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在不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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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在不言中- 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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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坚持说:“你醉了。”同时轻轻挡开她伸过去的手。
  她又说:“我渴。”
  他却反倒笑了笑,无比耐心:“酒不解渴。”借着夜色,那对琉璃般的眸子里仿佛可以反射出微弱的星光,她在那里面看见自己的倒影,那样小,那样朦胧,好像随时都会消失掉。
  这就是她爱的人。
  原来她早已经不可救药地爱上了他。
  最后她突然静下来,似乎终于妥协,不再吵着要酒喝,只是微微仰着脸看他,若有所思。
  大约被她盯得不大自在,可是程浩并没有躲开,藏青色的T恤在微风中轻轻摆动,那双眼眸里仍旧是一片清明沉静的夜色。
  她就那样望着他,忽然说:“我觉得头晕。”
  或许是她的神色太过认真,一点都不像开玩笑的样子,他愣了愣,便说:“那就回去睡觉吧。”帐篷就在不远处,他想要伸出手拉她,结果她却又说:“让我靠一下可不可以?”
  她从来没有用过这样卑微的语气对人说话,近乎乞求,在这深沉的黑夜里,声息低弱得似乎被风一吹便会化掉。
  她定定地看着他,“就一会儿,可不可以?”
  ……
  他的肩膀上有他的体温,带着分明的暖意,又仿佛有清新的海水气息,两者交叠缠绕在一起,一阵又一阵向她袭卷而来。
  她有点恍惚,突然就想起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靠在他身上的时候,那天她崴了脚,明明还可以勉强走路的,可是他却执意要背她,于是两个人在学校的偏僻小道上,有意无意地回避着认识的同学,慢慢地走着。
  那时候他的身上也是这样温暖,肩膀宽宽的,似乎让人很有安全感,从后头可以看见他乌黑柔软的短发,而她只是天真地依偎着他,然后想,如果可以天长地久就好了……
  直到此时,才知道自己有多么幼稚。
  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是可以天长地久的,根本没有。
  不知道就这样靠了多久,久到聂乐言都要以为自己快要睡着了,然后她感觉到程浩动了动,他大概是累了,这么久,或许连手臂都已经僵掉,可是她却不想动,一动都不想动。她感觉到他的手指极轻地拂上她的脸颊,却又转瞬移开,或许只是为了替她拂开一丝被风吹乱的头发,又或许是想要确定她是否真的睡着了。
  身上的气力仿佛都在方才的那一瞬间被抽得一干二净,她闭着眼睛想,就这一回,就放纵自己这一回吧,以后也许就要各奔前程了,而她自始至终都无法将这份感情宣泄于口。
  她喜欢了他三年多,却始终没办法说出口。
  只因为他不爱她。
  只因为她听见他轻轻地叹了声,在海潮无尽的涌动中极低地说了句:“对不起。”
  所以她能够确定,他是真的不爱她。
  她还是一动不动,他以为她睡着了,他终于还是向她说了对不起。
  可是,为什么要说对不起呢?他并没有对不起她的地方,所谓爱情,无非不过是一个人的事。
  他并没有对不起她,他只是不爱她。
  直到这一刻,她想,终于可以死心了吧。
  即使不知道原因,即使不知道他为什么不能爱上她,但她还是觉得自己可以彻底死心了。
  因为有的时候她对他的了解,已经超乎了任何人的想象,包括她自己。
  倘若可以的话,一切早就已经该开始。
  可是并没有。
  所以,她终于可以死心。

  '二十'

  严诚也没想到自己会将事情搞砸,更加没想到的是,虽然平时聂乐言看上去总是一副很随意很温和的样子,结果谁知道在这件事上竟会如此敏感,仅凭那一点点细枝末节的线索,便能猜出他与程浩的关系,实在是出乎他的意料。
  一路开到市中心最繁华的地段,熟稔地找了个露天停车的位置,然后严诚下了车,走进旁边的一扇小门。
  虽然灯光幽暗,可几乎是刚刚推门而入,便还是一眼就看见坐在吧台边上的那个身影。
  那个穿着浅灰色衬衫的年轻男人正微微仰着头,目光放在悬挂在上方的电视屏幕上,清俊的脸上面无表情,只有神色中带了一点点轻微的倦意,却又似乎看得十分专注。而在离他不远的地方,两个女孩子正在欢快地交谈,眼神却若有若无地往他的方向瞟了好几次,似乎对这个陌生而又英俊的异性十分感兴趣。
  严诚看到不由觉得好笑,几步走过去,顺势拍了拍他的肩膀,又转头招呼酒保:“老样子。”
  “来了。”程浩这才收回视线,低头去看手表,“这么晚,加班?”
  严诚不由得苦笑一声:“不是。”先喝了口酒仿佛润了润嗓子,才说:“我今天干了件特别蠢的事。”
  “什么事?”
  他摇头,“你一定不会想要知道的。”
  “为什么?”程浩转过身拿了自己的杯子,索性就将手肘支在吧台上,扬眉道:“根据我的记忆,自从十年前你向当时咱们班的班花表白被拒之后,你就再没做过什么傻事了。”
  “这是损我还是夸我呢?”严诚想了想,终于还是说:“我刚才和聂乐言在一起。”
  似乎微微愣了一下,程浩不说话,只是淡淡地抿了一口酒杯中的琥珀色液体。
  “更准确地说,是我特意去找她,还带了两张歌剧票。”严诚仿佛无限自嘲地笑了一下,“然后就露了馅。”
  那个喝着酒的清俊男子终于侧过头来再度看向他,却忍不住皱眉道:“什么意思?”
  “也没什么好说的,总之就是被她知道了咱俩的关系,然后一气之下头也不回就走了,大概觉得我是个骗子吧。其实确实是我不对,我一开始就动机不纯,可是说实在的……”停顿半刻,严诚朝自己的好友看了一眼,才又说:“可我是真的好奇,只是想要更加近一点的接触她,然后看一看她与周晓璐到底有多相像。”
  场中的射灯不知何时陡然亮起来,回旋着往四处角落里扫了个来回,或许是光线的原因,程浩的脸色在一刹那变得有些苍白,严诚知道自己终究还是不该轻易提起那个名字,于是将手往他肩上一搭,不轻不重的力度,随后仰脖喝掉剩下的半杯伏特加,声音里仿佛带着几分唏嘘:“其实她这人挺有意思的。”
  程浩自然知道这个“她”指的是谁,却不接话,面无表情地挥开对方的手,只说:“结账。”顺手去掏钱包,结果被严诚拦住:“我再坐一会儿,等下一起付了。”
  也没表示什么异议,程浩只是捞起放在一旁的大衣,转身离开。
  谁知还没走到门口,突然就看见迎面过来的一个女人,在即将擦肩而过的时候,那女人停住脚步,微微“咦”了一声。
  因为隔着近,这声音清晰分明地传进程浩的耳朵里,他转过头,只见对方仔细地看了他半晌,忽然说:“你还记得我吗?”
  他的记性一向不错,当然记得她,是那个过去和聂乐言形影不离的女生。
  于是微微点头:“秦少珍?”
  “果然是你呀,程浩!”画了个烟熏妆的秦少珍显得很吃惊,也不知道是因为偶然遇见他,还是因为能被他一眼认出来。
  她又说:“好像大四毕业以后就没见过你了。”
  “我曾经在外面待了一阵子,半年前才回来。”避开醉得脚步踉跄的客人,仿佛下意识一般,他的视线在她的附近微微略过,可是连一个熟悉的身影都没看到,于是又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问:“这几年过得还好吗?”
  其实他们并无深交,之间唯一的维系恐怕也只有一个聂乐言而已。听他这样出于礼貌性质的询问,秦少珍却还是笑道:“还不错。”停了停又说:“大家都不错。”
  这样意有所指,他哪里会听不出来?可也只是回以一个淡淡的笑容,“那就好。”
  她又问:“你一个人?就要走了吗?”
  “刚才和一个朋友坐了一下,正准备走。”
  她顺着他的目光往后看,结果一眼便看见吧台处那个西装革履的男人,一手执着酒杯,一边百无聊赖地看着电视。
  她不由得再度表示惊奇地“咦”道:“那人是不是严诚?”复又看他,眼里很快闪过捉摸不定的神色,“你们认识?”
  直到这一刻,秦少珍才知道自己犯了多大的错误,也顾不得先回家卸妆换衣服,出了酒吧之后直接就朝聂乐言的住处奔去。
  门铃响了很久都没人来应,她又拨聂乐言的手机,等了五六下之后被接通,她便问:“你在哪里?”
  “喝茶。”那道声音听起来平板单调,毫无起伏。
  秦少珍想了想,突然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才好,结果倒是聂乐言先问:“有什么事吗?”
  她暗暗吸了口气,终于还是说:“也没什么重要的,就是刚从酒吧出来,想到你家坐坐,谁知道你竟然不在。”
  大概聂乐言信以为真了,便在电话里说:“那你再等等吧,我现在就回去了。”
  她却立刻说:“算了算了。”其实自己的本来目的就不是来找她闲坐的,可是那些话到底还是很难这样直接说出口,于是经过斟酌再斟酌之后,她故作轻巧地道:“你猜我刚才遇见谁了?居然是严诚嗳!想不到他平时一本正经温文尔雅的模样,结果今天居然被我看见在酒吧里和陌生女人乱搭讪!”
  电话那头没有声息。
  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她只好继续不遗余力地往姓严的身上抹黑:“这种男人真靠不住,表面一套背后一套的。所以,我觉得下次他要是再约你,你还是不要理他了。最好也不要见他,干干脆脆地拒绝他吧,断了他的希望!这种两面派的男人不行!”又问:“对了,他最近还有没有约你见面?”
  似乎只有极细微的呼吸声顺着电波远远传过来,等了好一会儿,才听见聂乐言不冷不热地说:“今晚刚见过面。”
  秦少珍不禁愣了一下,这才隐约觉得她的情绪有些不大对头。
  果然只听见她接着说:“严诚的人品如何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认识程浩。”她的声音仿佛疲惫至极,远远地传过来,竟然显得有些飘渺不定,“……真巧,他和程浩认识,而且还是许多年的好朋友。”说完这句,聂乐言便不再吭声,短暂的静默之后,秦少珍叹口气,也不再设法隐瞒,索性一边往电梯里走一边坦白承认:“我也是今晚刚知道的,他们俩是朋友。而且,我还见到了他。”
  不等聂乐言开口,她继续说:“乐言,这么多年,他好像变了很多,又好像一点都没变。”
  秦少珍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聂乐言不愿去仔细揣摩,也不敢去揣摩。
  她花了那么长的时间,甚至曾经那样狠狠地下定决心,结果却还是以失败告终。以为什么都有个尽头,以为一切都会结束,可是到头来才发现,有些情感如同生了根的树,一直长在她的身体里,不能拔,连碰一碰都觉得疼,那是一种连皮带肉撕扯的疼痛。
  她何时变得如此执着?从小到大,被家里上上下下宠溺着,被周围众人喜爱着,于是好东西多得数不胜数,幼年时候的玩具甚至有大半间屋子那么多,她从来都是玩过了就扔在一旁,她从来不乏追求新鲜的兴头。
  唯独这一次,唯独这一个人。
  她竟然对他有了执念。
  初时那样热烈,最难过的时候仿佛整个人都被放在火上烹熬,反反复复,无休无止。一直到后来,终于逐渐冷却下来,但依然淡忘不了。
  她忘不了他,尽管他不爱她,尽管她以为自己可以忘得了。
  可是很显然,这个想法简直错得离谱。
  所以现在她几乎连想都不敢想,只是不断地逼迫自己不去好奇多年之后的程浩究竟是何种模样,逼迫自己忘掉他曾经在秦少珍的面前活生生出现过的事实。
  她躺在床上一遍一遍不停地告诉自己,虽然今天发生这样多的事,但是明天还是和以往的任何一天一样,并没什么改变。
  她和他,分散湮没在这个城市的滚滚人流中,没有机会擦肩而过,就像永远不曾相遇。

  '二十一'

  从小自诩机敏灵活的宁双双第二天就发现有人情绪不对劲,于是便趁着开冰箱拿饮料的空当,语气轻松随意地问:“乐言姐,你想喝什么?这里的品种应有尽有,比supermarket一点都不差。”早上一见面,她对聂乐言的称呼就已经改了口,十分自然的一声乐言姐,比前几天更见亲密。
  冰箱里满满当当的零食也是在她的要求之下找人送来的,动用的当然是江煜枫的人力物力和财力,其中还包括这台全新进口多开门冰箱本身,都是让江煜枫的助理连夜指挥人从商场搬回来的。
  要她充当维系他们关系的纽带,那当然得将她伺候得舒舒服服才行。
  况且,她也不是毫无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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