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61:太空漫游 [英] 阿瑟·克拉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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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61:太空漫游 [英] 阿瑟·克拉克-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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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自漆黑的天空无声地坠落,停靠在那新近解冻的大运河岸边。人人都知道后来发生的事。也许,正因为如此编导才没有制作那些镜头。
  欧罗巴的图像隐去以后,观众看到的是中国一幅家喻户晓的肖像,正如俄国的尤里·加加林。
  第一张照片是张鲁博在1989年毕业典礼上。那是一个严肃的青年学者,在百万同龄人中并不显眼,茫然不知二十年后的宿命。伴着压抑的音乐,解说员简要地回顾了张博士的学术成就,以及他如何被任命为“钱学森号”的科学官。照片上的他逐渐变得成熟,最后一个镜头是他即将登上飞船。
  身处黑暗中的劳伦斯爵士感到庆幸:无论朋友还是敌人都会惊愕于他那潮湿的双眼——当他聆听着张博士发往“莱昂诺夫号”的绝望消息:
  “……知道你在莱昂诺夫号……也许时间不多……制服的天线正瞄向我认定的位置……”
  信号令人窒息地消失了,几秒钟后,它重新出现,清楚多了,虽然不太响亮。
  “……向地球转发此信息。钱学森号于三小时前被毁遇难。唯我一人幸存。我只有制服上的无线电,有效距离尚不清楚。这是最后的机会。请仔细记录:欧罗巴存在着生命。重复,欧罗巴存在着生命……”
  信号再次衰减下去……
  “……本地子夜后不久。我们正在稳定泵水,水箱半满。李博士和我外出检查管道的保温情况。钱学森号停在——曾经停在——距大运河约三十米的岸边。管道直接连通至冰面以下。很薄,不适于步行其上。上升暖流……”
  又一次长间断……
  “……不成问题,五千瓦的光直射在船体。好像一棵美丽的闪闪发光的圣诞树,透过冰层。真是光辉灿烂。老李首先看到它——一个巨大灰暗的物体从深处冒上来。开始我们还以为是一群鱼,太大了,不像单个生物体。然后它开始穿破冰层……
  “……像是潮湿的巨型海带在地面爬行。老李跑回船去取摄像机。我留在原地观察,通过无线电汇报情况。那个东西运动得很慢,很容易追上。我欣喜若狂,丧失警惕了。原以为我知道其种属——我看过加利福尼亚海岸的海草林照片——但是我完全错了。
  “……看得出来,它不舒服。低于其常温一百五十度,不可能生存。就在向前爬行的时候,它也正在冻结,碎片像玻璃一样剥落。但是它仍然向着飞船爬行,像是一阵逐渐缓慢的黑色潮水。
  “当时我愕然站立着,不知所措。丝毫没有想到它接下来的行动……
  “……爬上船体,留下一串冰隧道。也许这是它的御寒层,就像白蚁用泥土建筑的避光走廊。
  “……吨的冰在船体上。无线电天线首先断离。然后我看见着陆架开始弯曲——一切都是慢动作,像在做梦。“直至船体倾覆,我才意识到它要做什么,已经太晚了。我们本可以自救的,只需要关掉那些灯。
  “它也许是一种趋光生物,生物周期由透过冰层的阳光引发。或者像是飞蛾扑火。我们那明亮的探照灯是欧罗巴亘古未见的……“然后飞船就毁掉了。我看见船壳崩裂,潮气凝结形成一片雪云。灯光全部湮灭,只剩一盏还在距地面几米处来回摇晃。
  “紧接下来的事我不清楚,只记得站在那灯光下,看着飞船残骸,以及刚刚撒落在我四周的雪粉。我可以清楚地分辨我的足迹。我可能是跑过去的,因为时间只过了一两分钟……
  “这个植物——我仍然认为它是一种植物——一动不动。我想是否它被那撞击破坏了,因为有不少大块碎片,人的手臂粗细,就像折断的树枝。“主干又开始移动了。它从船体移开并朝我爬来。现在我可以肯定它是光敏的:因为我就站在那盏不再摇晃的千瓦灯下面。
  “想象一下,一棵橡树,或许更恰当地,一棵多枝干多根系的菩提树,在重力作用下平摊开来并在地面爬行。它到达距灯光五米处,蔓延开来,形成一个环绕着我的圆圈。这大概是它耐力的极限,从趋光性到厌光性转折点。此后,几分钟内毫无动静。我以为它死了,终于给冻僵了。
  “接着,我看见许多枝干上长出硕大花蕾。就像花卉绽放的快进电影镜头里那样。实际上,我认为那就是花,每个足有人头大小。
  “柔和而美丽。那时候我想,没有任何人,没有任何事物,看到过这样鲜艳的色彩。当我们在这个世界打开灯光,打开厄运的灯光以前,这一切都不存在。
  “那些娇弱无力的藤蔓和花蕊……我走向那堵有生命的墙,以便看得更清楚。任何时刻,我都没有丝毫的恐惧感。我肯定它没有恶意,如果它也有意识的话。
  “无数的花朵,处在不同的花期。它们让我想起刚刚羽化成的蝴蝶,带着皱缩的翅膀,仍然很娇嫩。我离真相越来越近了。
  “不过它们正在冻结,和出生一样,死亡也快。然后,一个接一个地掉落下来。像落在旱地的鱼那样翻腾了一阵。我终于意识到它们是什么了。那些膜并不是花瓣,它们是鳍,或者其等价物。这是可自由游动的,处于幼态的生物体。可能它在大部分生命时间里都植根于海床,释放后代到新的地域。就如同地球海洋里的珊瑚。
  “我蹲下来凑近了观察其中一个小生命。那美丽的颜色现已褪去,变成灰褐色。一些瓣状鳍已经折断,被冻成脆瓷片一样。我靠近的时候,它还在无力地移动,试图躲避我。我奇怪它是怎么知道我的存在的。
  “然后我注意到那些花蕊,我这样叫它们,那顶端都带着亮蓝点。看起来像闪闪亮的细小蓝宝石,或者说海贝外膜上的蓝眼睛,有感光能力,但不能形成视觉。我看着那些小蓝宝石褪成木然的石头……
  “弗洛伊德博士,任何正在聆听的人,我的时间不多了,木星即将遮蔽我的信号。然而我就快结束了。
  “我知道我下面的工作。那盏灯的电缆几乎垂到地面。我拽了几下,一阵火花之后灯光灭了。
  “我原以为太晚了。好几分钟,没有丝毫动静。所以我走到那堵环绕着的藤蔓墙,踢了几下。
  “慢慢地,这个生物展开了,并向运河退回去。光线充足,一切都看得很清楚。甘尼美第和卡里斯多悬在天空,那个巨大的新月正是木星。夜界(nightside)那边有一大片极光,伊娥靠着木星一面的火山正在喷发。我不必打开盔顶灯。
  “我跟着这个生物一直回到水边,它慢下来的时候就踢几脚,可以感觉到靴底的冰在碎裂……它靠近了运河,好像也恢复了力气,好像知道它就要回家了。我想知道它能否活下去,再次开花。
  “它从表面消失了,在这个陌生的地方留下一些死去的幼体。暴露的水面冒出一阵气泡,足有几分钟,直到一层冰把它与外面的真空隔绝起来。然后我走回飞船,看看是否可以救回些什么,但我不想谈这一点。
  “我只有两个请求,博士。当分类学家为这种生物命名的时候,我希望能考虑使用我的名字。
  “其次,当下一艘船返航的时候,请他们把我们的尸骨运回中国去。
  “数分钟后木星将切断我们的联络。我盼望有人收到我的消息。不管怎样,当我们可再次对视,我将重复此消息,如果我的生命维持系统可以坚持那么久。
  “这是张鲁博教授发自欧罗巴,报告太空船‘钱学森号’被毁失事。我们在大运河边着陆并在冰沿架设水泵——”

  信号陡然衰减,短暂恢复后,永远地消失于噪音水平以下。再也没有来自张教授的进一步消息。不过,钟洛伦的雄心壮志已经被激起,飞向太空。 


 第六章 甘尼美第之春
 
  罗尔夫·范·德·伯格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三者缺一不可。当然,历史总是这样的。
  他占有人和,因为他是第二代非洲难民,并且是一个训练有素的地理学家。这两点很重要。
  他占有的地利,是指这颗的最大的卫星:甘尼美第,木卫三。
  天时倒不是那样关键。
  相关信息像是一颗滴答作响的定时炸弹,早就在数据库里存放了十年。直到57年,范·德·伯格才看到它们,又花了一年工夫来说服自己并非疯傻。为了避免别人抄袭这个的发现,在59年,他悄没声地把原始数据抹掉了。这时候,他才安然地集中精力考虑主要问题:下一步怎么办?
  事情开始得稀松平常,那不过是一次例行观测,与范·德·伯格的专业也没有直接关系。
  作为“行星工程任务组”的成员之一,他的工作是勘察记录甘尼美第的自然资源,不必去管那个临近的禁忌卫星上的闲事。
  然而,没人可以长期忽略欧罗巴这个谜,至少隔壁的那些邻居不会。
  每隔七天,它都要从甘尼美第与那个曾经叫做木星的明亮的小太阳之间穿过,造成长达十二分钟的曜食。在最近的距离上,它看起来比地面上看到的月球略小。当它处于轨道远端的时候,更缩小近四分之三。曜食很是壮观。恰好位于甘尼美第与曜星之间的欧罗巴看上去是一个硕大的黑盘。曜星把它的光芒从它创造的欧罗巴大气层折射过来,成为一环赤红的烈焰。
  只不过一半人生的时间,欧罗巴已经改天换地了。面向曜星一面的冰壳完全消融成为太阳系的第二大洋。真空下的海水蒸腾了十年才达到平衡。
  现在,欧罗巴上有了稀薄却敷用的大气。当然,这不是为人类准备的。大气层的主要成分是水蒸气,硫化氢,二氧化碳,二氧化硫,氮气以及其他一些稀有气体。
  除了“夜界”(这个名字略显不当)仍然是永久冰封,在欧罗巴上,一个如非洲大小的地域已经拥有了温暖的气候,流水,和零星的几个岛屿。
  这一切和其他一些情况,一直都被地球轨道上的望远镜看在眼里。
  2028年,第一次大规模木卫探索行动开始的时候,欧罗巴已完全被稠密的云层覆盖。仔细的雷达探测只揭示了一片平静的海洋和另一侧光滑的冰面,欧罗巴仍然是太阳系内最平坦的不动产。
  过了十年,欧罗巴的情况起了急剧变化。它现在拥有一座山峰,几乎有珠穆朗玛峰那么高,耸立在晨昏线。人们认为也许是某种火山活动把这块巨大的物体抛上来的,就像临近处永不安宁的伊娥那样。可能是来自曜星的巨大热能促发了这次喷发活动。但是,这个想当然的解释有很多毛病。宙斯峰呈规则的金字塔形而不是通常的火山锥,雷达扫描也没有显示出任何岩浆流的特征。
  乘着云层散开的短暂间隙,甘尼美第上的望远镜拍到了一些照片,质量都不怎么样。它们显示出这个山峰好像是由冰构成的,恰和它周围的封冻地带一样。无论如何,宙斯峰造山运动给它主宰的着世界带来巨大创伤。在整个夜界,那些乱糟糟的浮冰完全变更了组合模式。
  有个思维怪异的科学家摆出了一套理论:宙斯峰原来是一个“太空冰山”,是落到欧罗巴的一块彗星碎片。远古以来的充分证据表明,卡里斯多就是这样被砸得面目全非。这个理论在甘尼美第极不受欢迎——那些未来殖民者的麻烦已经够多的了。
  范·德·伯格对此的反驳令人信服,也让人长舒了一口气:任何类似质量的冰块早应该在撞击时完全粉碎了,即使没有,欧罗巴的重力虽然不大,也足以引起冰山的崩塌。雷达显示出,虽然宙斯峰的确正在缓慢下沉,它的整体外形却完好无损。答案不可能是冰。本来,发射一个探测器,穿过欧罗巴的云层,问题便一了百了。很不幸,不论那片永久云层下有什么,没有人敢好奇地去看一看。
  “诸世界皆归汝所有,除欧罗巴不得涉足”
  在“发现号”毁灭的时刻,最后中继过来的这条消息无人忘记,尽管围绕它的争论无休无止。
  “涉足”?是指机器人还是只限制载人探测器?上层大气浮空气球怎么样?
  不管科学家们怎样心急火燎,群众显然是很紧张的。
  这个力量能引爆太阳系里最庞大的行星,决不是可以与之闹着玩儿的。反正也要花上几个世纪探索开发伊娥、甘尼美第、卡里斯多,以及其他几十个小卫星,欧罗巴的事尽可以先放一放。
  他人不止一次地劝告过范·德·伯格,甘尼美第的事情这么多,不要把宝贵的时间浪费在那些不切实际的研究上面。
  (“我们该去哪里找到碳,磷,硝酸盐来维持水培农场?巴纳德断层的稳定性如何?弗里吉亚未来有无更多泥石流危害?”诸如此类,很多事情要做……)
  但是,他继承了布尔人祖先有名的顽固脾气。即使在手里的活多得不得了的时候,他也要抽一点时间来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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