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无法告别的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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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无法告别的城.- 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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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知所措地站在一旁,只觉得手里那个偌大的礼盒寒酸而可笑。于是在下一波宾客进门的时候,我偷偷地将它丢在了沙发旁边的角落里,心里竟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宋陵终于结束了刚才那些礼节性的交谈走了过来,我刚要上前同他说些什么,几个跟他年龄相仿的男人就已经围了上去。我站在一边等了一会儿,见他似乎并没有让我加入谈话的意思,便一个人去了二楼的洗手间。
    再回来的时候楼下客厅里的格局似乎发生了一点微妙的变化——仿佛就在我刚才离开的那几分钟里,这座房子里的人迅速地形成了各自的小圈子。他们一边端着高脚杯品鉴红酒,一边与彼此热切攀谈。我假作若无其事地在其中穿梭了一圈,尴尬地发现自己竟然难以进入这其中的任何一个小圈子和他们的语境。而那个带我来到这个场合的男人,他依旧跟方才的那些人在谈论着某个我不熟悉的话题。最后,我只好取了食物和酒一个人来到阳台看风景。我突然有点怀疑他为什么要带我来这里。
    我正百无聊赖地喝着红酒,一个声音便从身后传来:“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我回过头去,一个衣着考究的男人朝我走了过来。
    “因为谁都不认识啊。”我悻悻地说。
    他笑笑,在我身边站定,俯身压在阳台的栏杆上说:“其实我也不怎么喜欢这种场合。”
    “你也不认识客厅里那些人?”
    “大部分都不认识。”他转过身来看着客厅的方向说,“你看那些人那些好像跟其他人聊的很投机,其实他们中的大部分人并不认识彼此。他们第二天可能都不会记得自己现在说了些什么。”
    “那他们为什么还要假装像熟人一样交谈?”
    “因为这些人都有可能成为对他们有用的社会关系啊。”他笑说,“我猜你一定还是学生吧?”
    “研究生。”我有点不情愿地说。
    “哦。”他点了点头就不做声了。
    “是不是觉得很无聊?”他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开口说道。
    “有点。”
    “那…要不要跟我去个稍微有趣一点的地方?”他唇边漾出了一丝笑容。
    我愣了下,旋即醒悟过来,他原来是在跟我搭讪。
    “请问您跟宋陵是什么关系?”我问道。
    “你认识宋陵?”他有点吃惊,“我是他堂弟。”
    “是吗?”我笑了笑,“我是他女朋友。”
    “啊,真不好意思,”他有些窘迫地说,“因为他没有给我介绍…你就当我刚刚在讲笑话吧。”
    是啊,还真是个笑话。
    我放下酒杯走进客厅,宋陵正神采奕奕地跟其中一个圈子里的人热烈交谈,他显然是话题的中心,他看上去也很享受这一点。我站在那里看了一会儿,转身去衣帽间取回了自己的大衣走出门外。我故意用力地摔了一下门,然后靠在门口等了一分钟。没有人过来开门。他一点都不在意我的离开,就像这座房子里的其他人一样。
    这个男人,只要他人的视线停留在他的身上,只要他是人群里的焦点,他恐怕永远都不会注意到我的存在。他眼里没有任何人,除了他自己。
    想必许念秋早就注意到了这一点,所以她才会对我说出那句话。
    “我们分手吧。”走出电梯后,我迅速地在手机上按下了这几个字发送了出去。
    不过,他一时大约并不会看到吧。
    我走进南锣鼓巷那家酒吧时已经11点多了。夏安和唐文心正窝在一张靠窗的沙发上聊着什么,见我来了就同我招了招手。
    “你现在不是应该跟宋老师过二人世界么?”夏安问说。
    “我们分手了。”
    “啊?为什么?”唐文心一副难以置信的神情。
    “我说人生观不同会不会有点作?”
    “的确。”
    我笑笑,在她们身边坐下:“他需要的不过是一个崇拜者,一个能一直肯定他并且愿意被他改造以便让他看起来更好的女人。可是我从来没有崇拜过任何人,也不愿意被任何人改造。”
    唐文心缄默了几秒说:“坦白说我之前还觉得你们挺配呢,起码是站在一起的时候。”
    “跟他在一起太累了。”
    夏安笑了一下说:“跟这种高级知识分子在一起就必须要适应他那深刻的人生。你知道他们随时随地都可以从一团掉在垃圾桶外的废纸扯到民族劣根性,也可以从性 爱姿势发散出超现实主义的隐喻。”
    “有一次看《感官世界》,他还真的跟我分析了半个小时的哲学寓意。”我有点无奈地说。'1'
    “不是吧?不就一色|情片吗?至于那么深沉么?”唐文心说。
    “还有一次,我们做完后,他突然打开电视跟我一起欣赏起了他的访谈节目。”
    “这个男人会不会自我感觉太好了一点啊?”
    我点点头:“嗯,而且我觉得他看着电视里的自己比看着我时兴奋多了。”
    “男人的高|潮不都是源于自我膨胀吗?”夏安说。
    “哇,安安,我发现你有一种可以把任何荤段子都变得深刻的才华。你以后兴许也能成为一名高级知识分子,或者先锋艺术家。”唐文心拍了拍她的肩膀说。
    夏安斜了她一眼:“别骂我,我就一俗人。”
    我笑笑:“走,去鼓楼吧,新年倒计时快要开始了。”
    就这样,我和我深爱的这两个女孩一起跨过了在北京的第一个新年。钟声响起的时候,我们相拥在一起,认真地许下了心愿。我不知道唐文心和夏安许的愿望是什么。我的心愿是:希望所有仍然相信爱情的人能够幸福。
    凌晨2:30分,宋陵终于打来了电话。果然是那种气急败坏的质问语气。
    我听他将每一个怒不可遏的字眼说完,平静地对他说道:“宋老师,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不是谈论文艺理论,就是谈论你的事情。你从来都没有问过我的事,因为你一点都不在乎。我敢说,你连我的生日和血型都不知道。”
    有那么一瞬间,我好像有点期待他可以把答案正确地说出来。可是他并没有。于是我挂掉电话,删掉了他的号码。也将他从我的生活中彻底删除。
    车厢里的广播再次响了起来,列车穿过漆黑的夜色驶进一个陌生的小站。我把手里的相册向后翻了一页。




☆、第六章 不恰当的场合

    2008年2月
    一月平淡而无聊,交了两个报告,参加完了几个考试寒假就到了。
    回家之前我辞掉了电视台的兼职,颜良和夏安邀我跟他们去上海待几天,我想都没想就推脱了。对那个男人,我怎么都喜欢不起来。
    跟宋陵分手之后,他又打了几通电话给我,然我每次都是直接挂掉,最后他只好发了邮件过来。我这才知道他只不过是想让我把自己的内衣和杂志从他的公寓里拿走。我盯着电脑屏幕讪讪地笑了笑:原是我自作多情了,说起来他本来也不是那种会跟女人纠缠不清的人。
    那天,我特地找了个他不会在家的时间去了他的公寓。他已经把我的东西全都收拾好了,叠的整整齐齐地放在床头的一个纸袋里。我本想留张字条给他,却又觉得似乎没有那样做的必要。于是我只把钥匙放在门口的地毯下面,便拖着箱子去了火车站。
    在我的记忆里,爸妈第一次跟我谈起结婚的事似乎就是在这一年的春节。
    腊月二十六那天,我那位年纪轻轻便嫁到浙江去的表姐久违地带着三岁的儿子回家探亲了。爸妈满脸堆笑地把压岁钱塞到那个小鬼手中,一边回过头来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说:“你也要开始考虑一下自己的人生大事了。”此后的几年里他们每次发完压岁钱,都会像这样回头看我一眼然后再唠叨几句。只不过,随着这个家族里的新成员不断增加,他们脸上的笑意一年比一年勉强,看我的时候也是愈发地焦躁,最后竟只剩了厌烦了。
    那天,堂姐家的那位小祖宗也来了,在客厅看了大约20分钟的喜羊羊就跑进我的卧室扫荡去了,我只顾着抢救桌上那堆化妆品,一转眼就见他把书橱里那两只陶偶扔在了地上。堂姐一边大惊失色地过去问她那宝贝儿子有没有割伤手,一边笑盈盈地说赶明儿赔我。我心说,你大爷的,那是夏安去年帮我从欧洲带回来的好吧。
    此后几天也是如此这般的混乱。除夕那天晚上,我只看了两眼春晚,又回复了几条群发的短信就早早地去睡了。人越长大,就越觉得长大本身无聊。
    大年初一的早上,我意外地收到了宋陵的邮件,不长,只有短短的几行:
    “你看到这封邮件的时候我应该已经在英国了,导师突然要我回去,竟连好好跟家人朋友道别的时间都没有。我想比起再会之类的,我应该跟你说永别,我们以后不会再见面了吧。
    这一个月我仔细想了一下,我们或许真的不合适。我们应该只是在一个不恰当的时间和一个不恰当的场合遇见了一个不恰当的人。大概我从一开始就知道这个事实。只是,我可以客观理性地去分析艾略特和奥斯汀,却无法像那样控制自己的感情。
    新年快乐。偷偷地留了你的一只耳环,希望你不要介意。”
    这一次,他没有写名字、日期和Kind Regards。
    我是正月初八回的北京。在导师的介绍下,我顺利地找到了新的兼职:某门户网站的商业版编辑。
    因为是科班出身,此前又有诸多实习和兼职经验,我很快便熟悉了新工作的内容流程。主编让我编了一个星期的稿子后,便把我调入了专题组。2月快结束的时候,我第一次参与完成了一个深度访谈,主编看完我送去的文字稿之后满意地表扬了我几句——虽然可能只是象征性的,然我心里却前所未有地涌起一股作为媒体人的自豪感。有那么一瞬间,我甚至忘了我在这里工作不过是为了还贷款这件事。
    下午4点25分,我走出那栋大楼,走进地下铁。我没有回学校,而是去了堂姐家的方向,今天是她家那位小祖宗的4岁大寿,我必须要在派对开始之前买好礼物和彩喷筒赶过去。我想我上辈子一定欠了那小子很多钱。
    车厢的门很快关闭,我叹口气,倚在了背后的车门玻璃上。广播响了起来,现在已经是下午4点35分。1小时25分钟之后,我将会遇见那个跟我纠葛了五年的男人。
    时机有时的确是个难以言喻的东西。后来我时常想,那天我如果没有在4点25分从那栋大楼里走出来,或者我没有搭那班地铁,或者如果我没有去买礼物,或者去了不同的超市,又或者在超市里排在了另外一列队伍里,或许,我就永远都不会遇见那个男人——当然,我也不确定那对我来说是件好事还是坏事,或者我会不会因此而觉得遗憾。然而在那时,我确是没有任何其他选择地跟他遇见了。
    在相遇前的那几秒钟里,我穿着那双红色的高跟鞋,等待对面红灯倒数的结束,他则坐在几十米外的一辆银灰色法拉利里漫不经心地打着电话,一边试图在绿灯结束之前冲过面前的那条马路。然后,十字路口的信号灯一时轮转,他急急地刹车,却依然压过了斑马线,车身只差一点便撞在了我的身上。我惊恐地转身,那个男人居然还坐在车里若无其事地打电话。
    我惊魂甫定地看了他几秒,有些不满地隔着车窗示意他不应该把车停在斑马线上,而且刚才他差一点就撞到了我。而那个男人,他却依然一脸无所谓地坐在他的法拉利里打着电话,一边冲我地做了一个听不见的手势。
    我只好有些火大地指着斑马线又冲他喊了一遍。
    他终于放下了手机,趴着方向盘上若有所思地看着我。正当我以为他要跟我道歉的时候,他却又对着我耸了耸肩,唇角勾出一个戏谑的笑容。
    我于是终于被激怒,气愤地抬起手来拍在了他的车上。他却将手遮在耳畔,表示自己依旧什么都听不见,那双该死的桃花眼里满满的挑逗和戏弄。
    我气结地站在那里看着他,眼见对面的红灯就要结束,蓦地想起了自己购物袋里的彩喷筒。
    果然,在我将那一团团黏糊糊的彩漆喷到他的车身和车窗上之后,他一脸惊慌地拉开车门走了出来。
    “这下你听见了?”我收起彩喷筒说。
    他不可置信地盯着自己的车看了一会儿,恼火地抓了下头发,刚要走上前来同我理论,就被我拿彩喷筒逼退到一旁咬牙切齿地目送我离开。
    我飞快地跑到马路对面回头望去,他正抱着手臂苦恼地看着自己的爱车。我心中一闪而过的内疚,不过下一秒便立刻烟消云散了:对这种为富不仁的混蛋,有什么好内疚的。反正以后也不会再见到他了。我这样想。
    只是那时,我并不知道,仅仅半个月后我就再次在一个相似的场合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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