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就不担心他一个人想不开么？”
劳拉挣扎，愤愤地瞪着墨皓衍，他的手仍死死扣在她纤细的胳膊上。
墨皓衍冷着脸，“他掌管龙门十多年，这么点坎坷难道都挺不过去？”
“可是……”
“劳拉，你该去监督秦夜戒毒了。”
“……”
所有人都离开之后，地下室里安静得连一根针掉在地上的声音都能听到。
男人耷拉着红色碎发，长时间的昏迷使他精神不济，于是他只能闭着眼睛养精蓄锐。
灯光将他的侧脸轮廓勾勒得梦幻，如一个泡影，随时都要消失。
劳拉说，虞瑾在找他。
东方赦苦涩牵扯下嘴角，竟发现自己居然连一个笑容都难以演绎，重伤至此，这样的自己，要怎么面对虞瑾？
他握了握拳头，修长五指无力松开。
伤得太重了。
从方才徐凡的神色也足以判断，他剩下的时日并不多。
没有必要再拖累虞瑾，没有必要再揪着别人的心不放。
东方赦仰着头，贴着冰冷的墙壁，他半坐在床上，弯着身子，痛苦至极。
从枪声响起的那一刻，他就已经做好了决定，不再见虞瑾，与她划清界限，只要她不被卷入他的生活，她就是安全的。
自打遇到东方赦之后，虞瑾就一直在出事。
不可否认，虞瑾曾经有一句话说对了，东方赦就是个扫把星，走哪儿都能拖累她。
喉咙口有些痒，他吞咽下，回忆着与她在一起的点点滴滴，顿觉心头酸涩无比。
他艰难地挪动身子，这才够得着头顶柜子上摆着的手机。
手机已经充好电，上面显示无数个未接电话。
最多的，都是来自老婆——虞瑾。
男人心口一窒，只觉得这地下室的空气有些稀薄，竟让他呼吸不畅。
手指滑动着通讯录，停留在虞瑾的头像上，犹豫了好久，他最终还是丢了手机，如鸵鸟似的，躲进了被子里。
他……
不敢给虞瑾打电话，害怕听到她的声音之后就再也抑制不住想要见她的冲动，害怕再次将她卷入战乱，害怕失去……
尽管，他迟早要失去。
东方赦痛苦地蜷缩在被子里，身上的痛完全不及他心中痛楚的十万分之一。
“叩叩叩”
很礼貌的敲门声，男人收敛起眸中情绪，冷声道，“不要来打扰我！”
他大病初愈，声音没了往日的魄力，软绵绵的，听起来倒不像是拒绝。
“吱呀”一声，地下室的铁门还是被人推开了。
☆、第1216章 我是不是死定了
来人，正是徐凡。
他已有好些时日没有休息，面容疲惫，黑眼圈很重。
身上的衣服也皱巴巴的，泛着一股子血腥味，许多天没有换下了。
东方赦躺在床上，见是他，也没那么激动了。
徐凡走近，目光深沉地凝视着他，直看得他浑身发毛，忍不住破口大骂，“我性取向很正常！你这么盯着我也没办法，我不会答应跟你在一起的！”
“……”
难得，这种时候了，他还开得出玩笑。
徐凡扯了扯嘴角，挤出一抹笑。
他坐在床沿上，正对着他。
东方赦下意识地想离他远一点，无奈，空间就这么大，自己又身负重伤，也只能这么静静躺在那里任他目光猥｜亵了。
“癌细胞扩散了。”
半晌，徐凡开口，声音哽咽。
东方赦怔忡着掀开眼眸，清潭般的眸子霍然落在他身上而后一寸寸收紧眸光，他动了动唇，道，“我是不是死定了？”
徐凡没有立刻回答，他只是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递给他看。
上面窸窸窣窣写满了化学符号，东方赦也看不懂，恼怒地骂道，“跟你说了多少次了？有事情就直说！搞这些专业术语给我看我又看不懂！”
“……”
徐凡眼巴巴收起纸条，他弯腰，替他盖好被子，东方赦绷着脸，总感觉自己跟他这样会不会太爱昧了点？
“有话快说，我还要休息。”
又是沉默了好一会儿，徐凡抿了抿干裂的唇，缓缓说道，“治愈率降至千分之一，基本没有可能恢复了。”
“……”
东方赦心口发涨，明知是这样的结果，他还是痛得眼眸一刺。
徐凡默默低着头，眼泪无声滑落，滴在东方赦的手背上，他心惊，猛地抬起手胡乱擦拭。
东方赦宽慰着，“又不是你快死了，哭什么？”
“我……”
他咬着唇，要怎么说东方赦才明白？
“行了，你这副模样要是给外人撞见还以为我跟你有什么奸｜情呢。”
一语击中软肋，徐凡眼泪疯狂决堤。
“东方赦，你为什么不听我的话？我一早就说过千万要保护好自己的胃！明知自己是绝症为什么就不知道好好爱惜？！你是傻子么？不还手任由别人揍？”
徐凡发飙嘶吼，他本想捶打他泄愤，可看到他浑身缠满了绷带，他又不忍心，只能一拳接一拳砸在墙壁上。
东方赦着着实实惊怔到，他忙不迭从被子里钻出来，吃力地抬起手拦住他，冷声呵斥，“你想自残也没必要当着我的面！”
“……”
“事情发展到现在这样我比你们任何一个人都难受！我很早之前就说过，我不想死！”
他睁红了眼眶，死死咬住唇瓣。
“东方赦，你为什么这么自私？！难道在你眼里，只有虞瑾最重要？你就不能考虑考虑其他担心你的人么？！”
徐凡不服，他一边哭，一边骂。
东方赦拽着他的手臂不让他继续砸墙，好一会儿，他才深吸口气，“够了，别再发疯！”
“……”
他在发疯？
☆、第1217章 他还活着么
在他眼里，他只是在发疯么？
他明明比任何人都要担心他的病！
“东方赦，求求你，好好爱护自己……”
徐凡声嘶力竭，几乎是以最卑微的姿态在祈求他对自己的身体好一点。
“告诉我，还有多久？”
他阴沉着脸色，问出来的话扣动人心。
徐凡擦去眼泪，颤抖着声音回答，“最多三个月。”
“……”
最多三个月。
他竟然只能活三个月了么？
呵。
男人嘴角划过自嘲的弧度，在灯光下无比心碎。
“你跟虞瑾之间……”
徐凡顿住，抬眼小心瞧他脸色，只见他薄唇紧抿，沉如水的目光死死盯着前方。
夜幕降临，男人深不可测的眸底氤氲出一层化不开的情愫，他倏然眯起眼眸，似是笃定了某个想法。
……
同一基地，生化医疗室里不断传来男人撕心裂肺的吼声。
玻璃门外，顾蓝焦急地踱来踱去，手心里出了一层冷汗。
劳拉进去之后，秦夜的嘶吼声振聋发聩，门外除了顾蓝之外，还站着几名特工。
“劳拉医生在用酷刑么？秦爷都吼成这样了为什么还不住手？”
有不明所以的特工抓耳挠腮。
墨皓衍走过来，拍了拍那特工的肩膀，“出去巡逻吧！”
“是！”
顾蓝如热锅上的蚂蚁，坐立不安，秦夜每吼一声，她的心就跟着揪紧一分。
纤纤十指紧紧缠绕在一起，指甲在她白皙的皮肤下刻下道道红痕。
“别担心，只要挺过这段时期，毒瘾就自然戒掉了。”
墨皓衍如是说。
顾蓝反问，“非得要加大使用剂量刺激他的神经么？万一失败了，那他岂不是比之前还要嗜毒如命？”
“这个……”
“啊——”
又是一声刺透耳膜的尖叫，伴随着秦夜的咒骂声。
顾蓝心急如焚，她甚至已经想要冲进去代替他承受这一份疼痛。
“不行！不能再继续了！他会死的！”
顾蓝唰的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快步就要往实验室里走。
墨皓衍从背后拉住她，他用了力道，她挣扎不开，只是无助地流眼泪，“他为什么要受这么大的苦？大不了不戒毒啊！”
“不戒掉他会死得更快！现在不是妇人之仁的时候，相信劳拉，她一定会还给你一个健康的秦夜！”
“……”
顾蓝紧咬唇瓣，目光死死盯着玻璃门内，秦夜被铁链拷在床上，劳拉正对着他说些什么，她能清楚得看到他眼中的凶狠，也能听到他时不时发出的嘶吼抗议。
看到他遭罪，她的心仿佛被尖刀剜着，痛得无以复加。
吼叫声一直持续了半个小时，秦夜精力耗尽，昏睡过去。
劳拉满头大汗从里面出来，顾蓝一下子就冲上去拽住她的衣领紧张地问，“怎么样了？他还活着么？”
劳拉微微一震，尔后看了看墨皓衍，“我的医术已经差到连顾蓝都不信任的地步了么？”
“……”
顾蓝闻言，这才尴尬地松开她的衣领，擦去眼角的泪，“他一定很难受……”
☆、第1218章 没有东方赦在怎么行
“他做这些都是为了你，你要是觉得不忍心想要终止的话，那我也无所谓。”
劳拉一边擦着手指，一边耸肩。
墨皓衍递给她一杯水，她渴得不行，仰头灌下。
这几天为了对付秦夜的毒瘾，她可真是折腾透了！
一方面要熬夜跟徐凡一起研究东方赦的病情，另一方面还是随时提防着秦夜毒瘾上来及时将他锁进小黑屋，全天24小时神经都紧绷着，就连晚上睡觉都常常被噩梦惊醒！
顾蓝怔住，诧异地望着劳拉，“为了我？”
“对啊，我威胁他，要是不乖乖戒毒，那我就打断你的腿，所以……”
“……”
所以秦夜妥协了？
所以他现在遭这么大的罪纯粹就是为了保住她的腿？！
顾蓝下意识地眯起眼睛，低下头望着自己的腿，犹豫了下，好一会儿才总结出来。
或许，他是喜欢跟他上｜床的时候，这双｜腿盘上他腰身的那种滋味吧！
反正，他是不可能喜欢自己的。
顾蓝眼底兴起的光逐渐暗淡下去，像是早就看透了一切似的，她勾起嘴角，释怀一笑，“那我可不能让他失望，得好好保住我这两条腿。”
说罢，她特意伸手拍了拍，眸中已然没有了方才的焦急。
劳拉挑眉，墨皓衍双手环胸，尔后两人异口同声。
“你俩在交往吧？”
“你俩在谈恋爱吧？”
顾蓝眼皮一跳，一溜烟地跑开了，“我去看看他怎么样了！”
“……”
……
虞瑾仍在消瘦，每一天见到的她都比前一天萎靡不振，她仍靠着营养针维持生命。
苏聿寒担心再这样下去，她会捱不到东方赦回来。
“小瑾，你一直这么闷着也不利于身体，不如我们出去野餐吧？”
苏聿寒敲了门进来，邀请虞瑾。
虞瑾换下了婚纱，穿着一件白色连衣裙，坐在床沿，闻言，她微微抬起头，哑着声音问，“没有东方赦在怎么行？”
“小瑾……”苏聿寒无声收紧拳头。
是啊，东方赦是她的全部，没有他的野餐就算她去了估计也笑不出来。
“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她目光空洞无神，只是那么看着苏聿寒，没有任何焦距。
苏聿寒心头骤紧，眼眶一阵酸涩，他竟在那一瞬红了眼眶。
她是那么要强的女人，如今因为东方赦下落不明，她竟将自己折磨成现在这副模样！
“小瑾，别在房间里闷着了。”
男人喉结滚动，好一会儿才说出这么一句话来。
虞瑾面无表情地望着他，反问，“除了闷在房间里等消息以外我还能做什么呢？”
“……”
“derek，你告诉我，我还能做什么？”
她虚弱地笑了笑，黑白分明的眼睛因为消瘦愈发突出，原本就巴掌大的小脸镶嵌着这么一双大眼睛显得愈发楚楚可怜。
“我……”
苏聿寒挫败地低下头，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虞瑾没有再开口，她从床沿下来，光着脚在房间里踱步，苏聿寒担心她身体出意外，忙跟着她走过去。
☆、第1219章 她真的快要疯透了
她走到一张桌子前，那上面铺满了色彩各异的绒线，还有一些华贵的布匹。
苏聿寒眼见着她纤纤十指穿针引线，聚精会神地忙着手上的东西，他不能理解地问道，“小瑾，你在做什么呢？”
从外表来看，她似乎是在用碎布之类的东西做玩偶？
虞瑾头也没抬，就那么专注地盯着手中的东西，随口道，“我在给东方赦准备礼物。”
“准备礼物？他不是生日刚过么？”
“是啊，所以他跟我抱怨说我们交往这么久，我都没送过一件用心的礼物给他。”
她低着头，阳光洒在她纯黑的头发上，穿过发丝晕染着她漂亮的轮廓。
苏聿寒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