喂我喝了些许清水:“你高烧不退,接连昏迷了两日,身子甚是虚弱,还是先食些东西再言吧!”
  仿佛应声般,一侍仆模样的男子适时地端着食物进了门,此男子一直盯望着我,眼神奇怪,欲言又止,而陈明峻却浑然不意,理所当然地接过汤粥碗,而后一匙一匙喂我食就。
  “传言,明轩帝为了自己的宠妃柳氏,曾遣能工巧匠开建了直通宫外的地下密道,密道开拓后不久,参与建造的百十工匠便全都离奇失踪,下落不明,虽然沈显极力掩饰宫内密道的秘密,但是消息终还是走漏了,为了安全隐秘地将你从宫内救出,我曾不止一次地研究宫内地形图的走向布设,寻找线索,再加之多番的查询试验,终于勘出了密道的端倪,发现你的那个宅院便是我去探寻的其中一个目标,不成想,却在那里遇到了你。你骤然出现在废弃之所,莫韧还以为你是于我有险之人,差点就将你杀死,幸亏你昏了过去,才逃此一劫,现下思来,甚是后怕惊恐,险些…就将你错杀。不过,为何你会在出现在那个宅院之内?难道,密道的入口真是在那里?”用过食膳,侍仆收拾毕离开,陈明峻温润地望着我,徐徐言谓,只是述到后来,看向我的目光愈发深邃如潭。
  生怕他晓知宫内密道的秘密之后,入宫冒险,故而我并未实言相告:“皇帝现下中毒昏厥,宫人贵胄们为了皇帝的安危,应接不暇,于是便疏漏了我,后来有宫人见我悲怜,好心相助,遂秘密地放我出了宫,离宫之后,我茫无目的,亦是在无意当中,走入了那间宅院,甚巧,遇了你们。”
  陈明峻笑得温文尔雅:“幸得他人所助,放你离了宫,省去了我不少周折,你再休整调养几日,我们便出发吧!”
  “出发,去哪里?”
  “丁零!”
  我黯然片刻,沉闷回道:“虽然天阙愧对陈氏家族,然而若弃之投奔丁零,心中却甚是抵触,丁零者,野心勃勃,常年冒犯天阙边境,不断燃起双方战火,生灵涂炭,累及百姓,实非善族。”
  “人生历程,并非事事顺遂,总会有不得不为之事,我知你心有不快,亦不愿让你为难,但是丁零之行,却要委屈你与我同行,因为,既然找到了你,我就不能再独留你一人在天阙内遭受未知的风险折磨。六年的时光,委实太长,令人煎熬难耐,我想,这些已经够了。”
  我的心情很是别扭:“你容我考虑考虑再作决定吧!”
  陈明峻抚了抚我额前的鬓发:“好。”
  三日之后,陈明峻带着我离开宛城,踏上了前去丁零国的漫漫长路。                    
作者有话要说:  




☆、假面夫妻

  陈明峻之侍从,唤作莫韧,寡言少语,但有奇才,最擅长易容之术,故此,为了避人耳目,在离开宛城之前,陈明峻吩咐其为我特制了一副平庸无特的女子面具,于覆带乔装之后,我们一行人方才动身前往丁零。
  考虑到我的身体孱弱,不堪忍受长时间的舟车劳顿,所以在出发前,陈明峻同莫韧一起备足了充分的水粮药材,以赏风观景的稳慢速度缓走时停,因而,真正赶达丁零王庭已是月余之后。
  因我们几人都佩戴着不引人注意的平民面具,加之还持有窃得而来的真实凭帖,故而丁零之行较为平顺,一路走来,俱未曾遇到什么阻碍。
  路途漫聊中,我明晰了六年前陈明峻逃离宫廷的事情经过,而关于此事,陈明峻诉述得甚是风清云淡:“世人都道父亲位高权重,于宫内布满线人死士,我方能逃出生天,其实不然,彼时,父亲与我的处境已十分被动,而我又乃一普通之人,怎可能视宫廷内的重重守卫为无物,化险为夷?当年,我之所以能顺利地离开海晏堂,逃出皇宫,那是因得宫内一贵人相助。”
  “是何人相助?”
  “天阙的当今皇太后王氏。”
  “太后娘娘?”闻之,我极为讶然疑惑:“她,为何会帮助你?”
  “那是父辈之间的久远事情,具体缘由若何,我亦不太清楚。”
  “那后来呢,你是怎么离开京城的?”
  “似今次这般,得莫韧出神入化的易容之术所助。”
  愈往北,景色愈为单调荒凉,气候亦愈为干燥不适,我饮啜了一些清水,忽然思及陈氏族人的悲惨结局,心情攸地低落沉闷:“陈将军英明威赫一世,却死得屈辱潦草,每念及于此,皆无法真正释怀,因母亲之事,我一直恨他怨他,与他处处作对,甚至,连一声父亲都不曾喊唤过他,但是他却一直包容疼惜,以德报怨,从未言过我一字半句的不是。与念娉之间的矛盾争执,无论我对错与否,每次怒斥的都是念娉,责其娇蛮任性,不知礼数,殊不知,我才是那真正该罚该惩之人啊!”
  陈明峻深深地叹了口气:“事情已经过去很久了,你无须再胡思乱想,伤神费力,当心累及身体。”
  我摇了摇头,语调变得有些激越:“我无法不想,亦不能不想,皇帝以谋逆之罪诛杀陈氏全族,是何等的冤屈武断!”
  “傻丫头!”听闻,陈明峻不禁动容,疼惜地拥我入怀,极尽安抚之态:“你身子不好,就不要再常常劳神,我想,不光是我,父亲亦不愿你总是伤心自责,难过愁苦。”
  “陆文航曾言,陈氏之冤屈是遭他人陷害所致,然而具体是何人策划,现今他还难以猜磨,于此事,你是如何思虑的?”我审视着陈明峻的表情,终还是道出了心中长期存就的疑问:“另外,我还有一事不明,当年,你为何要选择投奔丁零,如此作为,岂不授人以柄,且坐实了陈氏谋逆的罪名?”
  他眸色如水,抿唇不语,不知在思索着什么。
  我失望不已,不甘心地又追问道:“陈明峻,你是否想过,搜集线索,找出那个设计陷害陈将军的暗人,继而为陈家洗脱谋逆不恭的污名?”
  等了许久,他终于回话,其声音映着苍凉的大漠暮色,显得格外肃穆庄严:“陈氏族人之事,我心中自有计较,你无须再为此事烦忧牵挂。”
  语毕,他凝重了神色,接续述道:“茗漪,丁零王庭近在咫尺,明日便可抵达,在到至之前,有一些话我要诉于你言听,希望你能谨记遵守,不要反对,可否?”
  
  陈明峻以下臣之礼参拜了国主詹葛后,将立于后端的我拉移上前,恭谨地介绍道:“王上,此乃吾妻明氏,下臣之所以滞留于天阙多日,延期归至,便是为了寻她,因私情之故,下臣惹得王上无端担忧,还望王上责罚!”
  我屏息敛首,故作怯懦紧张之状:“妾身见过王上!”
  各种审视打量的目光俱向我投射而来,大殿之上一片静寂,我甚至可以清楚地听到殿上有人发出的唏嘘失望之声。
  须臾,一位距离詹葛王位最近的将军模样的大臣忍不住出了声,其话语中满含讥讽嘲笑意味:“本阁还以为是怎样的美人,能让忠义侯甘冒生命危险出使天阙,原来,居然是此等普通平凡的女子,还真是让人感到无味无趣!”
  念及到达丁零王庭前日陈明峻的特意嘱托,我的心中不由得一阵激扬动荡:“到了丁零,无论于何时何地,你都不能取下莫韧为你制作的这副面具,再者,在丁零王庭,你的身份并非我的妹妹,而是,我的妻子!”
  始记得甫才听到他的嘱托之言,我大为惊异,良久方能言语:“为何?”
  “丁零国大将军卫辽荒淫好色,但凡姿容出众的女子,一旦顾视中意,无论其嫁人与否,皆会强行掠为己有,所以,在丁零,为了安全起见,你千万不能以真面目示人。”
  “难道,国主詹葛亦纵容他如此荒羁跋扈?”
  “卫辽功绩显赫,国主詹葛向来都很是纵容,因有国主撑腰,加之卫辽又位居将军高位,故而,丁零国内无人敢怒,亦无人敢管。”
  “那,为何我要以你妻子的名义存在?”
  陈明峻自嘲一笑:“我乃丁零降臣,身份尴尬,国主詹葛虽封我为‘忠义侯’,但却又时时猜忌,怕我是假意投诚,故此,若然他知晓你是我妹妹的身份,为了让我更忠于丁零,无论你相貌若何,他都会强纳你为妃,因而在丁零,你以我妻子身份存在最为安然妥当。再者,到了丁零,切记要谨言慎行,那些令人疑心的猜忌话题勿要再提,亦勿要再问,否则,如果被险恶之人断章取义,添枝加叶,将会于你我俱不利。”
  陈明峻果不欺我,大将军卫辽乃一好色粗俗之人,傲慢跋扈,肆意妄为,于陈明峻携妻晚归一事,国主詹葛还尚未言论,卫辽便抢先下了评断,其话风还极尽讽刺轻视,丝毫都不曾顾及到他人的身份及颜面感受。
  于卫辽的不敬行止,大殿上诸人皆见怪不怪,王位上的国主詹葛亦未有不快之色,只是研究性地望着我和陈明峻,眼神犀利。
  陈明峻面朝卫辽,眉眼带笑,应对得不卑不亢:“女子之美,情思使然,也许于大将军而言,吾妻之面容算不得美,甚至可以道是平庸无奇,但是在我眼中,吾妻却美若星华,无人可及!”
  “真是酸腐!”卫辽不屑地冷哼了一声:“女子相貌之美丑,一看便知,偏偏就你有不同的解释!”
  国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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