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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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安- 第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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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莫离话音刚落,那原本跪在地上的大汉就猛地长身而起,大吼一声,也不知在说些什么。
  当先之人抬手阻止他,还要说话,但林中突有弓弦作响,我未及反应便有一阵箭雨射出,来势奇猛,崖上无躲藏之地,我们背后又是万仞悬崖,场面惊险万状。幸好所有人都早已严阵以待,此时立刻挥动武器拨挡,耳边叮当声不绝,只听莫离说了声,“退!”大家都开始移步往那铁索桥上退去。
  我被莫离护在身后,只退了几步,一脚已经踏上了铁索桥狭窄的桥面,身后有数个先上桥的人护住后方,前头又有青衣滴水不漏地挥挡箭支,我与莫离走在最中间,两人身体几近相贴,情况虽凶险,但我除了担心他伤势加重之外,全无恐惧之感,只觉得只要是与他在一起,再没什么是可怕的。
  那人在箭雨中厉声叫,“都给我住手!”声音恼怒非常,像是非常不满这些属下不听自己指挥,但那方的攻击没有停顿,箭雨反一阵紧似一阵,倒像是故意要与他作对。
  此时我脚下已随着大家一起退过了铁索桥的大半程,再有几步便能到达山谷另一头,心里越来越松,再听到他这样的叫声,几乎要笑出来,却听那头一声暴吼,又是那个虎背熊腰的副将发出来的。
  青衣突然叫了一声,“不好!他们要拆桥!”
  我不知发生什么事,但脚下猛地晃动,铁索桥原本狭窄的桥面颠簸如风中一片碎叶,再一下巨震,竟像是要翻转过来。
  我两手原本抓着桥两边的铁索,但在这巨震之下又哪里抓得住,转眼便被颠翻了出去,幸好莫离腾出手来一把抓住我,我只一手被他抓住,整个人都已悬空,而我身后两人原本就在挥舞武器拨挡箭雨,这一下没能稳住身子,双双跌下桥去,桥下白雾弥漫,惨叫声划破虚空,尾音拖曳绵长,山谷间回音久久不断,也不知这断谷有多陡峭深邃。
  眨眼间莫离所带的人只剩下数人勉强支撑着悬吊在铁索之上,只要再有一阵箭雨,所有人必死无疑,我勉强仰头,想在浓雾中看清莫离,但脸上突然有湿意,鼻端血腥味浓郁,我惊恐地伸手去摸,摸到的竟是一手鲜血。
  莫离的声音在浓雾中响起,“所有人沿着铁索爬上去,快!”
  有人答“是”,但还未及动作,铁索猛地一沉,像是连着山谷另一端的部分也开始松动。
  我听远处传来一声大吼,“铁木尔,不可!住手!”
  来不及了,铁索桥原本便只留一线连接在断谷之中,山风中带来最后的裂崩之声,我听到青衣的惊呼,而后身子一轻,便随着整座桥面一同落了下去。
  浓雾中的吼声仍在继续,“别伤了那女子!主上要她毫发无伤!铁木尔,你敢抗令!”
  我身子还在半空中,听到这句当场崩溃。
  原来这一切又是因为我,原来他们要的人是我!
  为什么?为什么!
  我已经淡出江湖隐姓埋名假死逃生此生再不求抛头露脸了,为什么就是会有人不愿放过我,为什么每次都是我是我还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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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正收尾阶段,争取下月初交稿……
  平安:……
  旁白:平安,我明白我明白,我理解你……

  第 85 章

  我在水声中醒来,只怕自己是死了,又怕见到自己已身在黄泉,身边就是无数恶鬼,一时竟不敢睁眼。
  但耳边水声不断,四肢百骸又无一不痛,我突然醒悟,死人又怎会觉得痛?一念闪过,双目已经猛地睁开。
  阳光如利箭射下,令我双目刺痛,我畏光地闭了闭眼睛,前额抽痛,脑中嗡嗡作响,身子半浸在水中,水流无止歇地从我身上流淌而过,哗哗作响。
  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幕情景回来了,我双手无意识地摸索,想找到那只始终握住我的手,那个始终在我身边的人,但是手指间只有流水不断涌过,再如何努力都抓不到一样实物。
  莫离!
  我想大声地叫他,但喉咙撕裂般剧痛,根本发不出声音,心里的恐慌却越来越重,再无法在原地这样躺下去,拼力挣扎,终于从水中爬了起来。
  身体在水中不知浸泡了多久,四肢沉重,我努力许久才爬上岸,未及立起便四处张望,眼前是宽阔河道,水面平缓,岸边铺满了形状各异的卵石,回看远处峭壁高耸,两侧山峰如被刀斧劈开,应该就是那铁索桥所在的断崖之处。
  之前铁索桥倾塌掉落,所有人一同掉落,我总以为自己定会粉身碎骨,没想到谷底却是一道暗流,将我冲到此处。
  既然如此,那与我一同坠落的其他人应该也在附近,我沿岸四处找寻,双足无力支撑身子,索性手脚并用,岸边碎石棱角分明,不多时我的掌心膝盖便被划破割碎无数处,但我只要一想起坠落前从莫离身上一直滴落到我脸上的那些鲜血,心中便忧急若狂,哪里还能感觉得到疼痛,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莫离,你究竟在哪里?
  他伤重如此,还带我一路奔走,最后又从断崖跌落,万一他没有落入水中……万一他没能被冲到岸边……万一他已经……
  我脑中这些念头频闪而过,再想往前去,却突然发觉自己浑身打颤,双手合在地上,手指抖得底下的卵石都在轻微作响,惊恐之下,竟是动弹不得。
  水声不绝,我咬牙痛骂自己:平安,你这个没用的东西,他不在你身边,你就怕成这样吗?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就算将这条河道爬一遍,也要把他找到。
  我骂完这两句之后,身上力气像是又回来了一些,再抬起头来,不远处的水中突然出现一抹绯色,从我所在处望去,沉浮不定,忽隐忽现,像是一个幻影。
  我低叫一声,爬起身来,笔直往那里冲过去,双足踏入水中,水花泼溅,水底卵石滑腻,我又跑得急,不出两步便滑倒在水中,我咳呛着爬起来再看,他却又被冲出老远。
  我急得发疯,不顾一切地再往前追过去,水流越往前越是湍急,眼看着他被冲得离我越来越远,我不知哪来的力量,翻身窜上河中央的一块巨石之上,拼尽残存的力量,使出轻身功夫,一跃而起,手指奋力前伸,终于被我抓住他的一片衣角。
  浪花翻涌而来,又卷着他的身子而去,我又怎肯放手,死死拽住那片衣角,另一只手抓住岸边低垂的树枝,想停住我俩的身子。但是水流湍急,我第一下抓住的树枝又太过细小,啪一声便断裂成两半,我伸手再抓,如此反复数次之后,终于让自己停了下来。
  我将他拖上岸边,翻过他的身子,让自己能够看清他的脸,阳光明晃晃地落下来,他的身体却没有一点温度,那张脸苍白若纸,乌黑眉睫沾满了水,平顺服帖,却一片死静。
  我抓着他的手,再想看他,眼前却已是白茫茫一片,脑中也是,像是天地间的一切都突然远去,而我被独自丢弃在一个虚空的荒野里,永不得出路。
  他死了,他死了!
  他已经死了,我还在这里做什么?我还活在这世上做什么!
  我握着他的手坐在岸边,只觉天地空茫,再无一点生趣,突然手中一动,我正心痛惘然,竟不知觉,手中颤动再起,我猛醒过来,漫天白雾忽地散去,而他的脸就在我眼前。
  我紧握住他的手,只见他仍是双目紧闭脸色苍白,但眉间青气郁结,指尖颤动,双肩微拢,即使在毫无意识之时都能看出他正在忍受着极大的痛苦。
  但他还活着!
  我大悲之后乍喜,又怕自己是魔怔了,看到的全是幻觉,立刻俯下头去把脸贴在他胸膛上,他身上衣衫尽湿,冰冷一片,只有心窝处微弱起伏,游丝般几不可觉的跳动。
  “你……”
  耳边有嘶哑的声音响起,我猛地抬头,见他双目微启地看着我,竟是醒了。
  我仿佛从地狱猛升至天堂,一时被狂喜打倒,愣愣地看着他,只是呆了,半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他眉间青气仍在,双眉蹙起,再想说话,却嘴唇发抖,无法压抑地发出一声呻吟来。
  我从狂喜中回到现实,双手放在他身上,又不敢乱动,紧张地问,“莫离,你怎么样?要不要紧?”
  “你……你又做了什么?”他双肩紧拢,勉强抬起手,颤抖着往心口处抓去。
  我猛地明白过来,立刻原地跪了,握住他的手发誓,“你放心,只要你无恙,我就绝无想死之心,一定会坚持不懈地活下去,谁逼我都不死,一定不死。”
  他手上无力,只能被我握住,但脸上线条僵硬,原本张开的双目再次合上,很明显对我的所作所为忍无可忍,但我却只看到他眉间青气开始散去,原本紧绷的身体也松弛下来,该是身体中的异动渐渐平息了下去。
  我在这一刻,情不自禁地欣喜若狂,再想看清他,眼前却又是模糊一片。
  “你哭什么?手脚怎么了?”他又开口,声音低哑微弱。
  我反手抹脸,果然是满脸的热泪奔涌。
  “你没死,我太高兴了,我手脚没事,一点事都没有。”我高兴之余哪里还会顾及到手脚上那点擦伤,心一松,也不怕丢脸,索性握着他的手哭了个痛快。
  他被我抓住手猛擦眼泪,双眉再次蹙起,但稀奇的是,这一次他竟没有开口斥责于我,只是侧过脸去不看我。
  我哭过之后终于镇定下来,伸出双手去扶他,他哑着声音问我,“其他人呢?”
  我摇头,很是难过地,“我不知道。”
  他半晌不语,我又急了,紧张地问,“你伤口怎么样了?要不要我替你包扎?”
  他低哼了一声,“不用,我已封过伤处穴道。”
  我去看他腰侧伤处,果然已经没有鲜血渗出,顿时惊讶,“你什么时候封的?我在桥上的时候还以为你伤口裂开了,吓得我。”
  他不语,双目又慢慢合上。
  我不安起来,他既然伤处无碍,为什么至今都无法起身?比我恢复得还慢,难道是跌下来的时候摔伤了?
  我怕他是真的摔到哪里,伸手想去摸索,没想到手指才碰到他的前襟他就睁开眼来。
  “你干什么?”他声音虽低,但语气凌厉。
  “我想看看你还有哪里受伤了。”我说老实话,然后后知后觉地红了脸。
  我这是在干什么?在脱他的衣服吗?
  果然,江湖真是个毒害人的地方,就连我这样一个自幼长在深宫的皇家之女都在这环境里迅速地不知羞耻了起来。
  “不用看了,我不是受伤,是中毒了。”
  “中毒?”我叫出来。
  他咬牙,“你把我的上衣脱了。”
  嘎?我呆住。他这是主动要我脱他的衣服……?
  我虽然呆了一下,但仍是听话地脱了他的衣服,他浑身没一点力气,沉沉地靠在我身上,我从未想过他也会有这样虚弱的时候,忧心紧张,手脚都不听使唤,好不容易才将他的上衣脱了,才看了一眼,又情不自禁倒吸了一口冷气。
  他身上伤痕交错,大多是旧伤,我记得季风说过,他十五岁便与父兄一起战场杀敌,受伤总是难免,但我在阳光下一眼望去,这么多刀剑旧痕,再夹杂血迹斑斑的新伤,尤其是心窝上方,长长的一条伤疤,像是曾被人剖心而出那样,即使早已愈合也让我触目惊心。
  “在我肩上。”他低声开口。
  “哪里?”我撇开眼不敢看他身上,凑过脸往他肩上看,却没找到一点血迹。
  “看仔细了。”
  我将脸凑过去仔细看,果然,他肩上有一点黑色,很是细小,像是一个针孔。
  “是被针刺的吗?没有血啊。”我想伸手去抚,还未碰到他的皮肤便被喝止。
  “别碰,这是青长老的透骨钉,有剧毒,小心。”
  我吃过那几个长老手中毒物的苦头,听到剧毒这两字就哆嗦了,又着急,“那怎么办?”
  他低头看一眼那针孔,咬牙说话,但气息不足,声音总是低微。
  “这是那老东西藏在铁扇里的暗器,入体随血脉游走,让人全身麻痹,我之前无暇将它逼出来,一直都在用内力将它压制,但落水时失去意识,仍是着了它的道,现在麻烦了,要解毒就得先把它取出来。”
  他一气说了这么多话,脸又白了几分,身子发软,只是往后仰去,我赶紧合拢双手将他抱紧,再不敢放开,忧急之下,声音都打了颤。
  “那怎么才能取出来?要开刀吗?”
  他气息渐弱,许久才答,“你会吗?”
  都这种时候了,他还来反问我这句话,我几乎要疯了,拼命摇头,“我怎么会?啊,对了,成卫会,他给我开过刀,他一定可以把你治好。”
  “你敢……”他开口回答,声音已经低到几近于无,“你敢把我交给文德的手下……”
  我又要哭了,想劝他,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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