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非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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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非鱼- 第4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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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罢,阮青茹目光一转,又听阮东篱续道:“半叶梅被人截杀,我震怒至于亦知此事非同小可,必须报知朝廷,无奈敌情不明,我身为阁领又不能私出辖地,只得出下策,分出几路人马做疑兵,而另遣一亲将持我玉符暗入神都。”
  清浅的水色淌过屋中,漾起的微波似眉心平添的折皱。
  “阮阁领此话的确属实,这名亲将死在了洛水,接手此案的是狄阁老的学生,洛阳刺史曾泰,他见这玉符不是个普通的物件,遂向狄阁老询问,阮东篱这个名字,便也是此时进入阁老视线的。”阮青茹言罢微停,烛光濯濯,映出一张肃静的面容,“此后,半叶梅尸体相继在各道被人发现,狄公接手此案并得到了阮阁领暗藏的传书,当时使团出发已有几日,狄公料定使团恐亦是在歹人的计划之内,遂请汝阳公主快骑追赶,望能拦下使团。也就在这几日里,半叶梅与神都联系的中断引起了皇帝的注意,皇帝暗令凤凰手下的内卫赴陇右联络,却一直不闻回信。”
  武彦卿眸心如凝:“他们的尸体被送到了我这里,当我得知他们是内卫时,便知道事情不对劲儿。进一步查看,我在他们贴身的衣物中发现了半叶梅的印章。”竹绿锦衣一振,“据我所知,内卫传达事物,皆以印章为证,以示收到消息,而这印章是断不可外泄的。故我念之,内卫行迹一向难以探知,而他们的行迹也只透露给了半叶梅,那么这种情况下能轻易截杀他们的,首选显示半叶梅。”
  “所以王爷对半叶梅封锁了消息?”白袂微动,恍若微尘落入心扉,“可是我并没有收到来自神都的任何消息,王爷此举只能让我以为是别有用心。加之后来,我偶然得知,近一年来,边关铁器外流量剧增,念及边贸向来由王府负责,更是加重了这般怀疑。”
  “铁器外流?我王府账表中并没有表现出这种迹象啊!”这一句,大大出乎了武彦卿的意料。
  但听阮青茹缓缓开口:“这也无怪,连半叶梅都能被人封锁,可见陇右绝不止一个内奸,半叶梅中有,如此看来王府中也有,只怕驻军也难以幸免——所以,歹人才能如此轻易的挑起陇右三方的矛盾。且放下半叶梅与王府私下里的怀疑不说,也就在此时,驻军也出了意外。”
  岑天幕沉沉点头,接下话来:“事发时,我并不在城楼,但却也是前后的功夫。当时,我巡边回来,听守城将士说起,先我回时,有人持边关玉符引一队商队入城,是那人开口道出‘半叶残梅’且玄衣骏马,我当时也觉得像是阮大阁领,并没有在意,但却在无意中发现那泥土上留下的印记,竟是突厥骑兵的铁掌!”岑天幕眉心蹙紧,当时的惊疑犹在眼前。
  “岑大将军后来径直找到我驻地,可惜那时我们都没有把话说清楚,我虽莫名其妙,但却清楚的明白,半叶梅已经被孤立,恰在此时,我得到使团,即将入城的消息。”阮东篱停了停道,“我当时预见到使团会是陇右危机的导火索,无奈王府和驻军都在怀疑我,无奈只得赌上一把,让我的人扮作马匪阻止使团进城。”
  “实际上,阮大阁领赌输了。”阮青茹皱了皱眉,如此娓娓道来,陇右局势的复杂远远超乎其想象——调动陇右这盘棋的,该是怎样的人物呵!
  烛光似水流过岑天幕一身轻甲,蕴出隐隐的寒凉:“城门前的事让我不得不存了几分小心,所以我与王爷商议,出城迎接使团,也正是此番,我遇到了伪装成马匪的半叶梅,在我们看来,阮阁领是坐实了自己的罪名。”
  “使团的突然改道是我和岑将军都不曾料想的,我的属下错过了使团,而岑将军却恰恰在最及时的时候赶到,这让我不由多了一分疑心。”武彦卿眉心又凝了三分。
  “使团到西州的第二天,李将军提出提前与吐蕃的会面时间,我与王爷商议配合,兵分三路,引开无关的人,将使团送至缓冲地带,而我们第二批疑兵却是把半叶梅引出来了。”岑天幕摇摇头。“可是我这面刚送走使团,阮阁领后面便找上门来了。”
  又听阮东篱继续补充:“当我听到岑将军说有人看到我持玉符领人进城时,只觉得荒唐,我的玉符早已不在陇右!那么出现的玉符会是谁的?驻军的虎纹与梅花相去太远,如果要顶替,那么只有王府的锦云能勉强混淆,于是,王府又成了我们共同的怀疑。”阮东篱语罢不由苦笑,陇右这种彼此间的怀疑,大概才是最大的荒唐吧?
  沉默半响,阮青茹一拢衣袖,蓦地起身:“青茹愚钝,这番话中有多少真假我分辩不清,但是有一点诸位大人一定也都听出来了:半叶梅、驻军、王府,这陇右相辅相成的三大势力竟是在相互怀疑,这正常么?如果在座之中真有奸佞,大可就势把所有责任推给一方,何必搅成这样一幅乱局,让自己也深陷其中?——出现如此情景,最合理的解释便是:这是歹人静心设下的局,其目的便是让陇右三方彼此限制,以便其达到不可告人的目的。”盈盈光焰似燎原星火,一瞬间光耀旷野,“今日的话诸位大人也都听清了,至于其中真假、信与不信,愿诸君图之。”
  “阁领此言确有道理,如之前所言,此事交错复杂,互为因果,今日说来似乎也只有这一种解释,只是——”绿衣一波,仿佛海棠荡出清雅的芳馨,“不知阁领有没有注意,陇右之事重点在于玉符牒,如果玉符牒的说法不成立,整个推论也便不成立。”武彦卿语罢,自取出王府玉符,推至桌前。
  岑天幕眸心一沉,一揭开带扣送上玉符,烛下,玉璧相合,凑成大半个圆,溢出温润的光华,却独独少了一块不得完全。“不知阮阁领如何证明玉符确已不在陇右,不会被奸人所用?”
  “我可以证明。”仿若清风冲淡流云,一语甫落,便见一明净的身影在烛光中缓缓趋于清晰,“阮阁领的玉符,一直在我手上。”
  ……                    
作者有话要说:  

  ☆、(三十六)长安月满落西楼

  不期此处会有第五个人出现,更不期人是此人,众人脸上皆闪过一丝惊诧,而于阮青茹更添几分尴尬。
  林慕水径自无视了众人的诧异,径直走到桌前,递上玉符,三璧相合,再无缺损:“此符自洛水死者一案后,便由狄公保管,我赴陇右时,大人将此符与我,以备不时之需。”林慕水声音微停,目光淡淡扫过全场,“玉符既明,诸君还有疑问吗?”
  光华澹澹,和着深深浅浅的碎影一并消弭,林慕水环视一遍座中,淡静开口:“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慕水有句直言,还望诸位大人不要介怀。依慕水来看,陇右及至今日,非诸位大人不尽心力,只因陇右不能同心。诚然,圣上设陇右三部之意,本就是相互牵制,想那百年之木,也都自内而朽,诸位大人之间谨慎存疑也无差错,可是,诸位大人既然看到陇右整体下军府卫三各部分可能存在的问题,又为何不能推及自身所领导的组织?观大而失小,遂奸佞得以成功。”
  林慕水一气说罢,语调稍缓,而那深邃如幽泉的眸中,却更添几分沉重:“现在虽然有些问题还不能解决,但在座之中并无奸邪,这是毫无疑问的。情至今日,若三方还不能联手,内立外防,则陇右无幸,社稷无幸!”
  烛光明烁,映着其人净彻的面容,仿佛涤净所有尘埃。武彦卿心下一震,自起身郑然伸出右手:“卿愿与诸君肝胆相照,共卫陇右!”岑天幕眉峰如刻,亦起身相迎。倒是人心难测,然至诚丹心,又岂容猜忌?阮东篱眉心一宽,伸手握住两人。拳拳之心,言辞已是多余。
  烛波泫荡,似浪潮涌上干涸已久的海岸。林慕水与阮青茹相视一笑,又各自移开目光。
  “公主,吐蕃重兵陈列边关已有多时,今日却突然动兵,可是吐蕃国内发生了什么?”岑天幕问道。
  “三日前的夜里,我本与吐蕃君臣定下结盟事宜,孰想当夜忽起袭城之事,吐蕃赞普疑我大周有所图谋,遂下令边关反击。”林慕水神色一沉,“此事确是我考虑不周。”
  却看岑天幕摇头道:“此事无怪公主,吐蕃对我陇右动兵,也是当晚。”
  “怎么会?从吐蕃赞普发令到边关接到指令,起码也要半日消息,难道赞普——”阮青茹不觉诧异,再看阮武两人,眉宇间也涌上大片的阴霾。
  倒是林慕水淡然如旧,仿佛早已预知,不见丝毫波澜:“这不是赞普的意思,他若真有心开战,世子之死便是绝好的借口,何必再画蛇添足?”
  “不错,吐蕃赞普要发兵完全不必如此,那么还有一种可能:边关将领私自动兵,而袭城之举,只是催赞普下令开战,使其私自动兵的行为合法化。”武彦卿敛襟肃然。
  “王爷说对了一半,从世子之死到而今袭城引发战争,却有一批吐蕃人从中作祟——可是王爷小瞧了他们的野心。”
  “杀世子,袭边关。”阮东篱微喃,目光不经意对上岑天幕的视线,霎时俱闪过一道惊心的寒光,“噶尔家族要篡权?”
  伊人微微颔首:“世子死,两国形势吃紧,重兵可屯聚边关;袭城逼得赞普放权,则边关军权在握。此时的皇城与边关,无异于卵石相较,吐蕃王室怕是不保啊!”林慕水摇摇头,又道,“赞普当权,议和还有些许希望,然那噶尔家族窥伺边关已久,而今其篡权夺位已成定局,边关恐无宁日。”
  光影明灭,一时变化万千。
  “吐蕃雪山前,我亦五王子协定,私交大周吐蕃之好。他送我回国,而他借此机会率拥戴者暂避此祸。”
  “如此说来,吐蕃五王子私放敌首畏罪潜逃的传闻,并非空穴来风?”岑天幕眉心一拧。
  “不错,那是我二人定下的长远之计,只望他真能如言兴复王室,早些结束这场劫难。”林慕水沉声道,“怕是这之前,岑将军要做好长久作战的准备了。”
  “对了,岑将军北疆可有布防?”阮东篱猛然想起什么,“这一切原发于突厥,而近来吐蕃牵扯了我们几乎所有的注意,怕是此事突厥亦有参与,会趁机夹袭陇右。”
  岑天幕神色不变:“我已吩咐北疆驻防不变,只是而今南有吐蕃北有突厥,河西走廊守兵向来不定,亦需分兵支援,兵力已见拙,若不能提前通晓敌人动向,恐要吃亏不少。”
  “此事岑将军不必费心,军报动向我半叶梅会负责查探。”
  武彦卿双眉一锁,亦道:“我以王府名义联络各州节度,请他们出兵增援。”
  “诸位大人,时局多变,就不久留了。”阮青茹见势拱手道。
  众人散尽,房中一时只剩下林慕水与阮青茹默然相对。烛影摇摆,一时间,竟是尴尬得无以明说。
  片刻,忽闻悠悠一叹:“我是该叫你廖小茹,还是该称呼你阮阁领?”
  “公主——”阮青茹一时语塞。
  “罢了,我本道你只是个普通内卫,原来是监察总使,还是我识人不精啊。”林慕水一身没在烛影中,竟望不见神情。
  却是阮青茹闻言一怔:“公主早知道我是内卫?”
  林慕水微一点头,仿佛不经意捻起回忆,娓娓道来:“你还记得曾大人过府那天你我的对话吗?你今年也有二十了吧?入宫八年,那么推算来你应该是十几岁入宫的。具我所知,宫女多是选六到九岁的女童,统一教习后,再分到各殿习使,十几岁,灵巧些的已经可以带小宫女了,而你不是有些大了么?其次,我问及你在何处做事,你回答我:采薇殿,照料花草。”
  “这有什么不对吗?”
  “当然不对。”林慕水淡淡一笑,“照料花草是中下等宫女的伙计,皇帝赐我的几个婢女,都是各殿侍候主子的女官,而你犹为其首,又怎能是个下等宫女?”
  “但是仅凭这两点,公主只能判断我是在说谎,又怎知我是内卫?”本以为已经做的很谨了,可仅仅两句话就让自己暴露无遗,如何甘心!
  明眸一转,凝视那清光滟滟:“这还是你告诉我的。当时曾大人过府,未至里门,我自忖武功不弱,听力过于常人,预先发现自在情理之中,可你的反应甚至犹快于我——这般身手,有怎是普通宫女可以有的?”
  阮青茹突然莫名的感到一丝绝望:“十几岁与宫廷扯上关系,不是宫女,有过人的武艺,又是皇帝所派,除了内位,不会再作他想了。”
  “那夜布帛失窃,是你所为吧?”
  “不错,当时我急于知道边关情况,便窃出布帛自己抄录了一份,想试着揭开谜团。”阮青茹道,“我当时以为至多不过是你们对我起点疑心,如今看来,是个多大的错误啊!”
  “当时所有的焦点都聚集在阮东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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