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可能在任何时候醒来，也许是下一秒，也许是几十年后，甚至……永远醒不过来……
湛南爵看了看沉睡般的盛千夏，脑海闪过欧以沫的脸。
当初如果不是因为这张跟欧以沫神似的脸庞，他或许不会毫不犹豫下海救她。
当时他看到她小腹被子弹打穿，第一时间缝合了她的伤口。
可是，子弹一直留在她的体内。
“可以在破腹产的时候把子弹一起取出来吗？”凌慕夜问。
他本也有这个打算，但是……
“只能看子弹的位置了。凡是以性命为先。”湛南爵停了停，继续说道：“如果位置很棘手，可能会引起产妇血崩，甚至更危险的状况……”
“直接做手术吧。”凌慕夜说道。子弹在她体内存留的太久了，多一天，多一点危险。他不想让她承担更多风险。
或许，她就是因为肚子里的这个孩子，才顽强地活着吧。
尽管睁不开眼睛，也不愿意彻底离开这个世界。
想要给这个孩子最好的，想要让他出生。
千夏，孩子还活着，而且成长的很好，虽然你还昏睡着，我一直在想，也许你下一秒就醒过来了。
你看，你还有呼吸，你看你沉睡着，还能孕育这个生命。
这个孩子这么坚强，你也这么勇敢。
你一定想要看他成长，参与他的人生，对吗？
就在这个时候……
“医生，产妇流血了……”
“流了好多血……”
凌慕夜和湛南爵回头，看到床上全都是血迹。
凌慕夜大喊：“千夏，千夏……”
湛南爵见她突然大出血了，连忙喊道：“立即准备手术！快——！”
☆、723。第723章 你的爱未免也太廉价了（1）
手术中。
凌慕夜在外面焦急等待，突然，穿着白大褂的晏子焰从手术室里冲出来。
“凌先生，产妇的状况很危险，请立刻决定要保大人还是保孩子。”
“什么？”凌慕夜震惊地瞪大双瞳。怎么会这样！
“如果不尽早决定，两个都可能保不住，请立刻决定好并在上面签字……”
一般情况下遇到这类问题，医生会直接决定保大人。
但因为盛千夏的状况特殊，是个植物人，所以……如果有可能的话，会尽量保孩子。
凌慕夜想到盛千夏拼尽全力也要守护这个孩子，如果剥夺了她这个孩子，她醒过来会不会难过？
可是……
“保大人！”凌慕夜开口说道！
对她来说最重要的是她肚子里的这个孩子，可是对于他来说，只有她才是最重要的！
晏子焰眼神复杂地看了凌慕夜一眼，“目前来说孩子很健康……”
“——保大人！”
“好，我明白了。”晏子焰匆匆忙忙回到手术室。
凌慕夜在手术外来回踱步。
手术室内。
“他说保孩子吗？”
“不，是保大人。”
湛南爵吃了一惊，“大人？”
可是……她已经是个植物人了。而且子弹的位置太棘手了……
“我明白了。”湛南爵没时间犹豫，“立刻手术全力救大人……”
突然，一只手用力地抓住了湛南爵的手术刀。
湛南爵意外地看向盛千夏。
“要……要孩子……求你……救救我的孩子……”
湛南爵的瞳孔骤然紧缩。
旁边的医生护士全都震惊了，天哪！昏迷半年的植物人居然突然醒过来了……而且开口就是要保孩子。
“求……求你……”盛千夏缓缓地睁开眼睛，看着湛南爵。
湛南爵突然想起小时候，他跟着师傅在一座庄园玩的时候，看到一个洋娃娃般精致的小女孩手里捧着一只受伤的白鸽，白鸽的脚下还缠着跟她的衣服同样布料的绷带。
她对着白鸽说哭得伤心。
他走过来问她在哭什么。
她说，求你，求你救救这只鸽子……
湛南爵骤然回神，记忆里的小女孩此刻和盛千夏的脸重叠在一起……
他大概就是那个时候喜欢上欧以沫的吧……
那一天，他竭尽全力想要把那只鸽子救下来，可是，他夸下了海口取恶束手无策，眼睁睁看着那只鸽子死在了他的眼前。
她哭得很伤心很伤心，他又讨厌自己的无能，又怜惜她的泪水，那一刻，他觉得自己有责任治愈她的伤心，也有责任让她重新振作……
那之后他从不学无术的男孩，变得用心起来。就是为着，从那一刻，他的手里再也不会有生命死去……
可是，此时此刻，一个长得和欧以沫那么相似的女人正在手术台上等着他救。
可是……他却救不了她。
不！
他不甘心！
“爵少，你在想什么，她快没有呼吸了！！而且她血流得太多了，孩子在肚子里闷得太久也会出事的。”晏子焰大叫，“不行，她快不行了……救不了了，你再不把孩子剖出来，孩子也会没命的！”
可是一旦把孩子剖出来，她立刻会死……
孩子还有胎心……
☆、724。第724章 你的爱未免也太廉价了（2）
湛南爵蓦然回神，“子焰，你去把凌慕夜叫进来，你去开车，我要立刻赶往庄园去找师傅，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你说什么？”晏子焰简直不敢相信他的耳朵，这种时候他到底在想什么啊！再耽误下去两个都会死！！
“快去啊！！”湛南爵大声喊他。
“可是——”晏子焰觉得湛南爵一定是疯了，可是他也来不及细想，只能看快去开车。
很快。
凌慕夜匆匆进了手术室，“怎么回事？千夏，千夏，千夏……不是说好保大人，为什么她还会出事！”
为什么，好像没有呼吸了？
她死了？
凌慕夜唇色苍白地半跪在地上，“千夏……千夏……”
湛南爵言简意赅地解释道：“她进入假死状态了，两小时之内还有可能活过来，跟我一起带她去见我师傅。”
欧蔓茴的庄园里医学设备齐全，为了不浪费来回的时间，他只能选择直接把她一起带走。
她还有救？凌慕夜听到之后，连忙振作起来。
很快救护车来了。
几人带着盛千夏进了救护车。
车子飞快地开往庄园的方向。
“见鬼！带来的血液不够了！”
“我是B型血，抽我的血给她，她的血型跟我一样。”凌慕夜立刻说道。
“已经抽了400CC。”
凌慕夜说道：“我没关系，继续抽！”
“……800CC了。不能再抽了。怎么办！还是不够！”
“继续抽！”凌慕夜此刻已经开始脸色苍白，唇瓣也不知不觉苍白了。
“不能再抽了！”湛南爵冷冷说道：“再抽下去你也会失血过多！”
“我没关系的快救救她！”凌慕夜说道：“继续抽啊！！”
1200CC了……
凌慕夜的呼吸已经变得急促无力，冷汗涔涔……
再抽下去凌慕夜也会有生命危险！
“够了，再抽下去你会有生命危险！”湛南爵不让晏子焰继续为凌慕夜抽血。
“我死了有什么关系，她不能死——快啊！”
“作为一个医生，决不允许在自己的手上发生一命换一命的事情！你给我适可而止吧！”
凌慕夜的瞳孔骤然紧缩，那种就算竭尽全力也无法帮到她的无能为力的心情，让他觉得整个人心脏剧痛。
就在这个时候，湛南爵看到庄园，“到了！不用再抽了！”
庄园门紧紧锁着。
“你们是医生，你们先照顾她，我去叫门，你们想快把千夏安排好。”凌慕夜说着跳下车。
一次性失血过多让他整个人昏昏沉沉……
他的呼吸急促，走路也有些跌跌撞撞。
他强忍着不适，一路冲到门口。
叮咚，叮咚。
不停按着门铃。
欧蔓茴出来开门，一眼看到凌慕夜，震惊地往后退了一步，又退了一步。
这张脸如同噩梦一样困扰着她好多年，突然间就这样鲜活地出现在了她的眼前，她简直觉得自己像在做梦。
她厉声说道：“你来干什么！”
凌慕夜的唇色病态的苍白着，并没有注意到欧蔓茴的冷冽，只顾自己紧张地说道：
“您是爵少的师傅吗？请你救救车子里的人，她病得很重，已经进入假死状态，爵少说你可以治，求求您救救她！”
“不救！”欧蔓茴冷冷说着就要关门。
凌慕夜见她转身就要进去，立刻伸手按住门——
☆、725。第725章 你的爱未免也太廉价了（3）
凌慕夜似乎没有意识到自己有多无力，只是拼尽全力求欧蔓茴：
“她的肚子里还有孩子，我求您救救她……不管您有什么条件，我一定会竭尽全力去完成！求您救救他们……”
“孕妇？”欧蔓茴微微一震，突然想起十八年前那个雪夜……
她孤立无援，亲手剖开自己的腹部把孩子拿出来，那种撕心肺裂的可怕记忆，尽管过了十八年，仍然如此清晰！
可是……
别人都可以，跟眼前这个人扯上关系的人，她坚决不会救！
欧蔓茴想起自己临近生产的那一天，看到她的丈夫跟一个女人躺在同一张床上……
那女人的张脸，跟凌慕夜的太像了……
太像了……！
凌慕夜还在说着：“是的，她是个孕妇，求求您，现在只有您可以救她。”
欧蔓茴冷漠地推开凌慕夜按在她门沿的手，冷冷地说道：“那就带她去医院。”
就在这个时候，湛南爵看到凌慕夜迟迟没有带欧蔓茴来，想了想，对晏子焰说道：“子焰，把她推下车。”
湛南爵好不容易将盛千夏推过来，却看到欧蔓茴要进门。
立刻追上去。
“师傅，求您一定要救救她！”
欧蔓茴没想到湛南爵招呼都没打，就把人带到她的庄园，加上对方跟凌慕夜有关，更是冷声道：“你知道我的规矩，我已经退出医学界很多年。”
半年前她救了宫北曜已经是例外，那是因为欧以沫长得太像她一个重要的人了。可现在，再也没人能打破她的原则。
湛南爵连忙说道：
“我知道您不想有人再打扰您的清幽，可是她会变成今天这样，是因为半年前，我的一个错误决定引起的。”
“当时我不想有生命从我手中完结，所以为了保住她肚子里的孩子，将一颗子弹留在了她的体内，没想到这个决定却让她变成了植物人……”
“可是，她和孩子都很坚强，她的孩子不仅没有因为她变成植物人死去，还顽强地在她的肚子里长大了！如果现在，又因为我，两个人都没能保住，我会恨死我自己……”
欧蔓茴神色复杂地看着湛南爵。
湛南爵天资聪慧，可就是心太软了！
若他的心有他的外表看上去那么冷硬，他早就是医学界赫赫有名的顶尖医生，而不会像现在这样默默无闻。
欧蔓茴开口说道：
“作为一个医者，就要有当机立断的魄力！我早就教导过你，关键时刻必须做出牺牲。有舍才能有得！”
“什么能救什么不能救，你明明很清楚，却要犯这样的自己错误，再三造成这样不可挽回的损失！”
“阿湛，你是个医生，要为自己做的任何判断和决定负责！我不可能永远帮你……”
湛南爵开口说道：“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师傅，我知道我该量力而行，也不该强行去做明知做不到的事。所以我才来求您，再晚她就真的不能救了……”
欧蔓茴拧眉，她也不是铁石心肠的人，而且这个女人的遭遇让她想起了曾经的自己。
可是……
怪只怪，她跟凌慕夜有关！
欧蔓茴转过身，朝着里面走去，大门被无情地关上……
就在这个时候，凌慕夜看到盛千夏的手指动了动，他飞快地冲过去，喊她：“千夏——千夏——”
欧蔓茴听见这个名字，瞳孔骤然扩张，猛然转过身来——
☆、726。第726章 你的爱未免也太廉价了（4）
欧蔓茴仿佛好一会儿才听清他叫出的名字，立刻迈开脚步朝着病床上的女孩看了看。
“千、夏？”
她颤抖着唇瓣，连忙握住她冰冷的掌心。
几乎是同一秒钟，她飞快地晃过神来，看到盛千夏慢慢放大的瞳孔大声喊道：“阿湛！快……快把她推进去！快！”
*
手术已经进行了好几个小时。
凌慕夜不知道里面状况如何，一直在外面来回踱步。
他不知道是什么让欧蔓茴改变了想法去救盛千夏，但至少，她愿意出手了！
居然只要她肯出手，这世界上几乎没有她救不了的人。
他不知道她是不是真能起死回生，可她也只能祈祷盛千夏能活下来！
终于……
手术室里传出一声婴儿的啼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