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涵，再见了。”这句轻呓出的离别语，只是消散于空气中，无人听见。
Chapter24。
“陌霖，你父亲出了车祸，你还是赶快回来看看吧。”
听着手机里传来的梁叔的声音，白陌霖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再次打乱了本就不安宁的内心。半晌，他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应道：“好，我尽快回去。”
等挂断了电话，白陌霖神色还是有些恍惚。虽然这几年他们间感情渐渐疏远了，但也架不住那是他父亲的事实。他不免回想到了小时候，那时尉父对他还是很好的，只是后来到了叛逆期，白陌霖确实做出了很多糟糕的错事，再加上那位后母的挑拨，尉父才会对他越来越失望。
握紧了手机，白陌霖来不及多想，连忙打车去了机场。订了最快回去的机票，飞机是凌晨一点的，等到了S市的时候天色还未亮。白陌霖没有先去休息，而是一路打车直接到了医院。在护士台问了方向，找到了那间ICU病房。
白陌霖推门进去的时候，见到了病床上插着呼吸机缠着绷带的尉父，心里顿时难受得说不出滋味。转头看向留下看护的保姆，微微颔首道：“父亲怎么样了？”
“大少爷？”这位保姆也是在他家做工多年的老人了，自然是认识白陌霖的。虽然有些意外消失很久的他突然出现，但还是恭敬的叹息着回道：“这…医生的意思是不太乐观。”
“嗯，我知道了。”白陌霖神色一僵，蹙着眉揉了揉太阳穴，走到病床旁的椅子上坐下，“我在这陪着就好。你不用管我。”
之后一直到了天明，寂静的医院才渐渐有了人声。一夜未眠的白陌霖只感觉脑中传来阵阵疼痛，眼底也是满满的疲惫。
黄娜带着自己儿子尉决然来时，见到坐在病房里的白陌霖都是一愣。穿着富气打扮得异常年轻的贵妇面上狠毒一闪而过，讽笑一声，尖酸的压着声音说道：“哟，瞧瞧这是谁啊。你这个不孝子还回来做什么？”
对于她那说话的语气，白陌霖早就已经习惯了，所以只是淡淡的扫了她一眼，完全没有搭理她的打算。他这幅无视的样子，更是气得黄娜扭曲了一张脸。而她身旁本来抱围观态度的尉决然见状，连忙上前小声的轻劝了几句，这才让黄娜冷静了下来。恶狠狠的瞪了白陌霖一眼，怒气冲冲地找了一张椅子坐了下来，不时的冷哼或嘟囔几句嘲讽。尉决然倒是没有出言招惹对方，只是淡淡的打量了一遍这位许久不见的“哥哥”，便一言不发的站在了墙边。
白陌霖懒得理会他们，安静地坐在病床旁。又过了一个小时，梁兴到的时候，看到候在病房里的人心里有一丝欣慰，但余光瞥到坐在另一边的黄娜时，便迅速的收了表情。
“陌霖，你也回来啦。”梁兴语气平淡的朝对面的人说道。
“嗯，刚回来便听到父亲车祸的消息，我就急忙赶过来了。”白陌霖用对长辈应有的客气回道。他知道那位后母有多么小气，所以他自然不会出卖梁叔。
“嗯，回来就好。”梁兴叹息一声，也没有再说什么。
听着两人的对话，黄娜不以为意地撇了撇嘴，也没有上前打招呼。但即便她对梁兴再有不满也不会多说什么，现在她老公变成了这样，公司都靠梁兴暂时撑着。
梁兴倒没有因此而感到尴尬，如果不是看在尉父的面子上他也不会给对方好脸色。他盯着白陌霖又瞧了几眼，见到他眼下的淤青，还是开口劝道：“陌霖啊，看你也累了，先去休息一下吧。”
“好。”白陌霖颔首，没有继续坚持。他现在只觉得头疼越来越严重了，眼睛也有些酸胀，应该是因为睡眠不足与疲倦造成的。
“我送你吧。”梁兴不想看着那女人，便也跟着他出了病房。知道白陌霖不可能回家去住，关心的说道：“你要住哪里？不然先到我那住吧。”
“不用了梁叔，我在附近找家宾馆暂住就好了。”白陌霖谢绝了对方的好意，看到他欲言又止的样子，还是主动的开口问道：“梁叔故意跟我出来，是有话要与我说吗？”
“哎，你从小就那么敏锐。”梁兴叹慰了一句，脸上随之一片愁容，“你父亲……不太乐观啊。其实医生已经说明了，现在就是吊着命，也就这一两日了，哎。”
虽然已经有了准备，但听闻这个消息白陌霖还是感到了一阵眩晕，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声音有着一丝哽咽，“我知道了。”
“还有一件事你要知道。”梁兴突然止住了脚步，转过身看着白陌霖严肃的说道：“你父亲还没有留过遗嘱。”
白陌霖跟着停了下来，有些惊讶。他当然知道梁兴这句话意味着什么，平白无故分走一半财产，黄娜那个女人怎么可能善罢甘休呢。沉吟了片刻之后，他点了点头，“我明白。”
“那个女人啊。从来就没安过好心。”梁兴的话语里满是悲伤与感慨。其实他与白陌霖的母亲也算是旧识，最初尉家的公司刚刚起步，那时还很年轻的白母出了不少力，对员工们也很是照顾。甚至怀着白陌霖时也不肯休息的为公司做着企划。即便到了如今，公司里那些一起奋斗过来的老员工们，也没有一个会说白母不好的。只是当初大家都没想到，这样一个人会因心力交瘁而去得太早。以至于让另一个女人趁机爬上了位。
“起码她还会来看看父亲。”白陌霖表现的倒是很平静，似乎并不在意。
梁兴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装装样子罢了。”可惜老板商场上那么精明，却没有看透一个女人的本性。不过不管怎样，这都不是他这个外人可以插手的，所以这句话他并没有说出口。
白陌霖只是盯着脚下的路，不置可否的勾了勾唇角，没有再说什么。二人来到医院后方的停车场，梁兴按着白陌霖的要求，开车把他送到了附近环境还不错的宾馆，不容他拒绝的帮付了一个月的费用。
拿着房卡开门进了房间，白陌霖把行李箱随手扔在了一边，直奔房中的大床躺了下来。抬起的右手附在了眼睛上，有水光顺着指缝悄然划落，他终究还是忍不住的哭出了声来。
最近发生的事儿实在太多了，而每一件对于他都是沉重的打击。他真的不知道还该如何去坚持。可他知道他从来都没有退路，哪怕最后孤身一人，哪怕遍体鳞伤。他都只能前进着，义无反顾。
……
我们一直走走停停，寻不回归路，看不见终点。
Chapter25。
两日后，白陌霖还是收到了他父亲去世的噩耗。即便他心里早有准备，也不免隐隐觉得悲伧难过。
之后便是葬礼了。因为医生提前向家属透露过了，所以一切都已准备妥当。白陌霖自然是要参加的，而黄娜即便再不愿意也要顾及脸面不能阻止。
白陌霖从清早的出殡仪式，一直跟到晚上举办的追悼会。黄娜虽然没有明显的排挤他，但也仿若无视了他的存在。
晚上的追悼会，过来参加吊唁的人不少，基本上白陌霖都不认识，有几张在电视上见到过的熟面孔，可以看出他走的这一年多家里的生意似乎壮大了不少。
白陌霖穿着孝服，坐在前排家属的位置上，低垂着眼眸，对于那些不时投过来的探寻目光没有给予回应。他觉得这葬礼办得有些不伦不类，但很多人不是说，死后的那些礼节其实都是办给活人看的。抬头略扫了一眼已经坐满一半的礼堂，他挺赞同这句话的。
总有视线会故意落在白陌霖身上，众人早就知晓尉家有个大儿子，但很多年都没见对方在各家的宴会上出没过，本都以为是出了什么意外或有什么隐情，但今天见他安然地出现在这里，反而引起了大家的好奇心。当然，同样便也架不住很多人拿他与那位二儿子来做对比。
其实来此的很多人都知道，尉家二儿子就是个私生子。他要比白陌霖小两岁，而白陌霖的母亲却是在他三岁时才去世的。可即便如此，众人最多也只是背后耻笑，没人会当面去捅破这层纸。当然，这也是白陌霖在懂事以后不能原谅他父亲的一点。
而不管怎样，尉决然既然被父亲承认了身份并入了户口的，便是有资格争夺公司继承人。今天同样到场的还有公司的股东们，这一部分人打量着这两位候选人的目光均带了分审视。照比很少出现于上流圈子内的白陌霖，尉决然显然获得了更多的支持。
白陌霖一直安静的坐在那里，没有招待客人的打算。众人都不太清楚这位大儿子是怎么回事儿，自然也不会主动上前自讨没趣。梁兴见此倒有些着急了，上前与他谈了几句，有意帮他引荐，但却被拒绝了。
“梁叔，我对继承公司没兴趣的，我也不是那块料。”白陌霖有些歉意的开口，刻意的压下音量没让别人听见，以免生出其他烦事。
“哎，说你什么好。”梁兴有点恨铁不成钢的瞪着他。
“梁叔，你知道一旦我去争，那么本来父亲占有的最大股权分割成一半便会失利了，到时反而会两败俱伤谁也讨不了好，不如把股权折换成现金卖给他，我更不用去操那份心了。”白陌霖多少还是了解中间那些弯弯道道的，所以他从一开始就没有继承公司的准备。
梁兴听他这么一说，也觉得不无道理，既然对方无意，便叹息一声没再深说。他惋惜地叹了口气，刚开口要说什么，却注意到迎面走过来的人时，不禁愣了愣。
“怎么了？”白陌霖自然也发现了他神色上的奇怪，缓缓转过头望去。随即，他诧异的瞪大了眼睛，惊呼脱口而出，“你怎么在这里？！”
而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寻了他好几日的许洛辰。
“家里出事了也不说一声。作为朋友，你太不够意思了。”许洛辰已经走到了近前，关心的斥责了一声，仿若二人是相识多年的好友。
这让白陌霖一时语塞，只能抽着嘴角客气的回道，“谢谢。”他甚至可以感觉到周围人好奇的视线，与即便刻意压制也会听到的窃窃私语，连带着看向他的目光都有些灼热了。
许家的悠浙集团名声果然很大，同样许家这位大少爷自然受到了不少人的关注。而且人长得帅不说，重点是至今还未婚。虽然有一些不好的传闻，但仍然阻止不了一帮女人前仆后继的涌上来。
“节哀。”许洛辰没有做出什么过分的举动，只是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白陌霖刚想说什么，视线不经意地落在门口随之进来的人身上，顿时神色一肃。许洛辰随着他望过去时，脸色也变得异常难看了。
而对方像是没有注意到二人奇怪的神情般，自顾自的走了过来，“尉先生，好久不见。”
却不等白陌霖回答，许洛辰便先蹙着眉低声质问道：“小奕，你这是做什么！”
“不要误会，我家的公司与尉家的也有合作，我只是来参加吊唁的。”沈奕微垂下头没敢对上他的视线，喏喏地解释道。这话是不假，但怎么说来参加的人都轮不到沈家这位三少爷。但即使心知肚明，他们都清楚不该在这时候乱说话。
白陌霖看着二人只感觉脑仁隐隐作痛，眼底闪过一丝厌烦。这种场合却也不能将他们赶走，干脆扭过头谁也不再搭理，眼不见为净。
许洛辰似乎想解释，但又不知如何开口，神色复杂的瞥了沈奕一眼，一言不发的坐在了白陌霖后排的空位上。沈奕抿了抿唇，眉间有丝悲伤，但也没有说什么的跟着坐了下来。
见时间差不多了，司仪上台开始主持，并念着准备好的悼词。开场之后，全体肃立向着正前方的遗像默哀三分钟，沉重的哀乐也随之响起。再之后，就是介绍参加追悼会的来宾与谁谁敬献的花圈等。
白陌霖有些受不了这种沉闷的气氛，以去卫生间为由从侧门悄悄出去了。
在洗手台用凉水洗了一把脸，抬头看着面前镜子里的自己。本来就白皙的脸色更多了一分病态的苍白憔悴，眼里布着红色的血丝，疲惫之意再明显不能。
等他出了卫生间，刚经过走廊的拐角，却突然被人拉过胳膊，肩膀上受到的力量让他后背紧靠在了一侧的墙面。
“瘦了。”许洛辰抬手触了触他的面颊，细细的抚摸，眼中是满满地心疼。
“你做什么！”白陌霖没想到他居然不分场合的这么大胆，惊慌地连忙侧过头躲避，用力的推开了他，怒道：“许洛辰，你别太过分了！”
“小白，我只是担心你。”许洛辰柔声的说道，似是故意的带了几分委屈与难过。
白陌霖告诫自己不能上当，却也还是不自觉地心软了。虽然语气仍然不太好，怒气倒减了几分，“那我便再说明白一些吧。我对你们二人间的感情纠纷没有兴趣，也不想参与其中。所以请你不要再来烦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