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知道他还有多久才会醒，反正她会一直在这里，陪着他，等着他醒过来。
即使没有醒过来，他的眉宇也轻轻隆起一方褶皱，似乎有什么事情记挂着，放不下。
麻药的劲儿一过，在昏睡超过5个小时以后，周燕辰终于幽幽转醒。
一醒来，就感觉到手臂很疼，钻心的疼。
他动了一下，立刻有人站起身叫他：“阿辰！阿辰你醒了吗？阿辰？”
世界上，会用这种声音叫他阿辰的人，只有她。
慢慢转头，凤眸眼底映入一张焦急苍白的脸庞。
张张嘴，他沙哑晦涩的开口：“雪雪。”
这一声雪雪，直接把匡雪来的眼泪给叫出来。
她抬手随便擦了一下，用力点头，“嗯，是我。是我，阿辰，你疼吗？”
周燕辰露出一抹羸弱至极的浅笑，“不疼。”
“怎么会不疼？”匡雪来又掉下眼泪来，“你都中枪了，怎么会不疼？你吓死我，吓死我了。”
扑到他胸前，她大哭出声。
周燕辰一只手被她握着，另一只手是受伤的手臂，也无法抬起来抱她。
就只能这样，任由她哭。
“好了，好了，雪雪，不哭。”
他忍着疼，对她说。
匡雪来知道自己又丢脸了。
可是没关系，在他面前丢脸算什么。
直起身体，她吸吸鼻子，“疼的厉害吗？”
她心疼的看着他的手臂，还有腿，“会不会疼的很厉害？”
“不疼。”周燕辰说，忽而问道：“小包呢？他没事吧？”
摇头，她说：“小包没事，我让靳席和元一带他回去了，你要看他吗？我叫他们带他过来。”
“几点了？”周燕辰问。
匡雪来说：“大概9点多。”
“晚上吗？”
“嗯。”
“不要叫小包了。”
“嗯。”匡雪来乖巧点头，坐下来，手还握着他的，“阿辰，你疼吗？手臂疼不疼？腿呢？”
周燕辰低笑，“你问好多遍了。”
“肯定很疼。”她眨巴着眼睛，睫毛上还挂着泪珠，“肯定很疼的。”
有她这么心疼，他就真的不疼了。
这算不算，因祸得福？
不敢刻意去问，他们是不是已经和好如初。
现在这样，就挺好的。
“累不累？休息睡一下吧。”
她给他掖了掖被角，柔声说。
周燕辰轻微动了动，“我不是刚醒。”
“哦，对。”点头，她不知道该说什么。
惊讶发现自己还握着他的手，她赶紧想要抽回。
“疼！”
周燕辰皱眉，紧紧握住她的手指。
“啊！对不起！对不起！”不敢再动，她顺从的继续握着他的手，急声问“阿辰，还疼吗？”
周燕辰忍笑说道：“好多了。”
“哦，好多了就好，嗯，这样就好。”
又是沉默，可是这样不说话，也不会觉得尴尬。
他们的相处，如此自然。
无聊之下，匡雪来动了动手指，开始握着他的手指捏啊捏。
她玩的高兴，没防备抬眸，就对上一双含着宠溺的凤眸。
四目相对，有种热烈的情意在流转。
“雪雪，你……”
开口，又顿住。
匡雪来咬了下嘴唇，等着他的下文。
他想要说什么？
或者，他想要问什么？
如果他问，她一定马上回答他，不带一丝隐瞒的回答。
她爱他，她不想再闹别扭了，她想回到他身边。
不需要他再追，她想要跟他在一起。
“阿辰，你……”
她的话还没说完，只听病房门被敲响。
“咚咚。”
“咳！”轻咳一声，匡雪来松开他的手站起身，扬声说道：“请进！”
周燕辰为了掌心失去的温度不悦蹙眉，医生和护士便推门进来。
“周先生醒了！”医生惊讶道。
匡雪来暗自懊恼。
刚才他醒来，她光顾着高兴，居然忘记叫医生过来检查了。
医生倒是没说什么，给周燕辰做了一下检查，末了说道：“周先生没什么大问题，要好好休息，让护士给你换药吧。”
“谢谢。”周燕辰沉声说道，没什么表情。
护士走过来，微笑弯身，“周先生，我给您换药。”
这护士，裙子会不会太短，领口会不会开的太低啊？
匡雪来瞪着她，看她的手在周燕辰手臂上乱摸。
“你干什么！”终于忍不住，她开口道。
医生、护士包括周燕辰都是一愣。
护士委屈的说道：“匡小姐，我在换药啊。”
换药？
依她看，她分明就是在占周燕辰的便宜。
可是说出来，估计她也不会承认。
匡雪来咬了咬嘴唇，气恼的走到沙发上坐下。
“抱歉，她有点累了。”周燕辰淡声说道。
护士脸红了一些，支吾着：“没关系，没关系的。”
换好了药，护士跟在医生身后，不舍的离开，离开之前，还回头看了周燕辰一眼。
收回视线的时候，正撞上匡雪来的眼神。
匡雪来似笑非笑，眼神凌厉。
护士缩缩脖子，快步跟上医生离开。
抱着手臂，她走过来，看着周燕辰，徐徐说道：“高兴吧？”
周燕辰一头雾水，“什么？”
匡雪来冷哼，“这么漂亮的小护士给你换药，高兴吧？”
周燕辰无奈失笑，“雪雪，虽然我很高兴你吃醋，不过，这个时候吃醋，不太好吧？”
“吃醋？”匡雪来声音拔高了一些，“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吃醋了！搞笑啊你！”
“唔，两只眼睛都看到了。”周燕辰笑意晏晏，凤眸轻睐。
匡雪来气得半死，可是他是病号，她也不好跟他计较。
转身，她就要走。
见逗弄的狠了，周燕辰急忙叫住她，装可怜。
“雪雪，疼，疼。”
这一招果然有用。
他刚话落，匡雪来便奔回来，焦急的问道：“哪里疼？！阿辰！哪里疼？我去叫医生过来！”
“要你亲一口才不疼。”他蹙眉说道。
匡雪来一怔，脸颊绯红。
就知道他在戏耍自己。
“真的。”他又说，表情居然很认真，“雪雪，亲一下吧。”
明明知道，他就是在撒谎。
可是眼神落在他有些泛白的薄唇上面，却硬生生的移不开视线。
匡雪来知道，自己大概是疯了。
抿了抿唇瓣，她俯身过来，在他唇上蜻蜓点水一下。
“好了吧。”
周燕辰眼神微暗，男声低醇暗哑，“不够，再来一次。”
“你不要得寸进尺！”她瞪他。
他的笑纹浅浅淡淡的漾出来，美的惊心动魄。
居然用美男计！
匡雪来咬了下嘴唇，再次靠近他。
刚刚吻上，就被他张嘴含住唇瓣。
“唔！”她惊呼，就要撤开。
他却在这个时候低吟：“疼。”
她便不敢再动，任由他勾住自己的小舌，慢慢加深这个吻。
吻了很久，舌尖都发麻，匡雪来轻微的推了推周燕辰的肩膀，不敢用力，怕他疼。
周燕辰放开她，轻轻气喘着。
匡雪来脸颊红的不像话，用手做扇，呼扇着脸颊。
怎么这么急色，竟然就这么吻在一起。
他是病号，怎么自己也没点控制力啊。
晚上睡觉时，周燕辰坚持要匡雪来和他睡一张床。
匡雪来怕碰到他伤口，再加上害羞，死活不同意。
后来也不管周燕辰一遍又一遍的啰嗦，直接和衣躺在一边的陪护床上。
夜幕降临，因为这里是医院，又是格外的宁静。
病房里，两个人轻轻浅浅的呼吸交叠着。
暗夜里，匡雪来朝着周燕辰的方向躺着，枕着自己的手臂，凝着他。
他的侧脸和身躯有些看不清，可她分明能够在脑海里清楚的烙印出来。
“雪雪，你睡了吗？”
突然，周燕辰的声音传来。
匡雪来赶紧坐起身，“没睡呢，怎么了？伤口疼？”
麻药劲儿一过，她都能想象到那是一种怎样的疼。
不小心把手割开一个小口子都能疼上半天，更何况是手臂和大腿开了那么大一个洞，还缝了针。
“不疼。”周燕辰说，扭头望向她，“有点睡不着。”
“等一下。”匡雪来说着，从陪护床上下来，走过来，坐在他身边。
“要陪你说话吗？”
周燕辰唇角一勾，提出：“我想听你唱歌。”
“什么？”
匡雪来讶然，“唱，唱歌吗？”
“唔，嗯，唱歌给我听吧。”
“不唱行吗？我给你讲故事。”
“我不是小孩子。”周燕辰说。
匡雪来翻了个白眼。
那要求听歌，就不小孩子了？
“快点。”见她还不开始，他催促。
匡雪来无法，清了清嗓子，终于开口唱道：“……拥有你就拥有全世界，亲爱的，爱上你，从那天起，甜蜜的很轻易。亲爱的，别任性，你的眼睛在说我愿意……”
伴随着匡雪来轻轻的声音，周燕辰慢慢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
莱斯河畔，穿着米黄色风衣的女人长发披肩，露出白希笔直的双腿，脚上一双黑色的高跟鞋。
她慢步河畔边，买花的婆婆看见她，招手叫她过去。
“下午好。”
“下午好，孩子。”婆婆微笑，递给她一捧小花束。
女人接过来，翻找着口袋。
婆婆按住她的手腕，微笑说：“送给你，孩子，祝你开心。”
“谢谢。”女人回以微笑，低头嗅了嗅花，“很香。”
沿着河畔继续走，她倏然停住脚步。
几米远的地方，站着一个人，一个男人。
他同样穿着风衣，棕色，双手插在口袋里，立在河边，看着对岸。
女人紧紧抱住花束，转身就走。
没走几步，只听一道男声叫住她，带着急切。
“程画！”
程画停住脚步，深深呼吸着。
那人快步走过来，站定在她身后，“程画。”
他再次叫道。
程画咬了下嘴唇，转头，微笑：“嗨，好久不见。”
周显沉沉的凝着她，仿佛有千言万语要说。
可到最后，也只是微笑说道：“是啊，好久不见。”
三年多了。
他以为，此生都不会相见的人，就这么见到了。
“你也来莱斯吗？”周显说道，“什么时候来的？”
程画低头看着怀里的花束，“有一阵子了，具体多久，忘记了。”
周显点头，往前走。
程画随着他的脚步，两个人并肩在河畔边散步。
如此沉静的气氛，让人心生敬畏。
好像，这样是不对的。
周显让程画走在里侧，自己走在外侧，有骑单车的男孩子们冲过来的时候，他会下意识的搂住她的肩膀。
“小心。”
程画蹙眉，轻轻挣脱开。
周显有些尴尬，“抱歉。”
“我，我累了。”这样下去，她呼吸都不畅快。
周显一怔，又是问道：“你住在哪儿？我送你？”
“不必，我住的很近。再见。”程画说完，朝周显颔首示意，快步离开。
周显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快速的远去。
有一种很强烈的预感。
这仿佛，是上天给他的最后机会。
如果今天他放走了她，就有可能再也见不到了。
他做错过很多事情，但只有一件事，一直出于真心。
那就是，爱她那件事情。
程画不知道自己在逃避什么，她只是知道，自己必须马上离开。
必须马上离开！
这三年多，她想的最多的人，不是周燕辰，而是他。
她知道自己大概疯了吧。
为什么要想他？
可是，思念总是控制不住。
“程画！”
忽然，有人一把握住了自己的手臂。
程画的脚步被迫停了下来。
两道急促的呼吸相互交织着。
周显凝着她的侧脸，气喘吁吁。
他一路狂奔追上来，那个时候，想和她说很多很多话，可是追上了她，又一下子说不出。
“你……”
张嘴，周显咬牙，“我送你回去吧，好吗？”
带着乞求的语气，他怕她拒绝自己。
程画轻轻挣脱开他的手，在周显失落的垂下手臂的时候，指着街对面的小巷口说：“我就住在那里，真的很近。”
说完，她抬步，过了街道。
周显站在原地，嘴角慢慢勾勒出笑容。
一点点，笑容夸大。
他大口大口的呼吸，将胸膛里沉闷浑浊的气体全部呼吸出去。
程画用钥匙打开门，进了她的小屋。
在这里住了应该有一个多月了。
这三年多，她一直都在四处游荡。
有时候会在一个地方住很久，但不会超过一个月。
本来，她明天就要离开这里，可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