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你有关吗？”
“照说没关系，所以我才说是关心啊。”江东明耸耸肩，“于公于私，如果你对小助理有什么特别想法，我是不是应该知道？”
计肇钧目光锐利的看了江东明一眼。
江东明仍然笑得优雅漂亮兼吊儿郎当，但心里却打了个突。
他向来知道这表弟不好惹，可是他却非惹不可！只是当那一位冷着脸，还真让他有些发怵啊。
“你没告诉我，关于法院做死亡宣告，还需要一年公告期的事。”计肇钧上前一步，拍拍江东明肩膀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我猜你会说，是我自己没有咨询清楚，虽然你既然代替公司律师过来，就有义务告知。但这确实是我的疏忽，因为我一直没有想过针对你。事已至此，我也不想再纠结。但亲爱的‘表哥’，别逼得我失去容忍你的耐心。”
“这是警告？”江东明挑眉。
“理解正确。”计肇钧转回身，站姿笔直，有如商务精英的标准像。
他个子比江东明要高，肩膀比江东明也宽，这样子看在后者眼里，多少显得有些傲慢无理，不可一世。于是，向来伶牙俐齿的江东明，居然一时沉默，没有说出俏皮又气死人的话来。
第三十六章 识‘食物’者为俊杰
叮的一声，电梯到了。
江东明往外走，计肇钧则继续前往顶层，但在电梯关上门的瞬间，他的声音又冷冷传来，“别去欺侮路小凡，不然没有亲戚情分好讲。”
江东明转身，正看到电梯门在他面前合上。
两个男人，眼波如世上最凌厉的刀剑一样，刹那间纵横交错，火光四溅，又很快归于平静。
“这是动真格的了？那就好啊。还怕你不玩真的呢！”江东明笑笑，从口袋中拿出手机，翻看相册。
灰暗的街上，阴雨绵绵，连空气都似乎呈现出淡淡的青色。
背景是热气腾腾的粽子摊，世俗无比的气息扑面而来。
拍摄照片的人技术相当好，像是受过专业训练。街上那么多避雨的行人匆匆而过，却全部成了模糊的背景，只有两个人形象异常的清晰。
路小凡微抬着头，神情不解而茫然，小脸上像是散发着淡淡的光晕，仿佛雨天中温暖干燥的惟一。
计肇钧低着眉眼，神情难得的柔软，无比认真的在路小凡的左手无名指上系上一段绳子，高大的身形像要把压低的天空都撑起来了似的。
据说，这根手指是连接心脏的地方，所以婚戒才郑重地戴在上面。
江东明的指尖划过屏幕。
下一张照片是豪华餐厅：路小凡有些沮丧的坐着，而计肇钧则从座位上欠起身，一手捏着路小凡的下巴，正在她额间印下那个吻。
“小助理何德何能？”他把照片放大，颠来倒去的盯着路小凡的脸，“怎么就让我们冷酷无情，不近女色的计大少动了真情呢？果然，女人无论年纪大小或者长得如何，都是不能小看啊。”
他自言自语着往办公室走，路过秘书的坐位时露出招牌式的笑容，好像他没在谋划什么事似的。但才在自己的椅子上坐稳，立即就拔了个号码。
“老钱，照片拍得很好。你辞职吧，我另有安排。”他转动着老板椅，“从今天开始，你给我盯紧了路小凡。计肇钧难糊弄，那个小助理应该好对付。”
电话那边沉默了下，才传来老钱的声音，“江先生，不要伤及无辜。”
“做了计肇钧的女人，怎么无辜得起来？”江东明笑中的冷意，显露出淡淡的残酷，“不过你放心，她只是手段而已，不是我的目的，我也不会违背你做事的原则。事实上，这姑娘能早点离开才最好。”
“那你是打算利用媒体？”老钱又问。
“同一招，我从不用两回。”江东明神情狡猾的撇了撇嘴，“再说，他必定会有防备的，可我会让他防不胜防。”
他挂掉电话，闭上眼睛想了想，才打了第二通，“往后嘛，我可不当出头鸟了，表弟好可怕。坐山观虎斗，也挺不错的哇。啊，喂，亲爱的……”电话被接听后，他立即换了一幅声线和表情，好像对方看得到他的真诚和倾慕似的。
江东明所料不错，计肇钧绝不会以为威胁两句，对方就会轻易放手。
他很清楚，江东明这么多年都死盯着他，刺探着他，想寻到他的漏洞，一举把他击败。无论是因为公司，还是因为戴欣荣，江东明都是他绝对的敌人，为此也表现出无比的耐心。就像一个非常合格的猎手，漫不经心的伏下层层杀机，只等他这只困兽落网。
而之前尽管危险，他并没有动江东明，因为不觉得对方有机会下手。但现在路小凡出现了，说不定能成为江东明的突破口。
毕竟，他关心她。
关心，则乱！
所以，不能把小白兔暴露在狼口之下。
他抄起手机，才发现根本没有存路小凡的号码。从通话记录中调出资料，姓名栏打上“小凡”两个字。犹豫了下，找到卡通小兔子的图片，置于头像上，又加了标志，把她的号码放在通讯联络人的首位。
超过了陆瑜和傅敏……
当他发现自己有多无聊时，唇角浮上苦笑。他觉得自己莫名其妙，继而又更莫名其妙的觉得有一种暖心的感觉，情不自禁摸了摸胸口，脑海中也蓦然闪现出山中的一幕。
“你就这么喜欢研究吃的？”某天看路小凡在厨房快乐的忙碌，还小声哼着歌，他忍不住问。
“吃的东西多重要啊，计先生不觉得吗？对于我们底层百姓来说，是民以食为天。”她的笑容不艳丽，却像山间的溪流般清澈，“对于计先生这种高大上的群族来说是……识‘食物’者为俊杰。”
“别篡改中文。”当时他说，可心里却觉得好笑。
她呢？她也没反驳，就哦了声，而后继续做事，与世无争似的。
奇怪了，明明见到她没有多么心动的感觉，更不曾惊艳。可是，她怎么就悄无声息的接近了他的心呢？
“一定是因为她太傻，相处时不需要防备。”他走到洗手间去，用冷水洗了把脸，对着镜中那个好似陌生的，下巴还滴着水的男人说，“可是，有个人可以惦记也很好。”
静默了片刻，他凑近镜中人，“有她在，或者你就不再是个幽灵了。”
他甩甩头，把脸擦干，目光恢复了冷静和深邃。
随后，他大步走回办公室，打电话。
“收拾一下，晚上我让陆瑜去接你。”不等对面的路小凡开口，他习惯性的发布命令，“你最近就住在我家，方便照顾我。需要说明的是，这不是同居，你知道那边有四个房间，所以不用太紧张，就这样。”
路小凡连一个音节也没发出，计肇钧已经挂断电话了。
其实，同居也没关系嘛。她暗搓搓的想，又觉得自己无耻又好色。
不过她也知道计肇钧说到做到，所以果然不那么紧张了，根本没想过反对啊或者提点条件啊什么的。在她心里，所有事其实都简单，她的优点就是从来不会纠结太久。只是要怎么和刘春力说，确实是个难题。
最后，她习惯性的使用自己的方法：当鸵鸟！
具体就是：留书，走人。
好在她东西本来就不多，没多久就收拾好了。给刘春力的短信也编写好，放在草稿箱里，拎着行李。只等坐进陆瑜车里之后，才点了发送键。
这样，刘春力反对也来不及。对付这一位，她主意倒是很正的。
第三十七章 甜
公司的海外业务出了些问题，导致当天计肇钧忙碌到天色全黑才回家。
开车进了小区，习惯性的抬头望向自家窗口，不再是冷冰冰，黑洞洞的，远远就晕染开温暖的灯光，透过晚夏那似乎沉滞的夜色，恍然就照在他心底。
这让他甚至惊愕了片刻，随后就有了一种莫名舒缓的感觉，似乎无尽的疲惫被一双无形的手彻底安抚了。
家，这是家！
每个人都有的，可他是个例外，或者说他永远是个外人。后来有了自己的地方，却没有一个正在等他的人。
现在，几乎瞬间就拥有了一切。可也正因为太突然、太快，却少了些真实感和安全感。似乎这是空中的楼阁，消散时会如云烟般无法抓住。
计肇钧不自禁的停下车，就这么从车窗望着那灯光，眼神近乎贪婪，复杂得有如世上最深幽迷宫的心也好像变得特别简单，只一条路通到光明的入口。直到后方有人鸣笛，抗议他无故占道，他才回过神，把车开进地下车库。
他有钥匙，却按了门铃。
在等待门开的期间，他甚至有些忐忑，令他觉得自己分外好笑。可是当路小凡穿着家居的绵布裙子出现在门口，对他展露出羞涩又温软的笑意，他只觉得听到“叭哒”一声。
心，安然落地。
“什么味道？”清香，却浓郁，还有些甜丝丝的。
他抽抽鼻子，径直往里走。若不是努力板脸，怕自己会舒服到直接叹出气来。
“我炖了鱼汤。”路小凡像个小跟班似的关好门，抢过计肇钧的公事包自己抱着，小跑着跟着后面，一脸殷勤和小小讨好，“有一种养生法是夏天温补，现在夏天还没过，我想不如吃点营养的。”
他平时都叫外卖简餐，长期这样吃很伤胃好不好？但是这话不能提，否则又会让他回忆起她偷窥他的事，说不定会令他不高兴的。
妈妈说过，生气时吃饭，会把情绪一起吃进肚子里，很能消化。
“但我今天过来得有点晚，鱼汤又费时，没时间准备别的，主餐只做了蛋包饭、烤猪颈条和蔬菜沙拉……啊……”只顾着说话，直接撞在突然停下的计肇钧的背上，差点一个趔趄。
他的脊背宽阔而结实，好像背得起所有。
“对不起。”习惯性的道歉。
见计肇钧皱眉看过来，想起他对自己的两点要求：不许经常道歉，不许把自己看得很低，又赶紧改口，“不对不起。”搭配着挺直身体，表示自己很有自尊。
“你语文老师是教体育的吗？这是什么语法。”计肇钧崩不住脸，被逗笑。
路小凡只觉得天旋地转，因为极少看到他笑，还笑得这么自然鲜活。
他这模样，真是好看！
冰雕般深刻帅气的脸，瞬间柔和，深邃黑沉的眼眸也被点亮，仿佛有阳光透过薄薄的云层。在路小凡那已经差不多停机的大脑里，只有四个字形容不太准确却又分外贴切的字冒出来：刹那芳华。
而计肇钧正心情大好，直接向餐厅走去。
餐桌上，已经摆好了晚饭，晾温了鱼汤。算不得琳琅满目，却丰盛家常，红红白白绿绿黄黄的也很好看，愈发引人食欲。
“先吃饭吧。”发布着霸王的命令，人也已经坐下。
路小凡很想问他，要不要先换个衣服，洗个澡什么的，毕竟他的商务西装这么高级，弄脏了好可惜。可在见到他做了个很夸张的动作：脱掉外套，挽起衬衣袖子时就闭嘴了。
他貌似饿坏了，也累坏了。
他每次见到她，总是要吃东西。
再想想某些有钱人也挺可怜，想随意放松和放纵一下都难。尤其计肇钧，他不仅工作辛苦，私生活属于禁欲系，还似乎封闭了自己，掩藏着说不得的秘密。
很爱很爱你，所以愿意……不合时宜的，手机的来电铃声响了。
路小凡果断点了拒绝接听，之后干脆把手机关了。
不用看来电显示，就知道是刘春力。她留书出走，早料到刘春力必定要找她理论。还好，上次没告诉他这里的地址，他知道她安好，又找不到她，顶多生一阵子气就好了。
从小到大就这么对付他，不理不理不理……
“没关系吗？”计肇钧舀着鱼汤的勺子举在半空，问。
“房产推荐的。”她胡乱编了句瞎话，目光不敢直视对方，于是只好夹菜。
她敢保证自己智商正常，为了省去各种择校费和申请大学奖学金，她还是个学霸来着。但只要在他面前，她就变得像个白痴一样，虽然可笑，却完全没办法。
一餐饭，计肇钧吃相优雅，但速度和力度都很超常，害得路小凡要小心提醒他，晚餐属于鬼食，不宜过饱。而她自己，只忙活侍候他了，都没怎么吃。不过她现在是保姆诶，能上桌和“主人”同吃吗？
“选好哪间房了吗？”计肇钧突然问。
路小凡伸手指指。
朝北的小间，紧邻着卫生间和厨房。
“那间是最小的，采光也不好，平时我丢杂物用。”计肇钧当场否决。
可按房子的设计，那就是佣人房啊。路小凡心中吐槽。而且他哪有什么杂物可丢，里面空得很，只一张小床和和一个柜子，甚至还有一个小电视。面积虽然和她与刘春力租的房子差不多，至少单独以属于她。这么说来，她住房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