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非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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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非鱼- 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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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狄公接过,略一垂眼,便见那封皮上清清楚楚的书着武彦卿三个楷字,另附边关大印,心下不由一叹:果然是边关!又看那所奏内容,大体是说陇右官道上发现发现尸体,随身包裹中有用文牒全无,只有一枚图为半朵残梅的刻印,又于其左臂处发现梅花刺青,武彦卿念此事非同寻常,遂封锁消息,上奏圣上。
  狄公阅罢合折,无声一叹,转向女皇道:“陛下,死去的几名内卫,可是陛下曾提及的受遣赴陇右联系半叶梅的人?”
  “不错,残梅刻印是半叶梅与中央联系时所专用的,事情交接完毕,便互换刻印为证,现在刻印在他们手中,这便说明他们已经联系上半叶梅了,是死在回朝复命的途上。”女皇冷冷一笑,面色如铁,“怀英啊,你也知道,内卫行踪,向来以隐秘著称,若不是对方知道消息,是绝不可能探知到内卫行踪的,可是现在,朕派出的内卫却是被人劫杀在陇右。”
  “陛下是怀疑,这些内卫是半叶梅所杀?”
  “知道半叶梅行迹的,只有半叶梅,这不能不让人生疑啊,但是——”女皇一叹,“怀英啊,如果真是半叶梅干的,他们为什么不取走刻印,将刻印留在现场不是惹人怀疑么?但若不是这样,刻印又怎么会在内卫手中?唉,所以,朕才想问问你的看法,怀英,你知道,事关边关安定,朕不能不多心啊!“
  “陛下,臣斗胆问一句,您肯定内卫已经联系上了半叶梅?”
  “你什么意思?”女皇眉间一动。
  “陛下可记得各道发现半叶梅尸体的事?”
  “当然,朕记的将这件事交与你处理了。”
  “回陛下,臣进宫,本来是想向陛下禀告此事的。”狄公微微顿道,“臣在死者玉簪中发现一些带字帛片,经拼合整理后,得信三封。”狄公说着,递上三张薄纸,并一卷云螭纸衬边的帛卷:“请陛下过目。”
  沉默半响,女皇沉沉匀一口气:“倘若此言为真,那么半叶梅是从来没有得到中央的消息的,如此说来,从死去的半叶梅身上得到刻印倒也不是没有可能——究竟怎么回事?谁这么大的胆子?”
  “臣以为此时的重点不在半叶梅,不管对方到底是谁,他现在的行动无非是要截断中央与边关的联系,使边关失去控制。现在最重要的应该是洞悉并阻止他们的阴谋,让这场危机消弭于无形!”
  “狄卿所言不错,可是,此事无头无尾,要洞悉并阻止,谈何容易啊!”女皇长长叹道。
  “陛下,边关近来可是有,或是将有什么大事?”
  “大事?”女皇微惑,然而明白此话的下一刻,绕是在政治斗争中历练多年的心胆也不由狠狠一颤。
  “你是说——使团?!”
  ……
  大殿,微冷。
  殿中死寂,两侧侍者虽多,却不闻些许大气,便是历事极多的上官婉儿,此时也觉得气氛沉闷的实在太过难熬。
  自狄公走后,女皇这么坐着已经足足一个时辰。上官婉儿自忖事情非同寻常,从自己为女皇执笔以来,除了上次损失万大军、险失崇州,何曾见过女皇这般,而这次较之之前,似乎尤为厉害。
  震怒之余的平静,往往最令人心惊。半响,却闻女皇怅然一声长叹:“婉儿,去召凤凰和吴客秋来一趟。”
  “是”
  ……
  子分黑白,区区两色,却极尽万物之变化。
  棋中玄妙,楸枰之内,已囊括天地间大道。
  悠然一点烛光,照着光润的棋子,映出柔和的微黄,也映得棋旁之人的眸子深浅难测。谁能否认,每个人心里原都有这样一盘棋,将别人当做棋子,而自己其实又何尝不是别人的棋子?那么,到底什么才算是赢?
  画屏后,脚步声渐渐清晰,末了,停在烛灯之前,光线一时黯淡。棋旁紫袍人微微侧头,目光却依旧不离棋盘:“老弟,回来了?可以继续了?”
  “不急”黑袍者冷冷笑道,“梁兄就不想问问,皇帝召我是干什么去了?还是,这本来就在梁兄的计划之内?”
  紫袍人微微一笑,不急不缓道:“老弟似乎,话里有话啊。”
  “梁兄是做大事的人,如此健忘,可不是好事呀。”黑袍者嘴角一勾,竟涌出几分戏谑的意味来。
  “老弟的话,愈发让人莫测高深了。”紫袍人悠然抬眼,看向面前之人,须臾又淡定的落回那未完的棋局上。
  “呵,梁兄何必和我装糊涂?”黑袍者索性转过身去,“我终于知道,梁兄为什么执意要将阮东篱的玉符留在死者身上了——洛州刺史是狄仁杰的学生,玉符落在他手中就等于落在了狄仁杰手中,加之各道发现半叶梅尸体之事——哦,我还差点儿忘了,只怕消息传来的时间和武彦卿的奏章,也是梁兄掐算好的吧?以狄仁杰之才,不难推测出其中用意,于是启奏圣上,还何愁不能把我暗卫牵扯其中?我自不可能让部下查我自己,于是梁兄你便毫不费力的笼这股势力,梁兄好算盘啊!”黑袍人声音陡然一冷,“我说过,参与你的计划是我个人的事,我不想把暗卫扯进来,梁兄这么做,实在过分了!”
  “欸,老弟”紫袍人笑着起身,一手缓缓环上黑袍者的肩头:“老弟,我知道你在意你的组织,这件事是为兄的不是,为兄这里赔不是了。可是老弟啊,你看这边关的势力,环环相扣,为兄的人手实在是不够用了,你说为兄事败不要紧,可要连累了老弟你,让我如何能安心的下?何况,就算此时不涉及暗卫,待日后边关事发,老弟你就敢保证牵扯不到暗卫?”
  片刻沉默,黑袍者冷冷拨开紫袍人的胳膊,却是无奈一叹:“梁兄你是把我也下在了棋中啊!”微一停,又转身看那紫袍人道,“有时候,我真后悔当初欠你的情。”
  “老弟,不说这些了。”紫袍人颇做大度的一笑,“还是来看看这盘棋吧,这局下得,正是精彩的地方呢!”
  “狄仁杰非人间之才也,梁兄你惹上他,就不想想怎么收场?”
  “老弟你真是小看梁某了,别人谋事,唯恐躲他不急,我偏偏要反其道而行之。”紫袍人一顿,却看面前之人毫无反应:“怎么,老弟不明白?狄仁杰、半叶梅、驻军、王府、突厥、吐蕃和南诏,这是七枚大子,走好了,整盘棋便也在掌中了。”
  “这七子可是沉得很,梁兄就这么自信能玩得转?”
  紫袍人微微一笑道:“我何尝说过要自己玩了?前面这么多铺垫,不过是要让他们自己玩起来,而我只坐取渔翁之利。”
  “梁兄果然是大手笔,这局棋,下得着实不小呀!”黑袍者不冷不热地还言道,“若先生说的不错,梁兄你是在玩火,燎原之火——就不怕,引火烧身?”
  “呵,玩不起的自然不会玩,敢玩的便自然赔得起。”
  黑袍者闻言,不由泯然一叹:“那我但愿,梁兄能玩得好。”
  “哦,对了老弟,狄仁杰那边,除了上奏圣上,就再没有什么别的动向了?”
  “若是别人倒不好说,但对狄仁杰来说,绝对不会。此刻他定然已经把下一步计划好了——他身边那个白衣女子,此刻只怕已在去往陇右的路上了。”
  “汝阳公主林慕水?”
  “是啊,梁兄别小看了这个人,只怕你我都抵不上她一个。还有她带的那个小丫鬟,也不简单啊!”
  “此事我已有预料,今日边关传信来,若先生已与西边的朋友将事情说好,这网放的差不多也该紧起来了。”紫袍人微忖道,“必须要在林慕水到达陇右前,让两国使团碰面,老弟,拖住林慕水的事就交给你了,边关那里我已传信要他们提前两国使团接洽的时间,现在只等李元芳到达西州了。对了,老弟你的人,能牵制住李元芳吗?”
  “梁兄你知道李元芳这个人的本事,武艺超群,才智也毫不逊色,要牵制他,难啊!不过,我相信段先生至少不会让我们失望。”黑袍者道,“时辰不早了,这盘棋一时也下不出个结果,不如先封在那里,改日再续。”
  “也好,老弟慢走,梁某就不送了。”
  黑袍者一笑,竟让人说不出是什意思,方要走,却又陡然后过头来:“有句话,我这里提前说清楚了,谁家天下,我吴某不在乎,但前提是,这天下不能分裂不能乱,这算是我的底线,否则,吴某宁愿身败名裂也会阻止。”
  “我梁某也不想成那千古罪人,更没那么大度量,老弟尽可放心。”紫袍人此刻亦正色道。
  其实,费尽心思,不过是为了给自己谋一个更好的去处而已,然而,谁又知道,最终得到的会是什么?做人,辛苦呢!
  目光越过歆然摇动的烛光,依稀似看到边关旷野,一轮皓月当空。
  ……
  塞外落日,如炬,映着连天的芳草,歆然出一片渲染的橙红。孤烟直起,举目而溯,一座古朴沧桑的城池,正肃然立在那微霭的夕影中。
  马上,慕子归一身月白轻甲,据马远眺片刻,随即促马赶上前面同是一身将军服饰的俊挺背影:“元芳,到了敦煌,西庭也就不远了是么?”
  当前者放慢马速,微微侧头,舒然一笑:“是啊。”
  敦煌,边塞重城也。安定时,繁华如锦;兵起时,烽烟满城。便一如那丹霞夕照,谁能说清,这绚烂的绛色,究竟是繁花胜景,还是将士的一腔碧血?其实,整个陇右又何尝不是如此?边塞,这两个字太过沉重,又有谁知,其中埋葬了多少英雄魂佳人泪,只是为着一个“安定”。李元芳微微眯眼抬头,神情中一时平添几分肃穆。
  “元芳,我们可是要进城休驻?”慕子归手中一紧马缰,远远停下。
  “这是自然,队伍刚涉沙漠出来,正需修整,况我们已逾了期限,毕竟不妥,也需得传言与西庭、洛阳。”李元芳点点头,“好在我与守城的大将军王孝杰是旧交,倒不妨叨扰一夜——子归,你去肃整一下队伍,待我去叫城门。”
  “好”慕子归一应,即刻调转马头而去。
  李元芳稍驻,随即胯间一紧,催马奔向城门。
  却说那城上驻守的将士,远远见着一队人马从霞辉中走出,正疑心敌兵扰城,进而又见那队中士兵皆着神都千牛卫正装,念及近来并未曾接到有卫队要入敦煌的命令,游移不定间,李元芳已策马来到城下。”
  “前面什么人?”城上喝问,声音片刻便散在塞上的劲风中。
  “告诉你们王大将军,说千牛卫李元芳求见。”
  那士卒本也是听过李元芳之名,当下不敢怠慢,忙使人报信。未消片刻,城门豁然开启,便见其中快步迎出一员虎将,一把扯住李元芳双臂:“元芳!”
  “孝杰兄”李元芳一笑,手上也不由紧了紧。
  “哎,元芳,你不是护送公主去西庭吗?怎么到了敦煌?”初见的欣喜过后,王孝杰心中霎时生出许多疑问。
  李元芳面色微凝:“路上出了点状况,绕道塞北,这正是要往南下去西庭。”微一顿,忽作笑道,“我说孝杰兄,你就打算让我们这么站在城门口说话啊?”
  “哎呀,你看我,一高兴什么都给忘了。”王孝杰大梦初醒似的一拍脑袋,转身吩咐一旁副官道:“快请使团入城!”言罢又向李元芳道,“上次在洛阳,你我各为公干,也没得空说几句话,如今你难得来敦煌,我可要好好为你接风啊!”
  “孝杰兄,接风就不必了,我这还带着使团呢,任务在身,实在不能懈怠。孝杰兄若有意,不如等我送必使团归来。不过话说前面,孝杰兄不但为我接风,还要一并犒劳我手下的兄弟啊!”
  “哈哈,好啊,你这是打我的算盘呢,我王孝杰可不怕,就这么定下了!”
  “呵呵,定下了。”
  李元芳亦笑,转头,正见慕子归来报:“使团已悉数入城,将军——”
  “哦,慕将军,你随王将军副将去安顿下使团,我这里和王将军叙叙旧。”
  “是”慕子归干脆一应,便也下去。
  待其一行随队走远,李元芳轻声一叹,微微聚眉转向王孝杰道:“孝杰兄,我有事要麻烦你。”
  “元芳兄弟但说便是。”
  “使团一行本该昨日到达西庭,因临时改变路线,耽搁了时间,所以元芳想请孝杰兄遣人快马将消息传与西庭、洛阳。”
  “这有何难,我这就去叫人办。”
  “多谢孝杰兄了。”
  “哈哈,我王孝杰一个粗人,你和我客气的什么?”王孝杰呵呵笑着,大手搭上李元芳肩头,“元芳啊,你我好不容易见面,今晚怎说也要痛饮几杯!”半响,却看李元芳笑而不语:“你倒是说话啊!”
  李元芳微微笑道:“只怕芳话说出来,孝杰兄又要怪我扫兴了。”
  “算了算了”王孝杰情知李元芳不能答应,当下也唯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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