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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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安- 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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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来,忽然想起身上青袍早已破碎,又泄气。
  想想眼前只有他,转头盯着他问,“那个,那个刚才走出去的……他是谁?叫什么名字?”
  “呸,我教圣使的名字岂是你可以直呼的?”他翻了翻手掌,一抹红色的火焰在我眼前绽开,“看清楚,怕了吧?”
  我瞪着那团火焰半晌,摇摇头,“不认识。”
  他正洋洋得意,闻言“噗”一声喷了,“喂,你这野女人哪儿跑出来的,居然连大名鼎鼎的圣火教都不认识。”
  他说的那三个字我倒是耳熟,搜肠刮肚想哪儿听说过,半晌突然灵光一闪,左拳捶了右掌心,叫了一声。
  “邪教!”
  青风猛地跳起来,眉眼都竖了,我却比他更痛苦,抱着脑袋就颓在了床上。
  季风怎么可能入邪教?难道那个不是他?可是那张脸,那张脸……
  太多莫名和失望让我脑袋抽痛,太阳穴突突地跳,我在床上艰难地滚了一圈,乱了。
  “喂,喂!”青风又开始聒噪,我正想叫他闭嘴,但他的声音突然被切断,身子飞起,嘭一声撞在床角上。
  我惊醒抬头,床前一抹白月光,是我师傅文德,声音一如既往的清冷。
  “还躺着?走了。”
  我看了一眼青风的惨状,本能地“哦”了一声,但想到自己薄被下的狼狈,刚坐起又躺下了。
  他眉毛一动,然后终于看到我露在外面的一角破碎青袍,平静无波的眼里突然有尖锐冷意射出来,冻得我一哆嗦。
  我被他看得怕起来,刚想解释情况不是他想的那样,但凌空一抹乌黑的影子掠过,腰间一紧,风过处我的身子已经到了另一个人的怀中,卷在薄被里,像一条毛毛虫一样被人用臂弯挟抱住。
  脚踝同时一紧,却是被文德袍袖卷住,两边一扯,我忍不住惨叫了一声,幸好他们同时收住力道,否则我一定被当场撕裂。
  “文先生,我有事想请教这位姑娘,可否借其一用?”头顶有声音响起,仍是嘶哑如斯,我痛得双目泛泪,模糊间却看到他已经带上了一张狰狞面具,薄薄地覆在脸上,只露出一双幽夜一般的眼睛来。
  “莫离右使何出此言,若右使真有心要与庆城门下一谈,我派自当洒扫庭院恭候右使光临,如此不告而取,却是让文某大开眼界。”
  他们两个居然一边一个扯着我文绉绉地说起客气话来,而且话里的意思全不把我当人,这要是搁在平时,我一定愤而反抗问个清楚,究竟什么叫借其一用?那个不告而取又算是什么意思?可身子落在顺滑如水的绯色之中,他臂弯有力,手指稳稳地扣在我的腰间,我的身体被迫与他的紧紧贴合,脸颊靠着他的脖颈,呼吸混着他的吐气,那是我记忆里曾有过的瞬间,温暖的皮肤,起伏的血脉,就这样贴合在一起,整个世界都与我再无干系。
  我又恍惚了,耳边的声音渐渐远去,我闭上眼睛,放弃挣扎,垂头在那片温暖里,深深地吸了口气。
  ……
  平安:海,借一步说话
  海:……平安,我是你后妈,我承认了……

  第 47 章

  场面僵持,屋里安静下来,一片死寂,忽然有人呻吟,是滚在屋角的青风,我一惊抬头,一瞬间身子就飞了起来,竟是被莫离丢向门外,文德白色的袍袖仍缠在我的脚踝上,这时却毫无牵制之力,如腐朽之物一般寸寸碎裂,文德眉头一皱,甩开破碎袍袖,飞身过来抓我,但我耳边风声一起,却是莫离趁此间隙从屋内跃出直飞到走廊外,凌空挥鞭再一次将我带住,文德冷哼,点足再跃。
  文德轻功高绝,万丈孤崖纵跃自如,这点距离对他来说不过是一提气的事情,白衣飘飘,转眼就到了我眼前,莫离仍未落地,长鞭缠在我的身上,数声闷响,气浪汹涌,许多东西的破裂声在身边响起,我眼前缭乱,那两人已在空中对了几掌,落地时各退一步。
  我腰里仍缠着长鞭,身子被迫与莫离靠在一起,文德落在离我们不远处,面寒如霜,楼下有许多人,在他们这样高调的落地之后立刻围了过来。
  我看到师兄姐们,还有更多的陌生人,金家小姐居然也在,头上戴朵白花,师傅一落地便紧紧靠过去,文德却不言不动,双目不离我身侧的莫离,稍息之后慢慢张嘴,还未说话,嘴角就有血下来了。
  我没想到自己会看到这一幕,顿时惊楞,身子一动,但莫离反手一带,我便到了他身后,他独自面对这一大群人,居然仍是镇定自若,不动如山地看着他们。
  金小姐尖叫,“文盟主你受伤了?”又满腔悲愤地回头瞪着我这边,“你们这帮邪教孽贼,用阴毒手段杀了我父亲,抢占我家漕运线路,现在还打伤了文盟主,我跟你们拼了!”
  她声音尖锐,那头还有许多人高声应和,我虽然心里记挂师傅,但仍是糊涂了一下,想来想去这边只有我和莫离,“你们这帮”这四个字不知从何而来。
  文德微微皱眉,大概也是觉得那群人聒噪,抬手将嘴角血丝抹去,看了一眼指尖,忽然一笑,看着莫离说话,“右使好功夫。”
  我认识文德三年,从未见他笑过,又觉得他还是不笑的好,原本就冷,这一笑更是千里冰封,旁边人都给冻得噤若寒蝉,刚才的噪杂一瞬间消失无踪。
  “文先生过奖了。”莫离哑声开口,环视全场,“今日各位大驾光临莫某暂息之地,原该倒履相迎,但事出突然,在下现无暇招待各位,只好留待下回再叙,文先生,今日一会幸甚,在下就此别过。”说完竟像是要走了。
  “右使可否先将我派小师妹放回?”大师兄的声音在人群里响起,平日里我听到他说话就头疼,今天却觉得亲切,想想这一团糟糕,鼻子忍不住酸了一下。
  “那是贵派师妹?”有人惊叫,仍是那个讨厌的金小姐,“她怎么衣衫不整包着薄被?我刚才还以为她是这孽贼的……”
  她突然住嘴,我之前被她说得恨不能找个地洞钻下去,这时觉得奇怪又忍不住探头看了一眼,却见许多人都在用眼睛看着她,大多是我的师兄姐们,正很努力地用眼神给她压力,还有文德与莫离,一人扫了她一眼,都是眼角余光而已,但那寒意连我都感觉到了,冷得彻骨,如果是我,一定被秒杀。
  “这位小姐之前可是说我教与你父亲之死有关?”莫离微一侧身,看着她开口。
  金小姐之前已经被看得有些发怵,这时突然被他劈头问了一句,张嘴竟说不出话来,幸好旁边又有青年才俊上来帮忙。
  “金小姐莫怕,自古邪不胜正,这种人无需与他客气。”
  她回神点头,挺挺脖子,“正是,我父亲视察漕运路线,被邪教杀死在船上,整条船无一活口,你们如此狠毒,还有什么可说的?”
  “谁?”莫离的声音,一个字就将金小姐的长篇大论切断。
  “你不要抵赖,我父亲就是金潮堂堂主金海空!”她尖叫。
  “没听过。”莫离扔下这三个字,眼里写的都是无聊,转过身将我的往怀里一带,居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低头对我说了一句。
  “我们走吧。”说完抱着我就往外走。
  他身后一片喧哗,立时就有人追了上来,但是轰然一声响,却是当头一蓬红色粉雾铺天盖地地洒落下来,也不知是谁叫了一声。
  “是火毒!”顿时天下大乱,人人闭目抱头,四散躲避,但粉雾弥漫,又哪里躲得过去?我也是一惊,回头想看文德与师兄姐们怎样了,但莫离身形如电,转眼竟已经掠出大门之外,门外是个花园,亭台错落,他根本没有停留的意思,再一跃已经出了围墙,却是闹市之中。
  闹市里商贩众多,行人如织,我们这样从天而降,许多人尖叫起来,莫离根本不予理睬,再腾身就进了小巷子,有个人连滚带爬地跟过来,却是之前被文德打飞出去的青风小朋友,一边努力跟还一边邀功,“尊上,等等我,刚才我把楼里机关全开了,一样都没漏下。”
  巷子深窄,转了几个弯莫离又跃入另一家庭院里,青风跟的脸都白了,他长鞭一挥,直接将他从外面提了进来。
  青风落地时滚倒在地上,有个圆滚滚的人从屋里扑出来,抓着他叫,“青风,你怎么了?哎呀,你受伤了呀!”之后还跟了一长串的句子,罗嗦得连青风这个小聒噪都呻吟了一声。
  “圆月,尊上在哪,尊上在……”
  那女孩抬头看莫离,圆脸圆眼睛圆鼻子,果然是一枚圆溜溜的小月亮,看了一眼脸就比之前更苦了一圈,苦兮兮地讲话,眼泪都要出来了。
  “尊上,刚才红衣姐姐传信来说十佳楼出事了。”
  莫离只说了一句,“我知道了。”说完笔直往屋里走,片刻都不停留,圆月看到我,惊讶地抖手指,“那这位姑娘是……”
  我低头,闭上眼睛,假装自己是不存在的。
  圆月顾着还躺在地上的青风,也没跟进来,莫离大步穿过厅堂和回廊,最后走进内室里,将我往床上一丢,我知道他武功高绝,文德都不能抵挡,更何况是我这点三脚猫功夫,索性放弃挣扎,眼巴巴地看着他,看他接下来要做什么。
  但他却没有看我,一伸手掠下那个面具,随手扔在了边桌上。或许是被面具覆盖太久,他的脸在暮色中略显苍白,却更衬得眉眼乌黑,而我只看了一眼,之前好不容易累积起的对他的恐惧与排斥便烟消云散,胸口塌陷,瞬间整颗心都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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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旁白:她确实在写,只是慢……

  第 48 章

  他立在床边,我倒在床上,两个人眼睛对着眼睛,我终于得到机会开口,再不想被打断,当机立断地开口,叫了那个三年来埋在我心里最柔软地方的两个字。
  我叫他,“季风。”
  叫完无以为继,干张了两次嘴,哑了声音,红了眼,最后缓缓地又唤了他一遍,“季风。”
  他冷冷地看着我,一皱眉,只答了两个字,“莫离。”
  我固执地看着他,又补了一句,肯定句,“季风,我是平安,你只是不记得我了。”
  他眉头一动,露出一个略带不耐的表情来,拉过椅子来在我面前坐了,直截了当地问。
  “平安,回答我之前的问题。”
  他的声音仍是嘶哑难以入耳,但这一声平安却让我情不自禁地闭上眼睛,转过脸去,强制自己再不看他。
  我不信他不是季风,虽然一切发生的事情都告诉我立在我面前的是个邪教人物,所有人都叫他莫离,他是圣火教的右使,面对众人时带一个狰狞面具,处处透着邪气。
  他看着我的眼神完全陌生,又眨眼便伤了在我眼里遥不可及的神仙一样的师傅文德,我被他用鞭子卷着甩来甩去,在他眼里连只蚂蚁都不如,而被他带到这里也只是因为他想知道我身体里的某样东西从何而来,但是我仍旧不信他不是季风。
  这世上怎么可能有两个长得如此相像的人?季风说过他有许多兄弟姐妹,但他们大部分都已经战死沙场,活下来的也与他年龄相差甚远,即便是孪生兄弟,也不可能长得分毫不差,我不信,绝不相信这不是他。
  我也不允许他不是他,三年对我来说已经太久,我是因为季风离开我原来的世界的,我是因为他,苦苦熬过庆城山顶的凄清每一日的,如果我找不到他,那么这所有的一切都是没有意义的,这世界里任何人与我都没有关系,我需要的只有他。
  “平安。”他又开口,“我无意对你刑求,但你体内之物关系重大,如你执意不说,那我也只有将你带回教中,审讯之后再提取圣物,刑堂易进难出,我不想多说,你自行决定吧。”
  我翻个身,看着他,直截了当,“你要的是我身体里面的那条虫子?”
  他大概没料到我这么好说话,眉毛一扬,“你果然清楚,那好,圣物必须由祭司亲自放入,你告诉我那个将圣物植入你体内的人现在在哪里?此事关系重大,你且说仔细了。”
  他难得一口气说了这么长一段话,却听得我更加云里雾里,哪部分都听不懂,满眼迷茫。
  当年我只在送亲的车上从皇兄拿出的金盒里见过一眼另一对黑白小虫,皇兄说它们叫不离不弃,又说我与季风体内也有一对这样的小虫,但它们是如何被进去的,我根本是一概不知。
  既然如此,我只有老实答他,“我不知道。”
  他眼色一沉,双目微眯,又要开口,门外却传来敲门声,一把非常柔媚的声音传进来,并不如何大声,却字字清晰地落到我耳里。
  “右使在里面吗?听说今日右使带回一女子,闻素好奇,能否进来看一眼?”
  我听声音也不知道外头是男是女,再看看自己这一身狼狈,忍不住翻了翻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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