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意，这次你是命不该绝。双佛那一击误打误撞，正好帮你解了被封的内力。现在‘断弦’之毒也已经暂缓，我们该说说眼前的事。”通天晓眯紧了双眼，褪去一向的嬉皮笑脸。黑子见状，也难得地安静了下来。
练晴将凳子搬至通天晓面前，等通天晓坐下后，说道，“通老前辈是要说左行风，还是说晴儿提到的那个白衣女子？”
通天晓那眼睛愈眯愈紧，“都不是。”只见他向游子意问道，“子意，你师父可是白须散人？”
游子意剑眉微拧，不确定道，“子意从未听师兄师姐们提过师父名号，师父也绝口不提。”
“那么，你可是来自云崖岭？”通天晓似乎很紧张，急急追问。
“是。”
“果然！”通天晓激动地站了起来，“师父他可好？”
“这……”游子意纳闷，和练晴等人面面相觑，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师弟！”通天晓又高兴地一跳再跳，“我是你师兄啊……”
“啊？”这下不光游子意，连练晴和黑子也睁圆了眼。师兄？这怎么可能……
“那个……通老前辈你是不是弄错了？”游子意好不容易好些了，说话利索了，这下却不知道怎么说了。
“什么弄错了！云崖岭下的彩练河，你大师兄我以前洗澡撒尿全在那儿，哈哈哈～～～”通天晓似乎想到了年轻时的种种，捋着胡子笑了起来，连那双经常眯着的眼睛也被笑开了。
“可是，我们……”游子意还是难以相信，他们真的是师兄弟？
“有何不对？师父现在都已经过百，我今年六十，我当年云崖岭拜师的时候，你老爹都还没投胎呢。快，叫大师兄！”
“子意见过大师兄。”游子意虽然仍未缓过神，却很礼貌地抱拳。
“哈哈哈～～～没想到，师父竟然将赤练剑给了你。我和修老头抢了半辈子都没抢到，没想到最后到了你这个愣头小子手里。”
游子意想起那晚与左行风的对话，不由问道，“可是幽黎王修齐？其实修爷爷他……”
“别扯到修老头子，我问你，你是不是私自下山？”
游子意面上一红，却不说话。
“我就说！我说子意，你丢了赤练剑要是被师父知道，小心把他老人家给气死？”
“师兄不能这么说。”游子意闻言一惊，“这只是师父赠我的一把剑，虽然珍贵，但师父念在我救人心切定然不会怪罪。”
通天晓几乎有七窍生烟的感觉，“原来你不知道赤练剑的秘密……”
“赤练剑……”这次说话的却是练晴，“赤练剑是万翌开国皇帝赤月帝的佩剑，有什么秘密？”
通天晓给了个白眼，不屑道，“晴儿，千圣女皇那段历史你可熟悉？”见练晴点头，“那你说来听听。”
练晴看了眼游子意，两者同样迷茫，却仍回忆着书上记载的历史说道
“八十年前，懿帝无故暴毙，因未立储君，四位皇子不顾外族之危，为皇权龙位竞相争夺四十余年，史称‘四王之乱’。后懿帝之××千圣公主以四十一岁的年纪力挽狂澜，合民力，夺军权，罢四王，入主青龙宫，尊‘千圣女皇’。继而她挥百万雄师，率新编大军将泽西国军民一举驱逐，并踏平了泽西国都城禾城。最终火烧泽西皇的万古宫三天三夜，斩皇族三千人于城门之外。至此，泽西覆灭，版图纳入万翌皇朝。千圣女皇攘外安内，重振万翌皇朝。”
“不错，就是这里。天下人皆知当年‘千圣女皇’平了四王，灭了泽西，却鲜有人清楚之中的隐秘。”
“这与赤练剑又有何关系？”游子意忍不住问道。
“可以说，没有赤练剑，就没有‘千圣女皇’，也不会有如今的万翌皇朝。”
通天晓眯着眼睛望向窗外，也似乎望到了那个兵荒马乱的年代……
芳华未艾
第五十七章 崆峒帝王印
铜城，凡人居。
练晴透过不大的窗子，看着那一片被血阳染红的天空，似乎闻到了远方袭来的阵阵血腥味。她忽然想到了自己的母亲舒韵儿，那个被金戈铁马毁灭半生幸福的女子。
“子意只听说过‘得崆峒印者，得天下’，却未曾耳闻赤炼剑也与此有关。”游子意想起梵音寺外坤的一番话，不解地问道。
“不错，”通天晓道，“‘得崆峒，得天下’，这是赤月帝驾崩之后便一直流传于天下的说法。崆峒印也的确是一把钥匙，可惜并非谁人都能凭这把钥匙打开那扇门。”
游子意闻言接道，“师兄的意思是还需要另外的凭证才能成功。”
“另外的东西就是赤炼剑？”练晴联系之前种种猜测。
“哈哈！！！”通天晓轻捋白须，笑道，“你们猜得不错，但是不仅仅是赤炼剑。”
“还需要什么？”不仅练晴和游子意，连难得在一旁安静下来的黑子也忍不住相问。
通天晓双眼再眯，“星宿鞘，破阵子……”
“星宿鞘想必是赤炼剑的剑鞘，那么‘破阵子’是何物？”练晴兴趣盎然，明眸定向通天晓。却不料对方脸一皱，无奈道，“这恐怕只有师傅才知道了……”言语之中心有余而力不足。
“我知道。”游子意这三个字成功将三人的注意力转来，“赤炼剑的剑柄上的确有一首词，正是破阵子。”
“此言当真？”通天晓大惊，没想到琢磨了大半辈子的东西，竟是这年轻人一句话的事情。
游子意正色道，“千真万确！不信你们可以看看。”
见通天晓面目沮丧，闷闷不乐的样子，笑着对黑子说，“快拿出来给师兄看看。”
黑子用小手搓了搓鼻子，得意地朝练晴二人扬起脖子，“嘿嘿，没想到吧？大哥第一天见我就将赤炼剑缠我腰上了，他腰上那把是假的，哈哈……”
“好小子！”通天晓用力地拍着游子意的肩膀，直到传来游子意的闷哼和练晴杀人的眼光才算停下。此间黑子已经解了腰带，抽出一把七尺长剑，递到了游子意手上。
此剑乍一看并不特别，乌溜溜漆黑黑的剑身，一般的七寸长度，唯一特别的可能就是它很薄，很柔——薄如蝉翼，柔胜蚕丝。然而，只要轻轻一抖，空中便有低低的嗡嗡声传开。细细看去才发现，那剑身上竟然有很小的洞孔。于是剑一动，便会因着风势的大小发出低鸣或者厉啸。奇特的是，略暗的屋内，那剑上竟然沁出点滴红丝。
“你们看。”游子意指着剑柄的最宽处说道。众人靠近细细看去，本该光洁的鎏金表面凹凸不一，隐约有文字刻在上面却实在看不清晰。
通天晓皱着眉急道，“老头子我眼睛不好使，谁给念念。”
练晴将剑柄贴近眼睛，仔仔细细看了数遍方才明白，这其实只是一首词：
“醉梦烟硝日月，笑倾雾绕乾坤。
赤炼剑出翻手雨，星宿鞘扬覆掌云、
荡气苍山闻！
万事鸿基谁建？千秋霸业难寻。
广袖裙底天下计，高冠巾中江湖魂。
赤胆海内尊！”
在场除了黑子不能理解其中的意思，其他三人都突然间感受到了那纵情天地的豪迈——自信人生一百年，会当击水三千里！那是何等地豪情壮志，何等地正气凛然！他们似乎看到了那个千军之中的王者，“赤炼剑出翻手雨，星宿鞘扬覆掌云。”好一个赤月帝！好一首破阵子！
“好！”通天晓激动万分，这困惑了他几十年的秘密总算要水落石出了！“没想到‘破阵子’竟然就刻在这赤炼剑之上。这才我总算可以好哈赢那修老头一回，他输定了！哈哈哈！！！”
黑子看通天晓在屋子里兴奋地乱晃，撇嘴道，“拿到这些东西就能做皇帝了？我才不信！”
童言无忌，却也是点中要害。练晴也禁不住点头道。“崆峒印，赤炼剑，星宿鞘。拿到这些又能意味什么？”
“这就是所有夺权者都在猜测的。”通天晓此时的眼睛忽然很大，又黑又亮，“曾有人说‘千圣女皇’就是凭着这些拿下了整个天下，重振了万翌雄风。”
练晴联系那晚的白衣女子与左行风，以及自称是诛天阁之人的鬼姬，肯定地说道，“如今诛天阁已拿到崆峒印，只要再拿到赤炼剑和星宿鞘便可以成大事。诛天阁一向逆天而行，此为并不难猜。那么那白衣女子究竟所为何来？”
“丫头，”通天晓道，“夺这些东西，无非是为了权，为了利，为了名，还能为了什么？”
“那么，星宿鞘在何处？”练晴接着问道。
“或许师父知道吧。”游子意想了想说。想到曾几次三番为了崆峒印的争夺之战，游子意又想到燕归来也为这崆峒印殚精竭虑，不由得好奇道，“这崆峒印究竟是什么东西？”
不等通天晓回答，练晴便接道，“相传崆峒是海上不死龙族的护守神器，其上刻塑有五方大帝形貌，并有玉龙盘绕。自古相传得到它的人，就能不老不死。赤月帝之后也有人说能拥有天下。古往今来，许多方士纷纷出海找寻此印，但最后都只是踏上不归之路。”
“那怎么又会出现在万翌？”游子意不但没明白，反而更加迷惑不解。
通天晓道，“子意那只是传说，传说的真假要细细掂量才是。的确，崆峒印掌般大小，上刻塑有五方天帝形貌，并有玉龙盘绕。但这只是赤月帝仿照传说制作的一个印章，至于其中的含义，我想到了哪天我们能拿到所有东西便能知晓。”
四个人被这一句“哪日拿到所有”点醒，各自陷入自己的世界。黑子想的是有朝一日有吃有喝，一定要给大哥置座宅子，给丑丫头买件新衣服，或许也给那老头子买瓶好酒。游子意想的是燕归来是不是也在为这些而劳神，为何至今没有任何消息。通天晓想的当然是如何在修齐面前耀武扬威，好好炫耀自己的本事比他大了。
而练晴，谁也看不出来她在想什么……
正在这时，通天晓咳了声，道，“萧何卫时间倒掐得好，正好回来。”
游子意也回了神，因为他也听到一个人的脚步声向这边走了过来。他知道这必定是萧何卫，此时只有他的脚步声才会这样重。
此时的萧何卫绝不会偷偷摸摸地走过来偷听别人说话的。
果然，三声敲门之后，一个精明的声音响起，“萧某回来了，请问可否进来？”
黑子离门最近，听后几步跨过去开了门，笑嘻嘻问道，“萧何卫你送个大夫怎么要这么久？”
萧何卫那双暗沉的眸子里波涛汹涌，却又突然风平浪静。轻笑道，“佛语云：‘非礼勿言，非礼勿听，非礼勿视，非礼勿为。’”
黑子小脸一板，“最讨厌之乎者也，进来吧。”末了突然眉开眼笑道，“老头子刚才给我们说了很有趣的东西……”
萧何卫被逗得直笑，“哦？是什么？”
黑子神秘地一勾手指，直到萧何卫的耳朵贴了过来，才气定神闲道，“不可说。”见萧何卫一张脸哭笑不得，不由得心下痛快。这些天每次问这萧何卫事情，都三个字——“不可说”，这下可解气了，哼哼……
萧何卫进入屋子后，却不再言语，只对着通天晓犹犹豫豫，欲言又止。通天晓被盯得浑身不舒服，好不容易萧何卫张嘴准备说话，他却嚷了起来，“哎呀呀，不可啊不可……”
萧何卫一愣，“我还未开口。”
通天晓装模作样地缩了缩脖子，“老头子我突然背后一阵恶寒，估计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已经中了暗算。”
“……”萧何卫脸上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却很快，快得似乎从来没有变过任何表情。只听他问道，“在下只是想知道何望的下落，通老前辈多虑了。”
“老头子办事你放心，不过那小子估计也凶多吉少。”
萧何卫一听急道，“此话怎讲？”
“年轻人，鬼姬聊斋你可曾听说过。”通天晓叹了口气说道。
“当然。”萧何卫话落不由得冷汗涔涔，“难道我弟弟他……”
不用再多说，只要看通天晓等人那怜悯的眼神，就知道答案是——不错。
聊斋鬼姬，天下人谁敢不知？可是何望怎会惹上这种女魔头！心急如焚的萧何卫默不作声地站在屋中央许久，久到练晴说话他才发现黄昏已至。
“或许，鬼姬并没有传闻中那么可怕。”练晴这话是因为她怎么也忘不了那晚伏地而哭的那个女子。
“这种女魔头，人人得而诛之，你竟然说不可怕？！”也许是真的紧张自己的弟弟，三天来都风度翩翩的萧何卫猛然间暴躁无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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