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倾城 by 醉卧长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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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倾城 by 醉卧长安-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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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卿程,你脸色有点差,不舒服吗?” 
卿程脸色更沉,因为袖下的手已开始轻佻地摩挲他掌背,他忍无可忍地正欲用力甩开,却听到幽柔而满含趣味的低笑响在耳侧:“我也醉了呢!” 
被华丽舞衣覆着的手臂横亘进腰间,卿程向来反应不慢,但此刻的混乱仍是让他难于应对,身体自然而然地随扯动的力道而动,他只看到钦王错愕的脸,便已离开其钳制。怀里,多出一具修长的身躯———向来与他不和的鹿肖玉,仿佛不胜酒力,虚弱地倚在他肩头。 
下意识扶住鹿肖玉,他不由低声道:“你怎么样?” 
怀里的人不说话,双手收紧,肆无忌惮地抱住他的腰,卿程开始觉得头痛,因为这种暧昧亲昵的姿势已经引起周围人注意,还有锦袍公子愕然的神色,以及,钦王看不出情绪的深瞳。 
他的声音放低,掩不住些微厉色:“你要作弄我也须看地方,惊舞班日后还要不要见人!” 
鹿肖玉嗤地一笑,附在他耳边轻道:“我替你解围,你还斥我,好心没好报。” 
耳边被温热的气息拂得很痒,卿程皱眉偏头:“你若没醉,就快放手。” 
“我要是真醉,你便肯让我靠么?”鹿肖玉恣意而笑,张狂炫目,双臂是松开卿程,却仍揽在他腰上,不小的劲道带得卿程无法不跟同一起大步迈向厅殿中央。 
银朱舞袍带起疾风,行过之处,无人不让,刹那间闪出一条通道,卿程心念一动,料知鹿肖玉又要肆意而为,不禁要立即推开他,但已经不及,腰间的手臂猛然发劲,一道寒光乍然闪过。 
众人本来不解俊美的舞师揽着一人疾速而行是意欲何为,但身影飒俊之势令人不由自主避让,而才一瞬眼间,舞师身侧之人翩然跃起,身姿绝妙,如凌云之鹤,众人不禁脱口喝了一声“好!” 
卿程飘然下地,心里不由大是不豫,他一向不喜引人注目,这回可好,整个厅殿上百多人的眼睛都转了过来,密切关注惊舞班的台柱和编舞师傅的骤起冲突。 
鹿肖玉方才那一剑丝毫不留情,他若不避,只怕就要血溅五步,这人已经任性恣意到不管不顾的地步,完全不在意是怎样的众目睽睽之下。 
“身形又精进了呢!”鹿肖玉手执如虹长剑,悠然笑着。 
袖袍飘展扬风,霓裳舞衣华丽如斯,在这样狂嚣骄恣的男子身上,不但不突兀,尤显张狂气势,是梦般一触即消的虚幻,也是强烈激人心扉的真实。 
惊舞班,在这样一个人飞扬的舞姿下名传天下,举世皆知,而昔日清隽疏逸的少年,如今已被人逐渐遗忘,默默无闻。 
又有谁知道,甘心退到幕后的人,蕴着绝不输于台前之人的绝世风华。 
不同的心思,领悟出不同的剑舞真谛,而不同的个性,也使得剑舞有了不同的风姿,或清傲舒逸,或狂狷华魅,从异途踏上同样的巅峰。 
只是,有一人,懒散疏淡,漫然悠闲,掩住一身倾城舞姿。 
卿程。 
惊舞的年少弟子都道是鹿肖玉压制了卿程,不许他再上台,怕夺去自己在班里的台柱位置,而其实,是卿程懒散,自鹿肖玉艺成后便退居幕后,专司谱曲编舞,再不问登台之事,但他不争不抢,鹿肖玉反倒无聊,千方百计的撩拨挑衅,屡起风波。 
一柄剑倏地掷来,卿程下意识接住,听得鹿肖玉笑道:“各位都只知惊舞班有鹿师傅,却不知幕后的卿师傅剑舞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倘若从此埋名,岂不是叫天下人遗憾?” 
人群里鼓噪起来,一向自骄的鹿肖玉,也会高抬别人,想必定有不凡之处,个个低声议论,翘首企盼。 
卿程微微抿唇,肖玉素来爱向他挑衅,实际也不过想看他的情绪反应,绯儿师姐就曾说过自己过于平静,少见喜怒,几乎无欲无求,而今日钦王失礼,他已然动怒,肖玉如愿见到他鲜露的真实情绪,却怎地还不放过他。 
鹿肖玉长剑一划,翩袖翻飞,煞是狷丽,左手微抬,做了个“请”式。 
众宾客纷纷退开,让出场地,凝神屏气,见二人相距三丈,两厢峙立,竟似习武之人对决,气势俨然。 


四、 
卿程叹气,这是剑舞中极少搬上台的一种,酷似剑术相击,但舞仍是舞,并不像习武那种杀伤对方的各种技巧,而是在类似互击的动作中展现舞蹈之艺,因为既需两人配合默契,又须气势相当,才能不被另一人盖住光彩,自师父不在后,这种双人剑舞就不再出演,自己当初虽与肖玉练过,但已事隔多年,恐怕早不若原来默契和谐。 
又何况,他本不愿众人注目,扰他平静日子。 
卿程的沉默犹豫令宾客们骚动起来,异议声逐渐高涨。 
“这人当真能比得过鹿师傅?瞧他文文弱弱的,倒像个读书人。” 
“文弱?你瞧他身姿挺秀,显见是习过舞的,只怕还真是真人不露相。” 
“要是真人,怎会这么多年无声无息?” 
“不错!” 
有人讪笑:“有鹿师傅珠玉在前嘛,旁人哪能轻易扬名!” 
一阵附和:“的确的确。” 
“自然自然……” 
“孤陋寡闻!” 
“咦,谁敢说我孤陋寡闻?想我……”那人不服气地扭头,却差点闪了舌头,“啊,王爷!” 
钦王笑笑,示意刚才不屑相驳的李老管事继续说。 
老管事是钦王身边年纪最长的老家人,早年是在宫里当事的,他见识剑舞比钦王还要早,还要多,钦王只不过远远看过一次,太远了,以至把剑舞当成了舞剑,而他,却见过少年的卿程。 
“这位卿师傅,十三岁登台就已得到先帝赞誉,只是他不知怎的出场次数并不多,再加上惊舞班在御班挂名,皇城之外自然少有机会见到,三年前,先帝驾崩后,惊舞班出了宫,民间才有幸见识此舞,而这时……”老管事轻轻慨叹,“鹿师傅开始扬名,卿师傅似乎只登了半年台就再也不曾露面。” 
客人哦哦了几声,偷眼瞄了瞄钦王,见他双目紧盯场中人,焦点只落在一人身上,他不禁好奇,顺视线望去,不由调笑:“这二人站在一处,显见是鹿师父强势些,嗯……不过还真是一双妙人。” 
贵族中淫糜风气极盛,多有好男风之人,就算无此喜好,言笑间也拿人取乐狎笑。这人油滑,席间寻醉,尽是轻薄言语。 
更有人为讨钦王欢欣,顺着话茬续道:“刚才他们两人在王爷跟前拉拉扯扯,莫不是为争王爷的宠,拈酸吃醋,现在决一胜负,好排大小?” 
这番话一出,周围人哄地笑起来,鹿肖玉听在耳里,不羞不恼,反倒媚眼一眨,向刚才那人送了一个秋波,见他瞬时瞧得呆傻,不由恣意而笑,而这一笑,连殿上晶璨的琉璃盏似乎也失了光彩。 
众人笑声未落,便听得“乒”的一声,那始终沉默不语的卿师傅,面沉似水将长剑一折为二,掷到一旁,竟这样拂袖而去。 
众皆愕然,这卿师傅居然是个开不得玩笑的狭隙性子,转身就走,不由均觉好生无趣。 
而鹿肖玉笑意俨然地收起剑,轻轻松松道了句“他害羞”,便又使众人嘻笑起来,气氛登时回复热烈如常。 
点了灯烛,卿程静静在桌前坐下,脑里晃过方才在宴宾厅的情形,不免淡淡一哼。 
身份卑微,难免惹人嘲弄,甚者被肆意狎笑取乐,他早已学会不往心里去,但不在意不代表他便任人侮笑,凡类似此行的艺人为求生存,均不得不压下悲怒强颜欢笑,但他做不到,他若拗了性子讨人欢喜,就不是他了。 
借着调狎之言下台阶,自己也变得圆滑了呢!棱角不再如年少时粗砺分明,害师父十次叹气有九次为他。 
这世上有谁不变? 
他又轻轻一哼,淡笑懒散。 
忽然一个声音沉沉响起:“你折剑是打算彻底与剑舞决断了吗?” 
卿程一怔,看向门口,高大的男子站在那里,夜色掩映下,轮廓模糊。 
不由有些不耐,但仍是起身施礼:“钦王爷。” 
朱祁沧迈进门,语声更低,有一股让人沉迷的味道:“嗯?是不是!” 
卿程顿了下,不甚经心:“不是。我只是随意而为,没想太多。”这钦王习武,难不成把这举动看成是绿林所说的那个……金盆洗手? 
不由好笑地微弯唇角。 
朱祁沧见他神色,也猜出几分,笑道:“那就好,我还怕你真从此不再舞剑,天下少了一道绝艳之姿。” 
卿程皱眉,这钦王似乎仍然微有醉意,从大殿追到这里,只为要问他这句话吗? 
“王爷,天色已晚,您该歇了。”不然回去同客人痛饮至天明也无妨,只要不再扰他即可。 
朱祁沧笑笑:“我说过,今晚要来领教你的剑法。” 
卿程实话实说:“剑舞不是剑术,不能相提并论,卿程虽然研习剑舞多年,却和武艺扯不上干系。” 
“不,方才在大厅,你一跃之下已经泄了底。”朱祁沧盯着他,“那是轻功,你有武功底子。” 
卿程淡淡道:“那又如何,我只有一点根基,是为辅剑舞而习,凝神聚气,轻盈身形,都是为剑舞做底。”其实,师父曾嘱他好生修习内功,也曾教授真正的剑法,但他心思都在剑舞上,别的都不感兴趣,不曾认真练过,若单以剑术论,他还不及冷盈,只是他将剑法也融进舞蹈,不免让人以为他实际剑术也十分了得。 
朱祁沧干脆坐下:“那好,你不出剑,我就不走。” 
卿程结舌,他堂堂钦王,居然在这里耍起无赖了,这……能看吗! 
再三思量,还是早早打发走这尊瘟神为好,卿程暗下决心,今后再不踏入钦王府一步,以免纠缠。 
随意拎了长剑,便往屋外走,朱祁沧也起身跟在其后,跨过门口时,卿程不由暗想,若是自己在后,不妨在钦王出门时顺手一推,然后迅速栓门,想来钦王总不至破门而入,怀着这个有点孩子气的念头,自己也不觉微微莞尔。 
而朱祁沧恰好此时回头,正看见他脸上似有若无的笑意,心头蓦地一跳,伸手去拉他。 
卿程及时避开,沉着脸走下小阶来到院中,衣袖一摆:“王爷请。”他竟一时忘了,这钦王轻浮无礼,刚刚还在席间肆意胡为,占自己手足便宜,适才真不该太过和颜悦色,叫他得寸进尺。 
朱祁沧也不计较,反倒兴致勃勃地一抬双手:“数数看,我几招内能夺下你的剑。” 
这话若是江湖人之间说来,是极侮辱人的,必要争个你死我活。但卿程不懂这些,他只想快快打发走朱祁沧,一招内掷剑认输也无所谓。 
于是,剑光起—— 
三十招内,朱祁沧也未夺卿程的剑,从刚开始的震惊,至后来好笑又好气到不行的地步。 
这是一套妙绝的剑法,若是稍有眼光的习武之人得去,必定奉为至宝,可是这套罕见的剑法,却传给了这个笨徒弟! 
总共二十八式的剑招,蕴含着千变万化,剑式优雅,奇丽非常,卿程修长颀秀的身姿在剑光下如仙如幻,让人痴痴凝望不忍离。 
教他这套剑法的人,必是个奇人。 
然而,学了这套剑法的家伙,却是个不折不扣的笨瓜! 
不知是剑法中融入了舞蹈,还是舞蹈渗入剑式,一举手一投足,都是惊艳。 
可……剑法的威力却发挥不到一成。 
因为,卿程根本就不会用。 
打到第五十七招时,朱祁沧实在忍不住纠正起来—— 
“这一招用得不对,你应该用三招前那个变式克制我……” 
“卿程,你明明可以反手削来,为什么又换招?” 
“唉,这一剑探得太远,招式已老,要及时变招,不然我会绕到你背后。” 
“你那一挑可以击飞敌人兵刃,平平划过是应该割我喉咙的,那个转身用来避敌的,左手要配合出招,不是光摆架式!” 
“剑斜划出去要顺势变化,剑尖绕搅是加强刺敌力道,不要省过……” 
“喂!” 
“又错啦,我不是提醒过了!” 
“卿程……” 
卿程不耐烦扔剑的时候,朱祁沧已经一把抱住他,笑到无力。 
“卿程啊卿程,天下怎么会有你这么个宝贝蛋!” 
舞师冷静地解释:“我学的时候就没打算用到与人争斗上。” 
“你只想……把它融进……剑舞中。” 
他居然还点头:“没错。” 
朱祁沧笑得全身微颤,从不知有人会“拙”成如此地步,让他气到想狠狠怒骂,又忍不住爱到骨里紧紧拥抱。 
一见心动,再见倾情。 
世间情动就是如此简单。 
卿程微挣,却挣不开,这个拥抱,是满含热情的,像久别重逢的老友之间的,兄弟彼此玩笑无垢的,虽然亲昵但不带一丝狎笑情欲,因而还不至令他恼怒厌恶。 
待到朱祁沧笑够,却还没有放开的意思,卿程平静开口:“王爷,我的剑法,您已看够了罢。” 
“不够……”肩头上腰肋间的健臂收得更紧,低沉的声音喃喃道,“不够!” 
卿程不由动气,他一再忍让,这钦王竟一再侵扰!不禁双臂使力就要推开他,谁知朱祁沧不知什么路数的功夫,身子一斜,自己就站将不住向后栽倒。他身韧腰软自然反应,一个大幅下腰就止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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