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性的证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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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性的证明-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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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是,恭平就只带着那么一张钞票去郊游了。因为背囊里空空的太不象样子了,他就把幼儿园赠送给他的心爱的布狗熊装了进去。

  郊游的目的地是山里的一个池塘边。那个时候的1000日元抵得上现在的10000日元,但是在山里,什么东西也没有卖的。别人家的孩子们和陪伴着他们而来的家长一起,愉快地打开饭盒,吃了起来。可是,恭平却连壶水都没带。在他意识到肚子饿了之前,他的嗓子已经渴得快冒烟了。别人家陪孩子来的家长实在看不过去,就分了些饭团和茶水给他。但他不好意思被别人看见背囊里的东西,就离开了大家,独自一个人在池塘边吃了人家给的饭团,他嘴里塞满了饭团,泪水止不住地顺着脸颊往下淌。

  恭平把背囊里装着布狗熊去郊游的“奇耻大辱”铭刻在心中,不肯忘怀,但母亲却好象老早就忘了这件事似的。不,不是忘了,而是她根本就不知道恭平曾把“狗熊”塞进背囊里去郊游这回事。她似乎认定给了孩子1000日元,就已经完成作母亲的责任了。但恭平觉得正是在那个时候,他才看清了自己母亲的真面目。

  本来,父亲从一开始就等于没有,他成天都因为工作而东奔西走。自从他步人政界之后,虽然住在同一个家里,但却几乎连面也见不列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恭平和孤儿并没有多大的区别。

  对于孤儿来说,当然也就不可能有什么父母与子女之间的隔阂。

  恭平一直觉得自己是一个孤儿,可是母亲却单方面地硬给自己强加了一个母亲的称号。她巧妙利用大众传播媒介,投机取巧地写了“母子对话”,并且由此摇身一变,成了“全国母亲的偶像。”这种事情实在是可笑到了极点!

  那个偶像母亲的模范儿子同样也是偶像儿子,他们两个人是一种“同谋关系”。不过,母亲并没有意识到那母子偶像当中的一分子正以“出类拔萃”的“嬉皮士”自居,每天沉溺于安眠药和淫乱群交之中,如果这种事情暴露出去的话,母亲就会名声扫地。

  不光是母亲,也许还会影响到父亲的政治生命,而这张王牌正捏在恭平的手里。

  那对父母还不知道他们的孩子手里掌握着足以使自己毁灭的武器,正为了维护那华而不实的虚名而废寝忘食,这种情况真是令人捧腹。恭平决心在他们不知内情的情况下。耗尽自己青春,对于那两个不顾孩子,并且将孩子当作牺牲品的父母,这不也是一种激烈的报复吗?

  从厕所回来,恭平不愿再一次回到那肮脏的、横七竖八地躺了一屋子人的房间中去,便在餐室兼厨房一个角落的椅子上坐了下来。他正抽着烟,忽然听到背后有人道:

  “请给我也来一支烟!”

  恭平回头一看,只见刚才被自己踩了腿的那个女孩子从卧室那边走了过来。

  “怎么,起来啦?”

  恭平将桌子上的那盒七星牌香烟扔给她。她用一只手很灵巧地在空中接住了烟盒,从中抽出了一支。

  “喂,火!”

  “谢谢!”

  女孩子凑着恭平擦燃后递过来的火柴,点燃了香烟,美美地深深吸了一大口。

  “在吸了毒之后,香烟抽起来味道都不怎么样。但是今天味道却特别棒。”

  女孩子已经穿上了衣服。因为她穿了一件中国式的宽松短外套和一条长裙,所以恭平刚才起来时瞅了一眼的健美的肢体都被隐藏起来了,只有她那幼稚的表情被突出了出来。也许她是个还不列20岁的女高中生哩!

  “我和你是在什么地方认识的来着?”

  恭平追寻着记忆,但却怎么也回想不起来。

  “在吉祥寺的茶馆里嘛!我在快餐店一带转悠的时候,得意忘了形,竟跟随你们来到了这种地方!”

  女孩子像是一个小孩在淘气的时候被别人发现了似地伸了一下舌头。她那种表情幼稚得令人感到吃惊,看上去她根本不像是个和萍水相逢的男人们玩“灭火剂游戏”的女孩儿。

  “是吗?是在吉祥寺的茶馆呀!你是个专门和男人们鬼混的女阿飞吗?”

  “哼,你看我像吗?”

  女孩子调皮地笑了。她一笑,右边的脸蛋上就现出了一个酒窝,简直可爱极了,她那笑容十分清纯。恭平和她面对面地呆着。感到了她那青春焕发的照人光彩。

  我和这个女孩子,昨天夜里真的发生关系了吗?

  好象是发生了,又觉得好象没有发生。在白色的泡沫之中,根本就分不清谁是谁,就那么互相地拥抱在一起,伴儿也换了好几次。浑身沾满了泡沫,对手们一个个都像人鱼似地,身上没有可抓的地方,只留下像摸到鱼鳞一样的感觉就让他们逃之夭夭了。

  隐藏在泡沫里,再加上毒品起的作用,他连意识也不正常了。也许这妙不可言的猎物已经钻进了自己的网里,却又让她在白色的泡沫之下逃脱了……

  恭平想起了刚才漫不经心地踩看她的腿时,感觉到的那种弹性,那是一种肉体成熟的、健康的弹性。在这种荒唐的生活中,今后也许再也邂逅不到这样高层次的伙伴了。

  “我叫郡恭平,你的名字叫什么?”

  恭平紧追不舍地问道。她说是昨天夜里在吉祥寺茶馆相遇的,可是,那一段记忆却实在是很模糊了。

  记得在最后去的那家快餐店中,他们服用了梅米那(安眠回),那东西虽然很苦,但仔细嚼着服下去,却很有效果。最近,麻醉药品很难弄到手,因为药房不卖那种药给未成年人。

  吸毒者们一天到晚都在寻找麻醉药品中度过。有的人在全国进行“疯癫”旅行,去寻找麻醉药品:有的人则用眼药和止痛药来作替代品:甚至还有的人居然喝生发香水来聊以自慰。

  海米那(安眠酮)对于他们来说,可算得上是一种贵重的物品了。昨天夜里他们找到了这种久违了的麻醉药品,伙伴们一起分享之后,都愉快地被麻醉了。他们有同样一种心情。似乎觉得不用什么东西来把自己麻醉一下,就活得没什么意思了。

  这个女孩子似乎就是在那一带同自己相识的。恭平觉得好象还同她一起跳了现代爵士舞。如果她是在吉祥寺的爵士乐茶馆加入进来的话,那她说不定就是从市中心转移过来的“夜游神”(指深更半夜不睡觉而在街上四处游荡的人)。

  最近,外表看上去有些像”疯癫派”和“嬉皮士”模样的年轻人都纷纷将巢穴从新宿搬到了中野、获洼、吉样寺、下北泽、自由之丘等“郊外”那帮家伙还算不上是真正的“疯癫派”,他们充其量只不过是一些装疯卖傻的”模拟疯癫派”和”冒牌嬉皮士”而已。

  他们都是些考不上大学或高中的失学学生,或从大学、高中半途退学的人,离家出走的少年男女,自封的模特儿,自称的设计师,自命的新闻记者,想当先锋派艺术家的人,想成为摄影师的人,爱好文学的青年和少女。驾驶着摩托、汽车在街上兜风的年轻人,想当却又没能当成作曲家和电视、戏剧演员的人等等,真是千奇百怪,无奇不有。

  他们比什么都注意“体面”,很多家伙虽然不能为社会进行任何建设和生产,但是为了“体面”,他们却会拼命。

  他们聚集到新宿、六本木、原宿这些地方来,也是为了不失体面。冒充“嘻皮士”、“疯癫派”和“垮掉的一代”,还是为了体面。新宿、原宿作为年轻人在深夜里进行活动的街,已经变得很有名气了,正因为如此,不管是阿猫阿狗,一个不落地全部集中到新宿等这些地方来了。

  对于以“土著民族“而感到自豪的他们来说,那种情况实在不妙。如果阿猫阿狗都聚集到这个地方来,那可就太不成体统了。于是,他们为了维护体面,就开始了朝郊外“移民”。

  乍一看,他们好象是三教九流,五花八门。但是,他们有一个共同之处,那就是没有固定的职业,即使有就业和入学的机会,他们也不愿去。就是进了公司或学校大门的人也都在中途退了出来,他们都是脱离了这个社会的人。总而言之,他们都不过是些不愿认真工作和努力学习的懒汉,为了寻求同类。被一阵风刮到一起来了。在他人眼里,他们那装扮、行为是对社会道德、组织和人类整齐化一的抵抗。

  “我们年轻人到底有些什么呢?”他们表现出一种虚无主义的态度(那也是一种体面)。不去为了得到什么而努力,而是迷恋于吸毒。沉溺于现代打击乐和搞性关系,拿开快车当儿戏。

  他们并不从事任何生产,也没有必要为明天做准备,只要现在过得去就行了。但是,这些青年当中,直到不久以前还确有“货真价实的正宗货”他们彻底地反抗世俗,当领悟到归根结底要与整个社会为敌,看不到胜利的希望时,就离开城市到远海的孤岛和深山老林里去寻找自己的乌托邦了。

  剩下的只是些摆出一副反世俗架势而实际上却最世俗的家伙,他们都来自市内或近郊的中产阶级以上的家庭。尽管他们拒绝与父母和兄弟姐妹一起生活,但是,如果他们想回到家里去的话,随时都可以回去。

  其中也有一些人是每天从自己的家中到这里来“上班”的。他们在投币式存放柜那里摇身一变,换上“嬉皮士”或“疯癫派”的“制服”,就变成了“速成嬉皮士”。他们悲叹大城市的孤独,以日本的局外人自居。

  他们如果真是局外人的话,就完全没有必要装出一副什么艺术家和新闻记者之类的样子来。他们的装模作样中有着对“自由人“这个名称最世俗的职业的憧憬,暴露出他们反世俗、超世俗的姿态只不过都是些冒牌货。

  恭平在想,这个女孩子也是一个那样的人吧?

  “叫什么名字还不都是那么回事儿吗?”

  女孩子轻佻地一笑。

  “别装模作样啦!我挺喜欢你的,告诉我也没什么关系吧?”

  “说不定你我一别.从此就再也见不着面了呢!”

  “我可是还想再见到你哟!”

  “别说这种多愁善感的话!”

  “我本来就多愁善感嘛!要不然的话,就不会在这种地方过单身生活了。”

  “公寓里的单身生活,好象很有身份哪!”

  “这就是有身份吗?不过是被父母抛弃了的变相的孤儿而已。”

  “你是孤儿?那么咱们是同病相怜啦!”

  女孩子似乎对恭平说的孤儿这个词产生了共鸣,她的眼神里带着一些关心地看着恭平。”

  “你没有父母吗?”

  “简直和没有也没什么两样。”

  “你和我一样啊!自从带着‘狗熊’去郊游之后,我就‘断绝’了与父母的关系。”

  “孩子能断绝与父母的关系?这也罢了。那个‘狗熊’又是怎么回事呢?”

  恭平讲了铭刻在自己心头的怨恨。

  “居然会有那样事,你也真是个可怜的人哪!”

  女孩子向恭平投去了同情的目光。

  “给我讲讲你的事情吧。”

  “我的事情没什么好说的。我妈妈是父亲的姨太太,父亲他……唉!是个那么卑鄙无耻的禽兽,母亲只不过是伺候那禽兽的性奴隶而已。因此,我就离家出走了。我是无家可归的一代新人哪!”

  “把你的名字告诉我吧!”

  “我叫朝枝路子,朝霞的朝,树枝的枝,道路的路,儿子的子。”

  “不过,在你出生之前,你母亲就当姨太太了吧?为什么到了现在,你才突然离家出走呢?”

  “我怀孕了!我不是说过了么?我父亲都那么大岁数了,居然还那么不要脸,我才不要干那种事情呢!”

  朝枝路子好象差点儿就要吐唾沫了,但想到了这里是别人的家,才打消了吐唾沫的念头。

  “原来是这么回事呀!所以昨夜你就随我们一起来啦?今后你打算怎么办呢?”

  “我也没有什么别的打算。我带了一些钱出来,用它暂时可以抵挡一阵子。”

  “钱花完了呢?”

  “不知道,我还没有考虑那么长远的问题。”

  “如果可以的话,请你住在这里好吗?”

  恭平试探地问道。

  “我可以往在这里?”

  “你来住,我非常欢迎。”

  “这下你可帮了我的大忙!”

  “那么,一言为定!”

  恭平将手伸了过去,路子漫不经心地抓住了那只手。就这样,两个年轻人非常简单地立下了“同居合同”。

  隔壁的房间里传出了动静,好象是那些总算睡够了的伙伴们开始起床了。

  纽约市警察局刑侦6处管辖下的第25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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