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心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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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心曲- 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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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碧落。”乔瑜叫道。

    碧落停了下来,却没回头,也不出声,只是远远站着,扭着头瞧着天上的圆月。这般默默僵持了许久,乔瑜终于淡笑了声:“明日我要去个地方……”

    碧落静默了片刻,一言不发,只从小径一路跑回了房。

    天上明月高悬,照得见几人心思?三月春风,几时才能吹到各自心中,吹开十里柔情?

    ※※※※※※※※※※

    乔瑜和碧落,分别骑马,朝着曲靖城的西面而去。乔瑜不说,碧落也不问他去哪里,只是趋马相随。到了西市,才见到这地方人山人海,好似大半个曲靖城的百姓都来挤在这里,围着一个地方,拥挤不开。

    “这里是……”碧落心里惊疑不定,望着乔瑜。

    “西市法场。”乔瑜沉声道。前面人群将法场里一层外一层围成了一圈,实在无路,乔瑜带着碧落下了马,沿着一边前行,前面遇到了阻拦拥挤人群的兵役。乔瑜同他们低声说了几句,他们立刻让了开,放乔瑜和碧落进了圈内。

正文 19 风雨亭亭

    前面顿时一片开阔,碧落这才瞧见前面一处临时搭了席棚,想必是供监斩的官员使用。另一边竖起了一根高高的木椿,却不知道做什么用的。

    “那是什么?”碧落问道?

    “犯人处决后,做悬首示众之用。”乔瑜瞄了一眼,带着碧落到了一处人少僻静所在,静静地立在那里,“今日要处决泰王府的三人。”

    碧落这才明白,默默地点了点头。也不多问,只随着乔瑜在一旁静观。天上虽有乌云,太阳仍若隐若现,眼见得日头转到了正空,该是到了正午时刻。

    这时有一队兵役,带了三个人上来。皆是身着囚衣,两膀背缚,跪在地上,招子插在肩上,头发蓬松。三人身后各站了一个刽子手,磨刀霍霍,只等着午时三刻,就要行刑。

    乔瑜指着其中一人,对碧落道:“这人便是段全宗。”碧落见那段全宗年约四十,两颊消瘦,眼窝深陷,如今死到临头,面色漠然,毫无惧色。她不禁低声叹道:“临死不惧,不愧是位大将军,大丈夫。”

    乔瑜闻言,淡淡地瞥了她一眼,却也没说什么。碧落见到席棚里出来一个人,身着官服,当是监斩官,待旁边的一个兵役“哐”地敲了一声锣后,便一手将圣旨高高托起,说道:

    “上谕:罪民计默,戴公怀,段全宗三人,刺杀皇长子谦王,嫁祸二皇子泰王,图谋不轨,欺君罔上。以上种种,罪恶昭彰,法不容赦。命将三人即刻枭首示众,以昭国法。”

    外面看杀的百姓见立刻要行刑了,更是一波一波地往里涌。戴公怀低着头,看不到面上的表情。计默忽然苦笑道:“也不晓得这一刀下去,能不能立即就死。若死不成,又要受老大的苦。唉……”

    段全宗哈哈大笑,又双目一瞪,大声道:“你我大丈夫,死则死尔,还饶什么舌?”

    乔瑜目不转睛地盯着四人,碧落心有不忍,将自己躲到了乔瑜的身后,却又露出半个脑袋望着法场。又听到监斩官喊道:“午时三刻已到,行刑吧。”兵役“哐哐哐”地敲了三声锣,拖长了声音叫道:“行……刑……”

    三名刽子手的刀高高举起,戴公怀抬起了头,神色坦然。计默面有惧意,闭上了眼,却仍是仰起了头。段全宗跪在中间,斜睨了两边,微微冷笑。

    忽然听到有人远远地扬声道:“且慢!”围观人群和兵役都吓了一跳,刽子手的刀都僵在了半空。监斩官本坐回了席棚,奔了出来。乔瑜微眯了眼,朝声音来处望去。

    那边人群慢慢分开了一条路,法场的西北,来了几个人。当先两个的也是兵役打扮,在前面清开百姓。后面一男一女,皆是素衣素袍,他们身后跟了一个下人,拎了一个圆笼。

    碧落见那女子怀里抱了一把琴,一半焦黑,那男子身子高大肥胖,可又十分灵便。她不由得上前了两步,低声道:“是泰王和珞如。”

    “他们来做什么?”碧落回头问乔瑜,“莫非是来劫法场救人?”

    “二皇兄被拘在府里,怎得又擅自跑了出来?”乔瑜沉着脸,又朝后面那人拎着的圆笼里瞧了瞧,忽然叹道:“二皇兄倒也难得……”

    碧落踮起脚尖望去,原来这圆笼里不过装了一壶酒,五个杯子。碧落忽然心里一明,望着泰王乔昊和珞如,心里五味杂陈,退到了乔瑜身后。

    “泰王,这是……”监斩官跑到乔昊面前。

    “顾大人,我只和他们说上几句,误不了你的事。”乔昊声音洪亮如昔,可再无往日的那样的霸莽气焰。监斩官瞧了瞧他左右,见他并未带兵,便点了点头站到了一边。

    碧落见一向咄咄逼人的泰王,眼下言语谦恭,语气萧索,便似变了一个人。忽然心中一动,只觉那日的事情,未必如乔瑜所说那么轻描淡写。乔桓在南郊面对乔瑜都下了去手,又怎么会只是在乾极殿上唇齿相讥这般简单。他万般筹谋,该是早已经暗中搜罗了不少铁证,一心要置乔昊于死地。

    适才监斩官宣旨中的大罪,本应该都是落在泰王头上,幸得这法场上几人不顾性命,将事情担了下来,皇帝又年老惜子,这才顺水推舟,让泰王逃过一难。否则以泰王鲁莽的性子,若非遭历巨变,苟且活命,怎么又会如现在这般气焰全消?

    乔瑜和泰王虽是异母兄弟,可情急之下却护住了泰王,倒是对着兄弟两字瞧得重得很。若真如此,那日被乔桓伤了两剑倒还罢了,可他后来又在乾极殿见到乔桓咄咄逼人,父子兄弟撕破脸皮对簿殿上,手足情绝,乔瑜之心灰意懒可想而知。

    难怪他一直孤身坐在无待居。他虽淡然,可牵扯到了兄弟父子之情,想必终是有些心潮难平。碧落心中叹气,见乔瑜望着乔昊几人,面色凝重,不由得伸出了手,握住了乔瑜。

    乔瑜一怔,转回头来瞧着碧落握住他的手。碧落淡淡道:“我见泰王,悔意颇深。”

    乔瑜点了点头:“这几人受他驱使,丢了性命,却反过来救了他一命。他们对二皇兄全臣子忠,二皇兄对他们尽主仆义,也是应该的。”他又瞧着碧落握着他的手,又颔首示意,似是明白了碧落的心意。

    那下人将圆笼放在地上,倒了五杯酒,将其中三杯一一放在那三人面前。珞如放下琴,取了剩下的两杯,递了一杯给泰王。四周百姓见事出意外,立刻人潮涌动,可又心照不宣,观看这事态发展。

    泰王乔昊举起杯,高声道:“三位,今日在此,诸多难言,皆在这一杯薄酒中。诸位高义,我感怀于心,昔日之事,亦悔之莫及。可惜回天无力,连累了诸位,还请莫要怪罪!”

    他将酒杯往前一送,仰头便将酒一干而尽。珞如随着他,却将酒浇到了琴上,又盘坐到了地上,将琴抱到了自己膝上,扬手便是铮铮的琴韵之声,骤然响起。

    这琴声丝丝入扣,满是悲愤难耐之情。其中怨恨凄恻,在这法场上,仿若幽冥鬼神之声,在凄风苦雨中呼啸。眼前那断头台的三人,听到这曲声,个个都仰起头来,面有激昂之色,可发乱身残,竟然如鬼魂魅影一般,显得狰狞。

    乔昊到了三人面前,拿起地面上的酒杯,先后喂三人喝下。琴声再高,隐隐轰轰,好似风雨亭亭,四面一片寂静。适才争看的百姓,都安静了下来,只默然陪听。

    可这琴声再呼啸下去,却越来越慢,越来越凝重。珞如面上亦愈发沉重,每一弹指都好似有千钧之力,仿佛她将不堪这琴声里的悚懔之气,自己都要倾倒在风雨之中。

正文 20 琴箫相扶

    乔瑜本只和碧落静立一旁,忽然出声赞道:“虽是女子,这《广陵散》在她手里,却颇具苍劲阳刚之气。这位姑娘……志气不小。”

    他伸手便取下了背后的少黧。哀叹声声,瞬间从这黑黄的竹箫中飘出,好似藤蔓,四方蜿蜒,与琴声相互扶持。箫声在空中回荡,又为琴声增添了一腔幽怨。而琴声顿时又回复了怫郁慷慨之气。琴箫阴阳相合,沉郁凝重,却又超旷飘逸。

    乔昊闻到箫声,转头朝这边望来,见到是乔瑜与碧落,才微以颔首言谢。那段全宗本是一位久经沙场的将军,此时面上竟然是老泪纵横。他望着乔昊,低声道:“我等皆是前车之鉴,泰王尚自珍重,莫要再重蹈覆辙。”他虽是教乔昊莫要学他,可在碧落和乔瑜等知情人的耳里听来,却知道他是在规劝乔昊收敛野心。乔昊低着头,木然地点了点头。

    “我等今日虽死无憾!”段全宗忽然仰天长啸,旋即又大笑道:“泰王,去吧,莫要回头。”

    乔昊大袖一挥,转身便朝外面行去。他身形本就肥大,此刻步履蹒跚,更显得臃肿不堪。监斩官高声道:“行刑吧!”碧落见到刽子手又高高举起了刀,连忙低下了头,可耳中琴箫合鸣之声,声声未绝。一错愕间,便看到几排鲜血溅到了一边。

    琴声陡然而止,箫声却未停,仍在声声哀泣。碧落不敢看法场,只是抬眼怔怔地望着乔瑜,他手指拂箫,面容清俊,却隐隐有戚然之色。

    半晌才见到珞如抱了琴,到了两人前面。珞如对着乔瑜屈了屈身,道:“侯爷高义,以箫声相扶,珞如感激不尽。”

    箫声一停,乔瑜将少黧收回到背上,望着珞如道:“姑娘识得我?”

    珞如低声道:“常听泰王提起他的六皇弟,箫不离身。碧落现在又暂居在常明候府,因此侯爷的身分,并不难猜。”

    乔瑜微点了头,拱了拱手道:“珞如姑娘无官无禄,今日却愿随二皇兄前来,义薄云天,在下钦佩至极。”

    珞如微微一笑,再不说话。碧落忙上前,搂着珞如道:“珞如,这些日子你可还好?”

    “我怎会不好?只是如今你和章清两人都不在,寂寞了许多。”珞如浅笑道,“你们几时来看我?”

    “章清若要出宫,便得得皇上允许。”碧落沉吟着,又在珞如耳边轻轻道,“我却是随时都可以,我本就想这几日去探你。”

    “好,我随时恭候大驾。”珞如微笑着握了握碧落的手,又朝乔瑜屈了屈身,转身离去。

    碧落见她一身素白,裙上还染上数点鲜红,状如梅花,血迹未干,心中正喟叹不已。忽然听见乔瑜扬声道:“这琴声里,戈矛纵横,一片肃杀之气。珞如姑娘尽得曲意,不知师从哪位高人?”

    珞如身形一滞,缓缓转过身来,淡笑道:“侯爷谬赞了,我长年以琴为生,不过熟能生巧罢了。”她袅袅娜娜而去,乔瑜却蹙起了眉头,望着她的背影沉吟良久,终又低下头,对碧落道:“这样的血光之色……可后悔今日跟我来此么?”

    碧落瞧见他眼里的关怀之意,微笑着摇了摇头:“若不跟来,怎么能再听到你的箫声呢?”

    乔瑜一愣,片刻才面露暖意,伸手捋了捋碧落额上的乱发,轻声道:“回府吧。”

    碧落一阵心悸,低声应道:“好。”她抬起头,却不由得愣了一愣,“谦王……”

    乔瑜闻言,顺着她目光朝前方望去,才见到乔桓身着绛色长衫,站在不远处的高楼上,将适才的一幕全部尽收眼底。

    ※※※※※※※※※※

    两人回府时,四平正在门口张望,一见到乔瑜和碧落回府,未待两人下马,忙上前牵住了乔瑜的马缰,低声道:“泰王派人来请侯爷。”

    乔瑜正沉吟着,碧落想起乔桓在高楼上的身影,不禁问道:“可知道为了什么事情么?”

    四平摇了摇头:“来人只说泰王想喝酒,请侯爷相陪。”

    乔瑜和碧落相视了一眼,乔瑜将马一转,道:“莫非他擅离王府,终是惹了麻烦,我现在便去瞧瞧。”

    碧落见他骑马远去,下了马对着四平摇了摇头。四平伸手接过她的马缰,在她耳边悄悄问道:“侯爷去法场了?”

    “嗯。”碧落点了点头,“泰王也去了,还有谦王。”

    “谦王?”四平皱眉道,“都闹成这样了,他还不肯罢休么?”

    “我不晓得。不过我瞧侯爷的意思,也是怕谦王再惹事。”碧落叹气道,“四平叔,这曲靖城里的日子,真是不好过。”

    四平一愣,许久才苦笑道:“不好过也得过,还能怎样?”

    碧落默然片刻,想起那素袍上的点点红梅,伸手从四平手里拉回了马,一翻身便要趋马朝西去。

    “碧落,你去哪里?”四平在后面叫道。

    “晔香楼。”碧落回身叫道,“四平叔,我要去探一探珞如。”

    今日人人拥去法场看热闹,万人空巷,西街便显得十分的冷清。而此事又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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