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襄镇定地抬头看他：“肖炽，你放心。我不会有事的。你是知道我的，我从来不会做没有把握的事。现在也一样。”
肖炽愣住，慢慢平静下来，用嘶哑的喉咙道：“你说得，是真的？”
沈襄点头：“真的。忍着点痛，我要把绳子剪开了。”
肖炽点头，毅然道：“我不怕痛，小襄，你只管剪。”
说话间，沈襄已经将肖炽手上的绳子解开，冲他一笑，缓和了一下气氛：“你不怕痛，我还怕把你手给剪断了呢。好了，你还有力气走吗？”
肖炽点点头：“我应该还可以……”
他试着走了一步，结果因为被绑了太久，手脚都僵了，又饿又困，立即一个趔趄，若非沈襄拉了一把，险些栽进前面的土里。
沈襄好笑地看他：“还是我背你吧。”
肖炽犹豫道：“可是，你背着我，怎么离开？”
沈襄回头瞥他一眼，道：“你这就不用担心了。我自然会把你送出去的。你只管好好呆着，我会救你出去的。”
“你头顶的渔网。”肖炽虚弱地提醒。
沈襄朗声道：“这有何妨，雕虫小技而已。”
她猛地网上一冲，直愣愣朝着那渔网撞过去，颇有导弹发射的架势，气势汹汹，立即让那渔网上遍布的线开始发出剧烈吱吱声。
肖炽下意识闭紧眼睛。
沈襄却依旧胜券在握的表情，毫不犹豫地照着上面一冲。瞬间那些渔网被巨大的力道冲断了，一根根线爆开，上面流转的阵法也悉数被毁，在空气中发出巨大爆裂声。
肖炽听着耳边爆炸声，却没感受到一丁点儿疼，忍不住睁开眼，发现自己和沈襄身上，不知被附了一层什么样的薄膜似的东西，保护着二人，毫发无伤。
沈襄轻而易举破了这次的陷阱。
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一切阴谋诡计都是纸老虎。
沈襄将肖炽放在地上，给他弄了点水。幸好，空间里的东西她没有都给扔了，留了一些食物和水，正好可以在这个时候用。
“你还有力气自己吃东西吗？”沈襄道。
肖炽吃力点点头：“有。”
沈襄将东西递到他手上，道：“我现在必须去阻止闫家的阵法，不能让他们成功。所以，不能在这里照顾你。你自己先吃点东西，补充体力。我给你身上布一个阵法，让他们不能伤害你。”
肖炽尚未回答，沈襄忽然觉得周围空气出现细微波动：“谁？谁在那儿？”
肖炽明显一抖，跟着沈襄看着那个方向。
“一个月不见，你果然不一样了。”空气中出现水一般的波纹，从里面走出一个穿着亮丽红衣，披着长发的人，他容貌妍丽，声音低柔，雌雄莫辩，模样是闫青，细看下却和一个月前有了细微的不同，“沈襄，时隔一月，你的功力精进了不少呢。”
沈襄绷起神经，全身灵力运转：“多谢夸奖，闫老祖，您的灵力也承不多让。”
“小沈襄，你不必这么紧张。”闫老祖轻声道，语调低柔，像娇言媚语，“你看，你都不笑了。你都不知道，你笑起来有多好看。”
“滚——”肖炽颤巍巍站起来，挡在沈襄前面，“你这个变态，不准伤害小襄。”
“哟，英雄救美？”闫老祖用袖子轻掩着口，低低笑道，低头间露出一截脖颈，风情如许，“看来，这个人还真是抓对了。不过，这位小兄弟，你要知道，这个英雄可不是这么好当的。”
沈襄拉了拉肖炽，语气冰冷：“闫老祖，你想做什么？”
“我想做什么？”闫老祖笑着，眉里眼里都是媚意，“我什么都不想做。我只是想看看，这个英雄到底要如何保护他的美人。”
他喊道：“成轩，出来。”
沈襄心一跳，似乎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下一秒，她便看见闫老祖身边出现一个人。一个她非常熟悉，可以说最重要的人之一——穆冉轩，不，应该叫做闫成轩，出现在她面前。
沈襄拼命压抑住自己情绪，表面丝毫不露声色。
这是穆冉轩。
隐藏在闫家的一名卧底，在闫家有个化名，叫做闫成轩的男人，是穆家的嫡孙，也是她沈襄，的爱人。此时此刻，却以敌人的身份站在对面。
她看见穆冉轩对着闫老祖单膝跪地，恭敬道：“弟子在，不知老祖所叫何事。”
闫老祖闲闲地一指，朝着沈襄面前，摇摇晃晃但仍要拼命保护背后的人的肖炽，道，“你给我把他杀了，对了，这个人皮相挺不错的，下手时注意点。”
“是。”闫成轩干净利落应道。
沈襄紧紧盯着穆冉轩。穆冉轩也转过头，看向她，和他面前的肖炽，眼神冰冷，带着闫家子弟一贯的漠然和高高在上，一点儿都看不出那个会对着她问出幼稚而让人脸红问题的青年。
沈襄一遍遍冷静警告自己。
他是卧底，现在不能被发现。
“我不会让你伤害她。”肖炽身躯单薄，被绑在树上折磨几天后，更是瘦得可怕，可以清晰看到背后的突起的琵琶骨，可他站的很稳：“你们杀了我吧，我不会怕你们的。”
“肖炽——”沈襄喊道，把他拉到自己身后，“你别傻，你不是他们的对手。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活着的。至于你的命，我辛辛苦苦把你从那里救出来，没经过我的允许，你别想死。”
“谁也不行。”她深深吸一口气，和穆冉轩面对面站住了。
穆冉轩站在她面前，什么话都没说，只是举起了手，做出攻击状态。
闫老祖后退一步，闲闲站着，似笑非笑，给自己摇着薄扇，悠闲而自在，仿佛在旧时梨园看戏的闲适大小姐，丝毫不会让人联想到，他手里沾着多少人的鲜血和罪恶。
沈襄看着闫老祖，一瞬间明白了。
他在看戏。
他在看穆冉轩和自己还有肖炽之间的戏。
这个人精明到极点，定然是发现了穆冉轩的一点点不对劲，想要借这个机会试探穆冉轩，接着穆冉轩的手除掉肖炽，甚至有可能，重伤乃至除掉自己。
他把自己当成四处点火，筹谋大局的将军，但只想在城楼上，看着自己手下的人和敌人冲刺，厮杀，拼死拼活。
这是一场对穆冉轩的考验。
☆、第157章 僵持
沈襄有想过，作为敌对的双方，她和穆冉轩会站在战场上，挥刀相向，带着各自的不得已。但当到了这一天，她还是难以抑制的沉重。
这是一道难选的题。
于她于穆冉轩。
“开始吧。”闫老祖轻摇着羽扇，事不关己地道，脸上还带着看热闹的八卦的笑容，“我像看看，到了这个地步，这位小哥，要怎么像他说的那样保护我的小沈襄。”
他羽扇虚指，点在肖炽身上。
沈襄浑身恶寒，打了个寒颤，往后退一步，道，“闫老祖，把你那恶心人的一套收回去。听着我想吐，谁也不会是你的。”
闫老祖闻言，做了个西子捧心，心碎欲绝的表情。还别说，若是不知他底细，单单这么一看，定然会起了怜香惜弱之心。
但沈襄和肖炽都是见过此人本相的，只一阵阵恶心。
闫老祖似乎来了兴致，忽而对着沈襄和肖炽一指，偏头对旁边的穆冉轩道：“你看看，啧啧，年纪大了可真是受不了这些。你看看对面的这两人，一般的俊俏，皆是人中龙凤样的人物，连做起嫌弃的动作都一样的匹配。现在的小两口，是不是太不照顾旁人的心思了。”
穆冉轩只沉默看着，不言不语。
沈襄心里一咯噔，极快瞥了穆冉轩一眼，朝闫老祖厉声喝道，“闫老祖，你又在废话什么。要打便打，要杀便杀，不要随意捏造别人的关系。我和肖炽之间清清白白的朋友关系，不要空口白牙的血口喷人。”
“哟——”闫老祖轻笑一声，“气急了。”
肖炽伸手，按了按沈襄的肩膀：“小襄，你和他置什么气。这种人向来是唯恐天下不乱的，我们的关系我们自己知道便问心无愧了。”
沈襄轻轻嗯了声，瞥了眼穆冉轩。
穆冉轩宛若一个沉默的机器，只冰冷站在闫老祖身后，像闫家任何一个听话而没有思想，只知执行命令，流水线下一顺出来的闫家子弟一样。
沈襄不知他怎么想，心里莫名忐忑。
“哟，还知道辟谣避嫌呢。这个男人还算不错。”
闫老祖是唯恐天下不乱的，而且似乎胜券在握，不在乎浪费时间和沈襄，肖炽两人唠嗑一样，慢悠悠地对沈襄道：“我的小沈襄，你知道你旁边的那个美男，是怎么被我们抓的吗？”
沈襄扭头看肖炽。
肖炽休息了一会儿，精神好了许多，见沈襄看过来，稍稍偏过头：“小襄，你别听他瞎说。他的性子我们都知道的，又能说出什么好话。”
“非也非也。”闫老祖摇摇手指，道，“虽然我这个人心思不好，但只有一点还是挺厚道的。我活了这么多年，骗了太多的人，骗到最后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说得是真话还是假话了。所以，我后来告诉自己，再也不会骗人了。现在我说得，都是实话。而且，你们几个也实在没有让我骗人的必要。”
沈襄一抖剑，厉声喝道：“别啰嗦，要打要杀直说便是。”
“现在的女孩子，太暴躁了。这样不好。”闫老祖轻轻摇头道。
穆冉轩也轻轻喊了一声，似在提醒：“老祖。”
“好了好了，看来成轩是个急脾气呢。”闫老祖似呼十分无奈的样子，轻轻一摇手指道，“既然这样，我便只说最后一句。我的小沈襄，你可听好了。你身后的那个男的，是个不折不扣的傻蛋，但也是对你极好的傻蛋。”
“我们为了引你身边的人出来，放出风声，说你被我们抓了。原本希望可以等到你那边的人来营救，没想到最先等到的是这个傻小子，明明知道我闫家是个修道世家，本领强大，他自己是个普通人，还是一腔热血的冲进来，说要拿自己的命换你的命……”
“啧啧，这年头，这样又傻又真心的人不多了。我也是头一次见到，让我都不忍心直接把他杀了，便绑在树上，让他等着你过来救他，看看他要如何用自己的命换你的命呢。”
沈襄回头，惊诧地看着肖炽。
肖炽偏过头，颇为不自然地道：“小襄，你别听他瞎说。我、我、我……”
‘我’了半天却没有将一句话说完，实在找不到话否认了，只得沉默，低着头，不说话，慢慢地道，“我知道我只是一个普通人，你比我强大得多，和我接触的世界是不一样的。我很想保护你，但是我知道我太弱了。我知道……我知道自己很蠢……”
“肖炽，谢谢你。”
他话未说完，便被沈襄的声音打断。沈襄凝视着他，含着笑，眼眶却有些湿，故作不在乎地锤了一下肖炽的胸膛，“有你这们一个哥们，值了。”
肖炽看着沈襄，眼睛里慢慢出现一种让人很悲伤的神情，也露出一个大大的笑，似乎笑得不够大便不足以说明他的不在乎和开心似的：“嗯，我也……很开心。”
“很开心，和你在一起。”
沈襄偏头，强迫自己不看肖炽。有些心思，在知道自己永远不可能有所回复时，便不要点破，将它永远掩藏下去，才是最好的结局。
沈襄看着穆冉轩。
穆冉轩神情依旧机器人般木然和冷漠，但沈襄注意到他放在袖子里的手握得很紧，骨节分明，皮肤上有微微的青筋暴起。
沈襄心里一刺，不知说什么好。
她不知道穆冉轩看着这一幕，却什么都不能说，什么都不能表示，甚至连一丝异常都不能表露出来是什么心情。
三人陷入诡异的僵持中，空气中都带着几分紧绷，仿佛风雨欲来前难得的宁静，让人随时随地都在享受安宁时，还要担心危险得无限逼近。
“故事都已讲完了。我也不耽误时间了。”闫老祖打了个哈欠，催道，“正好，我一直听说闫家一代小辈里。你最为出色，今日让我看看你的本事，以后也好交代你一些事情。”
穆冉轩沉沉应了声：“是，老祖。”
他举起剑，蓄积玄力，朝着沈襄冲了过来。肖炽立即警觉，拉着沈襄，想要挡在沈襄的身前，道，“是你救了我，我不能让你因为我再受伤。”
沈襄将他摁在身后：“你太虚弱了，好好保护自己就好。”
她也举起剑，面对穆冉轩。
穆冉轩动作极快，转瞬间便已扑了过来。沈襄提剑相迎，朝着穆冉轩的方向，如猛虎出山一般扑了过去，气势逼人，动作极快。
穆冉轩却身子一扭，避开了，肩膀上受了一剑，流了血。
还好，这一招是沈襄控制过力道，为了蒙哄闫老祖的眼睛，特地弄出一点激烈的伤势，表面看起来伤得重，实际上是破了些皮，流了血，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