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失望的闭上了眼睛。
因为失血过多，只是扔刀子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秦铮做完之后，便觉得头昏脑胀，气喘吁吁。
意识渐渐地变得模糊，秦铮艰难的睁开略有些沉重的眼皮，望向霍廷。
霍廷头朝下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血液还在持续的往外流，只是刚刚还是鲜红的血液，此时遇见空气氧化，已经变成了暗红色，但……
依然刺眼！
秦铮咬着牙，握紧了拳头，有两行眼泪，顺着他的眼角，缓缓流了下来。
意识朦胧中，秦铮仿佛听到警笛声，大门被人破开的声音，以及杂乱的脚步声……
紧接着，他仿佛听到有人在跟他说话。
说了什么，秦铮并没有听清楚，他只是凭借着本能，含含糊糊的随口应了一声。
随后，他被人抬上担架，送上救护车！
*
秦铮是被疼醒的！
一睁眼，视线所及的的天花板，墙壁，枕头，床单被罩，都是刺眼的白。
鼻息间充斥着医院独有的刺鼻消毒水味，秦铮皱了皱眉，大脑有一瞬间的恍惚。
秦臻见他睁开眼睛，忙不迭的凑到床边，关切的说道：“铮哥，您醒了！您等等，我马上去叫医生过来！”
他说完，不等秦铮说话，就忙不迭的跑出病房。
‘啪嗒’一声，病房的门被关上。
秦铮眨了眨眼睛，他看着头顶上的天花板，脑子里突然闪过在工厂里与秦重交手的画面，紧接着，视线被刺眼的红所覆盖！
天花板变成了红色，墙壁变成了红色，就连推开门进来的秦臻和体型微胖的中年男医生，身上都覆盖了一层红色！
皮肤是鲜红，衣服上暗红，就像是人的血！
秦铮仿佛看到，霍廷出现在自己的面前，他的心脏被子弹洞穿，殷红的血液，像是泉水一样，从他的伤口中涌出。
秦铮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他大口大口的呼吸着，秦臻和医生的嘴…巴一张一合在说着些什么，但是秦铮却什么也听不到了！
他又一次陷入昏迷当中！
再次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秦铮枕着枕头，侧过头看向窗外，外面黑漆漆的，窗户就像是镜子一样，倒映着屋里的景象。
秦臻从病房外进来，将手里提着的包子稀饭放在床头柜上。
☆、第1445章 他在医院太平间
秦臻架着秦铮的胳膊，将他从床上撑起来。
把枕头垫在他的后背让他靠着，秦臻絮絮叨叨的说话，语气里难掩担忧：“铮哥，你上午怎么突然晕过去了？快把我给吓死了！幸好医生说你身体指标一切正常，不然我能当场哭出来！现在身体上，感觉没事吧？你要是觉得哪里难受，就说出来，我去找医生帮你！”
秦臻说着，将稀饭的盒盖子打开，又递了一把一次性的勺子给秦铮的手里：“铮哥，你昏迷了两天一…夜，医生说你现在只能吃稀饭和面食！所以先凑合着喝，等过几天，你伤好一些了，我再买点好菜给你改善改善伙食！”
秦铮‘嗯’了一声，面无表情的接过勺子，开始吃饭。
秦铮一言不发的吃饭，大概是他浑身上下，都在往外散发着低气压，导致房间里的气氛特别的压抑。
秦臻舔了舔干涩的唇…瓣，关于昨天在废旧工厂发生的事情，他本来有很多的话，想要问秦铮，但是看着秦铮面无表情，但明显情绪特别不对劲的样子，就一句话也问不出来了！
一直到秦铮吃完饭，病房里的气氛，都还是特别的压抑。
秦臻顶着压力，收拾好外卖盒子，离开病房，扔进洗手间的垃圾桶里。
再回到病房，他刚推门进来，就听见秦铮问他：“昨天在废旧工厂，现场是不是还有一个人？”
时隔两天第一次开口，秦铮的声音很嘶哑。
他目光深邃，眼底暗芒浮动，语气很压抑。
秦臻关上门，走到病床前的椅子上坐下，点了点头：“嗯，有个。”
“那他人呢？”秦铮问。
秦臻的身体一僵，他艰难的吞咽了一口口水，答道：“在，在医院太平间。”
秦铮眼皮一跳。
复杂的情绪在胸腔中翻涌，他鼻子一酸，抑制不住的红了眼眶。
他闭了闭眼睛，“怎么没有通知他的家人？”
“因为……因为情况有些复杂。”秦臻舔了舔干涩的唇…瓣，有些结结巴巴的解释道：“是这样的，这个人名字叫霍廷，是您顶头上司霍应桓的儿子。据我们调查所知，他跟秦重的关系非常好，一个星期前，他从京城飞去WL，被秦重迎为座上宾！我和黎修猜测，他可能和秦重的九婴帮有不光明的牵扯，但是……但是……”
秦臻犹豫了十几秒，才欲言又止的开口：“但是现在我们又掌握了不同的情况。前天夜里，我们从WL回京城，竟然是这个叫霍廷的人，在偷偷地为我们保驾护航！他还和我们乘坐同一趟航班来了京城！最后还死在了郊区的废旧工厂！我们无法确认他究竟是什么样的身份？什么样的立场？所以，暂时还没有通知他的家人。”
秦臻的话，让秦铮暗暗地攥紧了手指，眼圈泛红，秦铮闭上了眼睛，眼角流出一滴眼泪，在灯光下反射着耀眼的光。
原来是这样！
因为担心他们不能突破九婴帮的势力封锁，不顾自己可能会暴露的危险，偷偷地跟着他们，为他们保驾护航，扫除障碍！
☆、第1446章 趁他病，要他命！
甚至害怕有人会在他们回京城的飞机上做手脚，对他们不利，跟着他们坐了同一趟航班，也到了京城！
所以，他才能在自己陷入危险、千钧一发的时候，及时的出现，推开自己，替自己挡了子弹！
自己现在安然无恙，可他……
可他自己却没了性命！
霍廷原本可以选择留在WL，不暴露自己，保存实力的，但是他却没有选择最容易的那条路！
他选择了替自己挡子弹！
他是替自己死的！
秦铮吸了吸鼻子，然后长长的吐了一口浊气。
他睁开眼睛，眼球赤红，布满血丝：“不用通知他的家人。他已经没有家人了。”
秦臻并不了解内情，有些不解：“没有家人吗？可，可他是霍应桓的儿子？除此之外，他还有个姐姐。”
“不是。”秦铮垂下眼帘，眼皮遮住瞳仁，令人看不出情绪：“他不是霍应桓的儿子，他也不叫霍廷。”
“那他是谁？叫什么？”
“他是二十二年前，戍边牺牲在昭南边境的战士，江涛的儿子！他叫江川！”秦铮转头望向窗外。
窗外黑漆漆的，什么也也看不见，但是秦铮却仿佛看到了‘江川’一脸笑意的站在窗边，在向他挥手。
“大江大河的江！川流不息的川！”
秦铮唇角弯起，声音里却夹带着一股哭腔。
他眼眶中包着泪花，秦臻看着他，鼻头泛酸，感同身受，也忍不住红了眼眶！
悲伤的气息，在病房里蔓延开来。
秦铮沉默了半晌，突然出声：“秦臻，帮我一个忙！”
秦臻擦了擦眼角的眼泪，整理好自己的情绪，点头：“铮哥您说。”
“你帮我查一查江涛的老家在哪儿？人又葬在了哪儿？”秦铮顿了顿：“江川没回过老家，生前也没见过他父亲。所以，我想他一定希望自己能够魂归故里。”
生前没有机会给长者尽孝，死后能够葬在自己父亲的墓旁，就算只是聊以慰藉，也好过相隔两端。
秦臻点点头：“好。”
“还有，秦重……”
那天他自己也身受重伤，还没来得及检查秦重有没有死，他就被管家带走了，秦铮担心秦重命大并没有死！
万一没死，日后还跑出来兴风作浪就不棘手！
俗话说的好——趁他病，要他命！
秦臻接话：“已经在查了！不过，我怀疑京城有秦重的据点，隐藏很深，我们可能一时半会儿找不到进展！”
“找不到就一直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我不相信他能人间蒸发了！”秦铮咬紧了要关，眼底掠过一抹戾气！
秦臻：“是！”
交代完一切，秦铮紧绷的身体松懈了下来，他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脑子里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惊得望向秦臻：“对了，我受伤的事，你没跟你嫂子说吧？”
“没有没有！”秦臻赶忙摇头：“这我哪敢说！你受这么重的伤，嫂子万一知道以后，激动控制不了情绪了可怎么办？她还怀着孩子呢！”
“没说就好！”秦铮松了一口气：“我答应过你嫂子，这次会平平安安的回来。她要是知道我受了一身的伤，肯定又跟我急！”
☆、第1447章 我希望你能记住我【霍廷番外】
【这章2。3K字的大章，是霍廷的回忆小番外，不看不影响后续剧情，可跳过】
霍廷是霍应桓给我起的名字。
可我不叫霍廷。
我叫江川。
大江大河的江，川流不息的川。
我的父亲是江涛。
他是戍边的军人。
二十二年前，死在昭南边境。
当时，我还在我母亲的肚子里，还未出生。
据老家的乡邻回忆——我父亲的死讯传回家的当天，怀孕七个月的我母亲，就生下了我！
但她因为产后大出血，在生下我的第三天，就撒手人寰，离开了人世。
我父亲的父亲早亡，他的母亲，也就是我的奶奶，将他拉扯大。
我母亲和父亲死后，家里只剩下奶奶一个人。
而这些，我自然是不知道的。
因为我刚出生不到两个月，就被霍应桓抱走了。
而我奶奶，一个没有收入来源的农村老太太，没有能力阻止这一切的发生。
并且，她也没有可以阻止的理由。
因为霍应桓是城里人，他承诺，给我最好的教育，最好的生活。
而我奶奶，一个挣扎在温饱线的贫穷老太太，给不了我！
十七岁之前，我都坚定不移的认为，霍应桓是我的父亲，我是霍应桓的儿子！
从来没有怀疑过。
因为他对我太好了！
凡是我喜欢的东西，我想要的一切，他都满足我。
合理的，不合理的，他都不会拒绝！
而我姐姐霍喻，则跟我完全不同！她想要的，凡是不实用的，都会被拒绝。
还有考试成绩这件事。
我姐姐只要考出低于九十分的成绩，就会挨骂，挨罚。
但我不一样，我的考试成绩，就算只是及格，他也会夸我！
夸我聪明，夸我努力，夸我学得好，有进步！
关于课外和假期安排，我姐姐要上各种各样的补习班，英语、法语、日语等各种语言类补习班，钢琴兴趣班，美术班……等等等等。
我不同。
我从小到大都没有读过补习班。
我的课外活动，永远丰富多彩。
我打网球，打篮球，和小伙伴们到处疯玩，玩别的家长都不许孩子玩的网游，甚至蹦迪、早恋。
我的小伙伴们，都羡慕我有一个开明的‘父亲’。
后来我才知道，他是开明，但他对我太过开明了！
因为有个词，叫捧杀。
他捧杀了我！
我小学时，也是被称为‘别人家的孩子’的优秀小孩。
但是越长大，越泯然众矣。
后来，又无缝衔接成为了纨绔子弟！
好人家的好孩子，都被家长警告，不许同我交朋友！
十四五岁，懂什么呢？
什么都不懂！
把抽烟打架染发纹身当做成熟！
把无知当成个性！
实际上，这些行为，幼稚的令成年人鄙夷！
但十五岁的我不懂。
直到我闯了祸。
直到——我撬开家里保险箱想拿钱，结果却看到了我的收养协议的时候。
收养协议上写——
被收养人：江川
年龄：0。2岁
收养日期：199X年七月十三日
收养人：霍应桓
我不相信我是被收养的孩子。
我确信，自己是霍应桓的亲儿子！
所以我偷偷地将收养协议放回去，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
继续挥霍自己一文不值的青春！
我以为我装作不知道收养协议的事情，就可以说服自己相信‘我就是霍应桓的亲儿子’！
但是我错了，有些事情，不是装作不知道，就代表不存在！
因为我年迈的奶奶找上了我。
她老的快要死了，捏着十几年前泛黄的纸，上面有霍应桓写给她的地址。
长途跋涉，从四川老家，来到京城找我！
她说她可能就要死了，来见见孙子最后一面！
那年我差三个月十六岁。
那年霍应桓已经去了WL任外交大使，所以他并不知道，我奶奶来找过我。
那年，我特意跑去WL，在他的枕头上，捡了两根头发，拜托家里开医院的同学，帮我验了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