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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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安- 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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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敛,仿佛玉山巍峨,就连我这边都情不自禁静默下来。
  果然,高手出场,讲究的都是一个气场。
  江湖有江湖的规矩,老大见面,再如何剑拔弩张,都少不得要聊上几句,还要文绉绉的,你来我去走个过场,做戏都要做足全套,这才叫敬业。我再看一眼之前那些个大声叫嚣的人物,略带鄙视。
  见面拔刀的全是小喽啰才干的事情,何其丢份。
  文德对莫离说话,“右使相约一战,乃文某之幸,何须假借他人。”
  莫离也是缓步而出,与他面对面立了,拱拱手,“文先生客气,在下偏居此地,难得有贵客驾临,原该请诸位入庄接待,只是诸位来得仓促,敝庄准备不及,此地简陋,委屈各位了。”
  “哪里。”文德比他还客气,“贵庄机关无数,易进难出,右使能出庄一战,相约此地,文某先行谢过,承情了。”
  我听得明白,那庄子里的机关厉害,昨日连文德都差点逃不脱,这些人又怎知莫离愿意出庄,是给了他们多大的面子。
  我再看莫离一眼,有些想不通,大敌当前,为何他会如此笃定,接着又低头鄙视自己。
  完了,我才跟着他数日,已经完全敌我不分,都不知该为哪边操心了,这样下去,迟早被他们搞得神志不清。
  文德继续开口,“久闻右使大名,今日得机会一战,不甚荣幸,只是文某受盟下兄弟所托,有一事必先查明清楚,还请右使配合。”
  莫离一笑,只是面具狰狞,阳光下也让人心生恐惧,“文先生说的可是定海金家的事?”
  “正是。”文德点头,又叫了一声成卫,“成卫,你可否将情况与右使说明一二。”
  成卫走上前来,身后还跟着数人,脚步沉重,抬着乌黑的一样东西,放在地上嘭一声响,我定睛一看,背后不自禁一寒,原来是一具棺材。
  有人将棺材盖打开,一股腐臭之气立时涌出,周边人人掩鼻,成卫却面不改色地蹲下身子,翻转棺内尸体。
  “这尸体是在金老帮主遇害时一同发现的,当时金老帮主正在船上巡视漕运水道,仓促遇袭,整船一十五人无一幸免,每个人背后都有这样的掌印。”
  “烈火印。”我听身边有人低声惊呼,虽然恶臭难当,但好奇心起,忍不住用衣袖掩住口鼻探头看了一眼,那死人后背焦黑,一个火焰状的印痕,与我在青风掌中所见的一摸一样。
  “什么是烈火印?”青衣早已走开,我只好问青风。
  青风白我一眼,“你没见过吗?此乃我教印记,笨。”
  我自动忽略他所说的最后一字,再问,“我在你手上见过,可青衣他们没有啊。”
  青风小脸微红,“青衣大人级别这么高,印记自然不会在手上显现出来。”
  不在手上?那在哪里?难不成级别越高印记位置越隐蔽?我想到这里,再次情不自禁地幻想了一下印在莫离身上某处的这个印记,然后,脸也红了……
  青衣已走上前去,低头仔细看了一眼那尸体,然后说话,“不错,此乃我教烈火印,如此功力,需我教副堂主之上才可击出。”
  “果然是你们做的!”一声尖叫从文德身后发出来,我情不自禁想掩耳朵,抬头去看,果然是那位金小姐。
  不曾想一别多日,金小姐的魔音贯耳仍是如此厉害。
  青衣振袖而起,“且慢,请各位稍安勿躁,让在下做个试验给大家看。”
  “盟主,他们都亲口认了还等什么?让我们杀上去便是了。”那头一阵骚乱,文德略扬眉,“诸位,此事重大,需查验清楚,如有人扰乱现场,按盟规处置。”
  他话音未落,成平已经走了出来,手中持着玄铁令牌,黑森森的冒寒气。
  我立刻想起三年前在那地下石室中,群情骚乱之时,成平飞出这令牌瞬间击瞎了某个人的眼睛,那惨状仍在眼前。
  果然,这令牌一出,那些人便安静许多,青衣也不耽搁时间,即在众目睽睽下飞身跃出,掌心一翻,印在一株大树之上,轰然一声响,那粗壮树干上赫然留下一个焦黑掌印,清晰的一朵火焰。
  “青衣大人好厉害。”青风在旁边拍手,我觑他一眼,心里说话,羡慕吧?那是因为你做不到吧?
  “就是这印迹。”成卫点头。
  青衣走回棺木边,忽然探手入怀,那几个抬棺材的人都是练家子,知道厉害,之前看他身形单薄,言语斯文,脸上都不太把他当回事,这时再看他,眼光自然不同,多了许多的忌惮之色,现在他手一动,除成卫之外的其他人竟不约而同后退了一步,纷纷举手防备。
  青衣只一笑,从怀中掏出一样东西来,我踮脚看过去,竟又是一朵火焰,下头带着细长铁杆。
  “烈火印乃我教对触犯教规者所用的处罚之刑,副堂主之上方可动用,被击中者皮焦肉烂,即便留得性命,也需终身携此印记而活。但此印甚易仿制,只需用火焰状烙铁烫上也可令肌肤留下如此烙印,此地若有火炉,在下现在便可在树上做一个同样的印记出来。”
  我看着青衣侃侃而谈,不自禁咽了口口水,问青风,“他……他怎么会随身带着这东西?”
  青风又白我一眼,“青衣大人是从刑堂出来的,别说烙印,剥皮都会。”
  ……
  我想起青衣面具下那张斯斯文文的脸,古话果然有道理,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我再看他一眼,默默地寒了一下子。
  “要什么火炉?不必如此麻烦。”红衣的声音响起,伴着一声娇笑飘身过来,又对着莫离请示了一声,“尊上,可否?”
  莫离点头,红衣双手合住那铁质火焰,不多时铁火焰便隐隐透出红色,竟有青烟袅袅,她再足下一点到了那颗大树边,挥手将那铁火焰按下,转眼树皮爆裂,焦味扑鼻,转眼青衣的掌印边已多了一枚一摸一样的烈火印。
  红衣这一手功夫露得漂亮,她飘然而回时我身边已有许多喝彩声响起,我更是看得目瞪口呆,心想前几日我还当她是个漂亮无脑的人形花瓶,现在看来,还是人家厚道,没一巴掌把我这个有眼不识泰山的打成焦炭。
  文德身后一片死静,那几个声音最大的家伙都是脸色发沉,青衣伸手按住那尸体身上的印记缓缓道,“各位,如此人是被我教副堂主之上的人物掌击而死,那必定五脏六费俱都碎裂,成先生,你可曾打开他们的尸体看过?”
  成卫沉声答他,“这些尸体俱是金潮帮帮众,借用此一具已是对死者的大不敬,未经其同门以及家人首肯,在下岂能再行破坏他们的遗体?”
  那边金家人叫起来,“谁敢辱我教帮众遗体?”
  成卫看了文德一眼,欲言又止,文德略一点头,“成先生有什么话不妨直说,只要是清楚事实,不必有所顾忌。”
  成卫便又将那尸体翻了过来,“恕在下直言,各位请看,若是五脏六肺俱碎,那此人体内必有内出血的状况,死后身体紫胀鼓起,严重者可致五官渗血,但船上已死的一十五人全无此症状,应该可以排除是由内力掌击致死的可能。”
  成卫话音刚落地,那边便鼓噪起来,更有人指着他骂。
  “你这小子到底是哪边的人?满口胡言,他们明明是被一掌拍死的。”
  金小姐摇摇摆摆走到前面,只对着文德说话。
  “文盟主,父亲出事那日,河道上还有我帮其他船只,听得惨叫声便赶到现场,只见数道黑影飞身而去,周边并无船只接应,更无可供烧热烙铁之处。”
  莫离忽然开口,“漕运河道宽阔,既无船只接应,请问那数道黑影是否踏水而去?”
  莫离面具狰狞,声音又嘶哑难当,这一开口,金小姐竟不敢直视,目光回避,她身后就有个年轻人走出来,听那口气也是金家之人。
  “盟主,可否容在下替我家小姐说几句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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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64 章

  文德点头,那人就走上前来,一张长方脸,虽不俊美,倒也五官端正。
  “在下金潮堂金正,老帮主遭袭那日,在下正在周边船上,是第一批赶到现场的人之一。那日老帮主正巡视漕运河道钱塘至平湖段,此段属运河航线中最为复杂狭窄之处,水流湍急,河道却并不宽阔,老帮主的船所停之处,河道大约只有五十丈宽。”
  这人说话条理分明,我多看他一眼,替金潮堂高兴。
  原来这金潮堂里也不全是草包,万幸万幸。
  莫离微点头,“那船可是沿河岸行驶?”
  “非也,老帮主的船大,吃水深,河道狭窄,若靠向岸边则极易搁浅,因此当日那船是沿河道中线行进的。”
  “即是沿中线行进,左右离河岸该有二十丈宽,青衣,你能否不借外力提气踏水二十丈之遥?”
  青衣之前已在众人面前露过一手,从场中飞身至那株倒霉的大树前,距离虽遥远,但来回也不过十丈左右,已属厉害非常,现在听到莫离这样一问,立刻拢着袖子弯腰,“属下不才,不能。”
  “列位呢?”莫离抬眼,目光一扫,全场尽落眼底。
  那头众人沉默不语,我其他功夫不行,但三年苦练,轻功还是尚可的,但不借外力踏水二十丈,那已是神乎其技的功夫,即便是拽得要死的成平都做不到,我更是万万不能的。
  莫离又是一笑,对着文德,“文先生,据在下所知,若论轻身功夫,天下身法中无出庆城纵云其右,二十丈之遥,对旁人可能匪夷所思,但对文先生及座下得意弟子来说,自是轻而易举。现有人单凭烈火印便判定金老帮主乃我教教徒所杀,那在下可否推断,那些踏水而去的黑影,全属庆城门下?”
  我听得愣住,尤其是那句,“但对文先生及座下得意弟子来说,自是轻而易举……”
  好吧,我知我算不上师父的得意弟子,但也不用在我在场的时候这样大喇喇地昭告天下吧?伤自尊呐。
  莫离声音不高,但却字字钻入听者耳中,天水坪上哗然声四起,说什么的都有,待我从羞愧中回神,只见众人脸上表情各异,真是精彩纷呈,立在我身边的青风更是激动的两颊潮红,两只眼睛对着莫离的方向,满满的盲目崇拜。
  成平的声音在一片嘈杂中响起,“右使说得不错,但金老帮主过世之后即有人飞鸽传书将此消息送至庆城山,盟主再广发武林贴令我等集结与定海。庆城偏远,虽日夜兼程,也需耗时三日才至定海,盟主一路行来,沿途各派据可作证,三日往返庆城与定海之间,莫说是纵云之术,即便是腾云驾雾也需费些功夫。”
  成平说得有理,那头更有人跳出来大叫,“可恶邪教,竟敢诬伤盟主清誉。”
  另有人比他声音更大,“跟他们废话这么多干什么?妖魔邪道,人人得而诛之,直接杀过去就是了。”
  我忽然想起自己也算是三庄九派中人,当下汗颜。
  师父啊,怎么您手下尽是这样的人物,平安虽不才,也觉得有些丢脸呐……
  成平脸色一沉,大概是甚恼有人在他说话时喧哗,再开口便添了些内力,声音一起,四周人顿觉耳膜一震,不由自主收了声音,场上立时安静下来。
  “还有一事,我盟当向右使查证。金潮堂常年掌管江浙漕运,但近年来各派相聚,金老帮主常有提起河道遭人破坏,并有不明人物拦河劫持过往船只事件发生,日前帮众联手伏击,抓获数人,已验明正身,确是贵教中人。”
  成平话音刚落,后头即有人推出一个被五花大绑的黑衣人来,那人被揍得鼻青脸肿,原来五官都看不清,双膝之下皮肉翻起,像是泡在水中过久,都已腐烂,其状惨不忍睹。
  有人上前,提起他的右手,翻过掌来,果然有一火焰印记,非墨非烙,深深印在皮肉之中,倒像是天生便有的。
  青风在我身边倒吸一口冷气,咬牙切齿地说,“好恶毒。”
  我看着也觉难过,但想想青衣之前所拿出来的铁质刑具,用在人身上,想也好不到哪里去,看来这江湖上一旦刑讯起来,哪分什么白道黑道,只管往狠里下手就是了。
  莫离目光扫过那人掌心,忽地开口,“青风。”
  青风应了一声立刻奔过去,立在阵前,看着莫离眼色行事。
  “给三庄九派的诸位朋友看看你的印记。”
  青风听令,翻掌摊开手心,示出他的火焰印来,还解释,“我教各堂口印记不同,本庄直属尊上,属下全赐五焰教印,此人掌中印记仅有三焰,当属别堂。”
  那边有人听不下去了,还是之前那个说起话来平地一声雷的大汉,“这算什么东西,一个教里的还分三三五五,忒地让人看不过眼。”
  莫离声音淡然,“贵盟却是齐心,来去不分彼此,让在下很是佩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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