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休了。这个不管他，关键是这样就空出来一个分管经济的县委副书记，觊觎这个职务的人自然很多，其中原本分管党务的张邦成副书记就很眼馋，而且也颇有希望顶上。在老齐要走之前，他就已经往市委跑了不知道多少次，该跑到、能跑到的地方，他都已经跑到了；该做的事情、能做的事情，他也已经都做了。本以为这次事情基本上应当是八…九不离十，不料老领导昨天忽然语气沉重地打了个电话告诉他，他的事情这次恐怕不能如愿了。
张邦成惊讶之余，自然很不甘心，略微追问了一下，老领导只是叹了口气，说：“中央下从本届中央党校中青班毕业生中，下派了一名年轻干部来朗柳任职，省委对此比较重视。王副书记甚至拿出中央党校的《理论动态》上一篇头版头条来说明这位同志在经济方面的能力，建议市委对该同志的委任要量才而用……邦成啊，你还年轻，再等两年吧。”
老领导是现在的朗柳市市委书记郝文庸，张邦成曾经是他在任市长时期的爱将之一。郝文庸做了市委书记之后，就把张邦成派下去熬资历了，现在其实也三年了，不过张邦成如郝文庸所言，的确还比较年轻，今年才39岁，依然算是很有前途的。
张邦成瞥了身边不远处的萧宸一眼，心中不忿：我年轻？我有他年轻？一个毛头小子，凭什么排在我前面？
第003章 挑选秘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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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4年1月2日，市委组织部的赵部长走后的第二天，也就是萧宸正式上任的第一天。时间已近七点，天才刚蒙蒙亮，鼎清区区委所在的兴陵镇大街上行人还很稀少，几乎只有那些包点早餐店和扫马路的清洁工以及开始了一天的工作。还有一类人也已经出现，不过他们不算工作，而是学习，因为这批人正是镇上小学和中学的学生娃儿。
但时间一到七点半，就好像有人很大力的敲打了这片沉静的大地，大街小巷很快变得活泼起来。各种各样的自行车，一辆，两辆……最后汇集成车流涌上街道，“叮铃铃”的车铃声此起彼伏。不算太多的汽车也开始往大路上开，开车的人似乎很喜欢按喇叭，似乎汽车喇叭能提醒周围骑自行车的人：我可是有身份的人，让着点。
人流逐渐拥挤，整个镇上顿时喧闹起来。
“老刘，听说咱们县分来个副书记，只有二十出头，是个刚毕业的小青年？”
“你听他们鬼扯，我听我们家大盛说了，人家萧副书记是从中央下来的！都到中央了，那能是刚毕业的吗？”
“是吗？可我瞧着昨天那电视里头，萧书记看着年纪是不大啊？”
“人家中央的领导，就不能保养得好点吗？”
“老刘，这中央的领导，怎么会搞到我们这来？”
“这是什么话？我们这很差吗？河对面就是市区呢！……要说萧书记怎么下来的，这个我倒是没问……”
旁边一个听得笑起来：“我说老哥，年轻干部从上面下来，那是下来锻炼的。”
“哦，那就是过路客了？吓，我还以为来个年轻的能有点干劲，把我们厂整顿整顿，看来又没指望了。”
……
萧宸来到区委上班之后，谢阳书记第一件事便是找他谈话，把县里去年的几个主要数目汇总给他看了下，这就算是正式分配了工作，从现在起，全区的经济工作就归萧宸一手抓起来了。
不过这个话说说也就罢了，其实也当不得真。虽然这个年代党委比政府的权力重很多，常委会里头政府这边基本上只有区长和常务副区长两个人能进，其余的副区长们那可就不好意思，您一边玩儿去，常委会恕不接待。
但是关于这个管经济就有个问题，按说区长是负责行政这一块的，经济很显然也在其负责的范围之内，而且还是个主要内容。那萧宸这个分管经济的副书记究竟该怎么个管法就难说了，哪些事该他管，哪些事该区长管，从来没有明确的说明。在这种机构臃肿、功能重叠的情况下，一般来说，谁更强势一点，谁管的事就多一点，反之就只好大袖一摆靠边站了。
不过这里面也有个变数，那就是书记的态度。在下面工作重叠的时候，书记这个“掌总”的说话就是定论。
谢阳书记今年已经五十八了，再有个两年就要到站，而区长林志立则只有四十七岁，在官场上属于正当年。而且据萧宸在市委隐约听到的一点口风来看，书记和区长的班子搭得还不错，几乎没有什么明显的争执。
通常来说，这样的情况下，萧宸一个外来户副书记要想真拿到管经济的实权，难度就非常大了，有书记支持的区长，区区副书记哪里撼得动？
不过萧宸并不打算找什么突破口，搞什么小动作。他只是谨记爷爷的教诲，来这里是来做事的，不是来做官的。只要能安心做事、做实事，区里领导班子团结那是好事嘛。
他正看着手中谢书记给他的关于去年区里经济状况的简略报表，门口就传来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请问萧书记在吗？”
萧宸抬起头：“我在，请进。”他说着，已经起身从办公桌后面转了出来。初来乍到，哪怕自己是领导，对人客气一点也不会有错。
外头就走进来一个满脸笑容，微微发福的中年男人，离萧宸还有两米远就已经伸出双手：“萧书记早，我是区委办副主任，孙文渊。”
“文渊同志早。”萧宸笑着跟他握了握手，指了指沙发：“有事吧，请坐，坐下来说。”
孙文渊忙道：“不用不用，萧书记您坐……我就是来汇报一声，您的秘书人选，区委办已经敲定了几个苗子，都还不错，您看是不是圈定一个？”他说着，变戏法似的拿出几份材料，双手呈给萧宸：“这是他们几个的材料，我已经审核过一次，应该没有问题。”
萧宸点点头，接过材料，不过没有直接打开看，却笑着道：“辛苦文渊同志了。”
“不辛苦不辛苦，分内工作而已……那，萧书记您忙，我先去了，您圈定了人选再随时通知我就是。”
萧宸微微颌首，伸手一引：“好，你慢走。”
孙文渊又是几句客气话过来，不过这时候萧宸就没注意听了，他已经转身往办公桌那边走去。对下属，和气一点没关系，但客气就不要太过，否则你做领导的都客气成这样了，叫人家做下属的还怎么做人？总不能磕个头再出去吧。
萧宸坐好，打开材料看了起来，孙文渊说是有几个，其实也就三个。
一个叫邓志雄，一个叫杨杰宇，一个叫黄睿。萧宸阅读速度很快，没多久就把他们三个的资料看完了。
其实三个人的材料都比较漂亮，但邓志雄和杨杰宇一个三十四岁，一个三十二岁，让萧宸觉得自己用他们的话，出去有种小领导、老秘书的感觉，搞不好就出现人家先找秘书握手的情况了，未免有些滑稽。想了想，自己是趁着年轻，下来打算做点实事的，何不也要个年轻人做秘书，就算经验差点，处事也不见得足够圆滑，可是自己不就是需要这样的人吗？
他拿起笔，在黄睿的名字上圈了一个圈，然后翻了下机关内部电话薄，拨通孙文渊办公室的电话：“喂？文渊同志吧？……对，我是萧宸。这样，你让黄睿到我办公室来一下……不用，就现在吧，让他现在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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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4章 秘书黄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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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睿接到孙文渊通知的时候，心一下子就揪起来了。昨天孙副主任让他准备材料的时候他其实心里就有些觉得多余，邓志雄和杨杰宇跟他比起来，在简历上差不多，年纪却是大了十来岁，就算在县委办也已经有点年头了，是很有资历的。按照一般情况来看，萧书记一个外来的领导要想尽快契入县委，展开工作，身边正需要那样一个熟悉县委、性格沉稳、处事圆滑的秘书，从这一点上来看，无论邓志雄和杨杰宇，都应该比他适合。
他知道自己太年轻，大学毕业三年，今天才二十五岁，怎么看都不像是能给大领导当秘书的。别人这么看，他自己也这么觉得，所以交材料的时候就没有想过真能被看上。孙文渊本来也觉得没戏，但黄睿的父亲是他当年中学同学，他觉得自己理所当然的应该照顾一下小黄，所以才抱着“即便不能被看上，也能让领导有点印象”的态度让他交了一份。
哪知道运气就是这么奇怪的东西，说来就来，没有一点征兆。孙文渊通知了黄睿一下，本打算回去，想想还是不放心，尤其是看见黄睿有些忙乱地收拾材料，搞得连他都有点紧张起来了，拉了黄睿一把，道：“不用带那么多材料了，萧书记这时候叫你去，应该主要是面试一下，你带这些也没用。”
黄睿哦了一声，放下材料，紧张地把衣服整理了一下，问道：“孙主任，那我……我就去了？”
孙文渊点点头：“去吧……算了，我带你过去。”
萧宸此刻却是拿了一份更详细一点的93年报表在看，包括鼎清区概况、各个乡经济结构等。鼎清区环抱朗柳市区，原名鼎州，辖37个乡镇（场）。地据武峰、雪岭两山，汇汀、清两水，有控山锁河之险，襟江带湖之势。特别是武峰山余脉旭日山，万木参天，流霞飞烟，被称为“玄天第一峰”；流经境内32公里的汀江，千载清风，一川明月，被誉为“仙源水”。故此，明朝诗人季元亨欣然赞美道：“汀水愈清颖，孤峰胜九嶷。”
但鼎清区虽然区委区政府驻地的河对面就是市区，发展却不是很好，这还是县里的样子，萧宸可以想象下面的乡镇是什么模样，至于再往下……
鼎清区去年的产业报表显示1993年一年，全区实现地区生产总值20。2亿元，同比增长8。3％，其中第一产业增加至8。7亿元，增长8。3％；第二产业增加至4。6亿元，增长10。2％第三产业增加至6。9亿元，增长9。6％。三次产业结构比为43。1：22。7：34。2。
总量小都暂且不去说，可是全区农业产值比例几乎是工业的两倍，可见鼎清区工业落后有多么严重。作为一个紧邻（包围）市区的县区，这样的经济产业结构显然是不合理的。
萧宸皱着眉头，正翻开区内工业企业的详细汇总报表准备看，却听见轻轻地敲门声，萧宸一抬头，就看见孙文渊站在门口微微躬身，笑着道：“萧书记，黄睿我给您带来了，您看现在要见他吗？”
萧宸本来打算站起来，听了这话，却又坐了回去，点点头：“行，让他进来吧。”
孙文渊道：“好的，萧书记。”然后转头低声对黄睿道：“快进去……要有礼貌，萧书记如果问话，你的回答一定要简洁直观，但每一句话一定要想清楚了再答，不要冒失。”
黄睿也低声道：“谢谢孙叔叔，我进去了。”
孙文渊点点头：“嗯。”又转过头：“萧书记，那我先去了，有事情您随时打电话叫我。”
萧宸在里面嗯了一声，没多说。
黄睿走到门边，心里正一怔：我要不要喊报告？就听见萧宸招呼道：“黄睿是吧？进来吧。”就这么一句，黄睿心里就感觉萧宸这个副书记有些不同寻常，下属还没敲门报告呢，他就先说请进了。其实黄睿不清楚萧宸这是急于看报表，不愿意浪费时间。在萧宸看来，基层工作就是要找准方向，说干就干，不能拖延迟缓，更不能浮于表面，他现在正打算看完报表做到心中有个底，然后下到各个单位去看一看呢，哪能容忍浪费时间在这些做样子的事情上？
黄睿进门，小步快走到萧宸的办公桌前，微微躬身道：“萧书记好。”
“嗯，你好。”萧宸说着，拿出两份材料，放在桌上，用手指轻轻敲了敲：“这两份报告是你代笔写的吧？”
“是的，萧书记。”
“嗯，写得不错，紧跟中央政策，观点明确，数据清晰，而且语句通畅，朗朗上口。”
“谢谢萧书记指点，我一定用心学习，争取写得更好。”黄睿连忙回道。
萧宸笑了笑，把那报告往黄睿推了一推，问道：“那照你看，我们区现在情况如何？”
黄睿一听这个问题，虽然低着头，却抬起眼睛偷瞄了萧宸一眼，却见萧宸正微笑地看着他，不禁连忙又把目光垂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