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郎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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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郎归- 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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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薛雁随沉了沉眼,从刘宿床畔起身,直接去了密室。

    “宿宿睡了?”

    薛雁随点头,并不与他谈论刘宿的事情,自寻了一张椅子坐下,看着刘翎,手指在案上轻轻的敲击,终于还是刘翎忍不住,先开了口。

    “太医说,我活不过一年。”刘翎话吐出来,就如同心底的一块大石头落了地,“我,自知软弱无能,但有一事要请你成全。”

    薛雁随看了他一眼,淡然道:“你说。”

    “这是你求之不得的事,但我想得你郑重的承诺。”

    刘翎顿了顿,手握成拳,“我要你好好照顾宿宿,”他低头沉默了一瞬,有些艰难却又绝决的慢慢说道:“不管她以后想留在中都,还是离开中都,你都不能拦着她,你必须让她过得快活。”

    薛雁随并没有什么情绪的起伏,只是说:“我以为,她如今过得尚算快活。”

    刘翎此时有些发怔,他犹豫了一瞬,才艰涩的道:“你我皆知,宿宿心悦的另有其人,她嫁你···”

    刘翎顿住,并非不想说下去,而是摄于薛雁随冷淡阴森的神色而不能再说下去,两人心知肚明,却不准宣之于口,真是可笑。

    刘翎掩在袖中的手握成拳头,顶着薛雁随山雨欲来风满楼的神色,急急的说:“我去以后,你必不可阻止宿宿离开,她喜欢谁就应该和睡在一起。”

    他说完这短短一句话,就似交代了遗言一般轻松自在,仿佛心头的大石头落了地。

    她喜欢谁?薛雁随暗中嗤笑,转头看向幽深的黑暗处。

    刘翎一直在注意他的表情,见他如此,便知道自己无论再说什么,也不能改变薛雁随的心意,当即就很是失望,心中痛得更加厉害。

    但他出一次宫实属不易,除了宿宿,还有别的事不得不交代清楚。

    “暗中求访的医师最迟五日后就会到中都。”

    “嗯?”

    刘翎不解,抬眼莫名的看着薛雁随。

    薛雁随已经转动轮椅了,极为不耐烦的道,“你现在死了,我会很麻烦。”他顿了顿,有嗤笑的又说,“新婚燕尔,不想管事。”

    说罢,从容却又极快的出了书房。

    刘翎望着薛雁随的背影,苦笑,他这样急不可耐的暗中出宫,却受到他这样的无视。

    刘翎一边寻思着薛雁随话中的意思,一边启程回宫。

    薛府是摄政王离开以后才更的名,一开始是卫侯府,然后才叫做摄政王府,最后更换为薛府,名头小了,里面的人也少了。

    书房外有一个崭新的秋千架,在风中独自晃荡着,刘翎站在书房门口,胸中有些阴郁,心里隐隐有些急不可耐的渴望,眼里却恍恍惚惚的看到刘宿坐在那里荡着秋千。他连忙握紧十指,快步的走开,不敢让刘宿看见他这副萎靡的样子,即使那个秋千架上的刘宿只是他神思恍惚幻想出来的。

    ——分界线——薛雁随走回卧房,放慢了脚步,走近床前。

    刚走近,刘宿白嫩如玉的手便伸出来,抓住他的衣襟,似抱怨又似撒娇的嗔道,“你又半夜不睡去看折子了?”

    她语气中带着些不满,焉知没有心疼,薛雁随闻言,摇着轮椅靠近她,捏了捏刘宿的小脸,道:“你先睡,我梳洗过就来。”

    他摇着轮椅要走开,刘宿却已经拥着被子坐了起来,微微掩口打了个呵欠,说,“现在下人都该睡了,还是我陪你吧。”

    薛雁随面上有了笑,旋即说好。

    他这一笑,却让刘宿面色一沉,她仔细的打量着薛雁随,又取过梳妆台上的小镜子,照了照自己明艳无双的脸,皱起了眉。

    薛雁随看到她这样的动作,哪里猜不到刘宿在想什么,有些无奈的摇头淡笑。

    刘宿闷闷不乐的放下小镜子,瘪着嘴说:“我以为只有小阮比我好看,如今才知道,原来你也比我好看。”

    薛雁随的眼眯了起来,刘宿却已经走到他身后,推起了轮椅,薛雁随极缓极不可见的吐了口气,在听到刘宿说出这两个字的时候,他本有满腔的怒火想要宣泄出来,谁知刘宿只是随口一提,语气平淡,竟没有了早时那种思慕,那种只要她一提到“小阮”两个字,三岁痴儿都能听出那是她喜欢的人的口吻,她此时一句带过,就好像说的只是一个在平常不过的人的名字,除此之外,没有一点牵扯。

    薛雁随笑了笑,他那俊美无比的脸上,出现少有的餍足感。

 长歌

    艳歌。

    靖国疆土偏南,快立秋了,天气依旧晴好,风和日丽的,比起可渡河北面的昭国要温暖许多。

    东珠郡的武林大会才刚刚结束,城中还有许多滞留的江湖人士,这几天便依旧热闹非凡。

    今年新一辈年轻俊杰是一个默默无名的小辈,叫做阮云长。

    在年轻人的比武中使得一手好剑法,力战数十名高手,无一落败,因此一跃成为江湖新秀。

    青楼粉香汗湿瑶琴轸,春逗酥融白凤膏。

    跟着才结识不久的江湖游侠,一同进了东珠郡最最有名的裙芳阁。阮云长在这群鲜衣怒马,意气风发的少年郎中显得太过正气凛然、从容不迫。

    “顾小楼。”

    他抬了抬手,将一支玉搔头递给老鸨,音色挺拔,就算此时吐出的是静国当红花魁的名头也不存轻浮之色。

    老鸨自是认得这支玉搔头的,羊脂白玉上好的料,是顾小楼选上花魁娘子时,她狠下心给顾小楼买的添妆首饰。

    “阮公子,你且等片刻,奴家这就去叫小楼下来。”

    “她还有客人?”阮云长略略皱了皱眉。

    “没有,没有。”老鸨急忙解释,“约了几家要好的姑娘去绿河滩上放风筝,正在楼上梳妆着。”

    阮云长笑,有些闲情逸致的道:“我等她同去吧。”

    一时间,满座的人都纷纷自愿前往,风光媚好,自是该携美同游。

    “让阮公子久等了,小楼来请罪了。”

    楼上传来熟悉的声音,碧衣美人缓缓走来,盈盈带笑。

    等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出城,顾小楼与阮云长同乘一架马车。一并还有参加武林大会的另一位男子解承。

    “都说靖国有三美,云游天下的思南公主为最,少雪城城主夫人为次,再有就是裙芳阁的顾小楼顾姑娘。依我看那思南公主和少雪城主夫人未必就有顾姑娘貌美,不过是积威日久而已。”

    顾小楼掩唇笑,看着一侧面容清俊,目光澄澈的阮云长眼神慢慢变了,淡淡道:“解公子太过高看小楼了,既有此言,必定也是有缘由的。”

    “世人口口相传,也未可全信。”

    解承见阮云长也赞同他的说法,便十分得意。

    顾小楼脸上笑意盈盈的望着阮云长,却见他只顾看着车外的景致,神思远游,并不在此处。

    “阮兄所佩之剑甚是特别,不知有何来头。”

    解承见有些冷场,不忍冷落了佳人,便又挑起了话头。

    阮云长蹙眉看了眼腰间的轻摇剑,忽觉十分想念那个明眸善睐的齐国贵族少女。

    他抬头看了眼顾小楼,神情温和的道:“也没有什么来头,是故人所赠。”

    “这位故人可是一位女子?”

    见阮云长点头,顾小楼便有些失望,旋即她又微微笑,欢场女子最善于隐藏情绪,“近几日从北方传过来一首歌,倒也与剑器相关。”

    她见阮云长投过来探寻的目光,便抿了抿唇,笑意吟吟的哼唱出词曲,“豆蔻初梢头,相见便相恋。

    赠君袖中剑,遗言长相思。

    别时轻摇袖,邀君早归还。

    岂是念宝剑,思君日已久。”

    顾小楼的声音温柔缠绵,娓娓吟唱出此等艳歌,更是平添一种旖旎媚好的风情,解承看得双眼发直。顾小楼余音袅袅的唱着,忽抬头,却见阮云长双目空荡荡的,似乎陷入了回忆。

    她挺住了歌声,有些微抱怨的问道:“可是小楼声音俗陋,才让阮公子神思恍惚?”

    阮云长摇头,复又淡笑,长长的叹了口气:“小楼所唱甚美。”

    顾小楼不依不饶的问,“那为何心不在焉?”她是靖国最红的花魁,却被这个男人这样怠慢,着实可恨。

    阮云长正色笑道,“并非慢待小楼,只是想起了一个人。”

    “一个女子?”

    阮云长并不掩饰的点头,慢慢道,“她曾想如我今日一样,游荡江湖,锄强扶弱,是世间少有的真挚女子。”

    他用了真挚这个词语,在他心中,醒醒便该用这个词,笑容真挚,感情真挚,行事真挚,所行所为无一做作虚假之态。

    “那··”顾小楼蹙了蹙柳黛眉,轻轻道:“她如今何处?”

    “物是人非,我不可再见她。”

    顾小楼为他这句话而失神,他的措辞,这样的奇怪,若说是她不可再见他,还可理解为,那姑娘闺中待嫁,不能轻易见外男,而阮云长说的却是,“我不可再见她。”

    他不可再见那女子,因为什么?

    顾小楼蹙着美,心中暗寻思了许久,也不懂其意。

    少许时间,绿河滩便到了。

    阮云长先下马车,随后才是解承,他下车以后,便独自走到了河边,顾小楼扶着解承的手下车,虽有不快,但她早就在欢场中浸淫,这些微末小事也不会锱铢必较,只是心中到底有些郁郁不乐。

    约好一起来放风筝的几家好姐妹都早就到了,顾小楼的风筝是一只精致鲜艳的金雀,此时迎着风正摇摇摆摆的起飞。

    顾小楼偏头看了看独自站在河边的阮云长,有些心疼这个男人,收回了线,拿着金雀风筝走过去,声音轻柔的说道:“正巧,我这风筝还没题过字,不知阮公子可有意?”

    她话一出口,就有些后悔。

    她虽为花魁有几个月了,但是还是破瓜,楼中的妈妈已经物色好了高门世族的大人物来买下她的初夜,这样轻薄的给了阮云长,妈妈怪罪下来又该如何。

    在靖国,风筝上题字,便是女子暗示男子可以与她暗通曲款的雅称。

    阮云长回过神来,看了眼风筝,并没有顾小楼预料中的情绪,她这才想过神来,阮云长并非靖国人,自然不知这等习俗,她施施然有些失望亦或庆幸的要收回风筝,阮云长却已经接过手了。

    招手换来顾小楼的丫鬟,拿来笔墨。

    他的字迹一如其人,八个大字楷正端庄,笔锋坚力,是极为难得好字。

    “故剑不改,相思至死。”

    他,一定是心悦那女子的,顾小楼想。

 世事催人急(一)

    春光殿里,刘宿半倚在美人榻上,仔仔细细的打量着底下跪着的四名少女。

    她们和刘宿一般大的年纪,有一位甚至比刘宿还要稍大几个月,但都是容貌出众,德行上品,才能从这次选拔中脱颖而出。实际上,刘宿笑,这几名女子皆是家世显赫却又没有实权的公侯家所出。

    刘宿从府里出来的时候,薛雁随还取笑她,那人说:“这几位小姐都是出名的端庄秀质,如今却落到你的手里,整个北昭最不端庄的女子就是你了。”

    刘宿瞪了他一眼,才慢悠悠的进宫。自林关葭小产以后,林关葭便一直卧床休养,想来是不会来参加选妃了,而林太妃本欲由刘翎亲自来选喜欢的妃子,所以推辞说身体不适,并不会来。

    刘翎却是直接将事儿一股脑的推给了刘宿,美其名曰,阳平公主品貌出众,德行有加,朕忙于政事,无暇它顾,由公主代朕做主。

    刘宿刚进宫的时,他到春光殿和刘宿说了几句话,待一说到这些秀女来了,径自就走,刘宿喊不住,也就懒得去管他。

    刘宿总见不到他人,即使是见到了,也好好的说不上几句话,有时见上面了,刘翎总撒娇说想她,一分别,却不像旧时在淑芷殿,一时不见便要来寻她,这以后分别也不见刘翎传话出来要见她。

    刘宿倒有些孩子长大了的感觉,想来是他大婚以后,才有这些不同的。

    底下的四人,从左手开始,分别是忠烈候家的嫡长女郑萱、牧勇伯家的嫡女牧晚织、孝康侯的嫡孙女宋寐。

    最后这一位,刘宿勾了勾唇,那是林家的,是这四人中年纪最长的,但也是着四人里最出挑的。

    林关影,林关葭的族姐,她二叔的嫡长女。

    据说自出生就被养在鹤城老家的山寺里,未曾出来见过外人,这次选秀,才被接回了中都。

    虽然早在启国的时候,就已经有了杨仁宗立自己的亲外甥女为皇后的事,后来昭国又有过昭元帝为了昭元皇后的胞妹倾郡主而倾尽半壁江山的笑话,但此时刘宿依旧是可怜林关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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