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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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欲- 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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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呆坐片刻,神情变幻数次,终是恢复了平静。将霞彩千色的蜀锦被搁在两人中间,自己向里侧卧。
  不知过了多久,皇甫觉的嘴唇慢慢勾起。
  皇上准备北巡,六部喧哗。兵部礼部忙的脚不沾地。御史台一帮清流却是力谏,北疆用兵,皇上应该留守中宫。
  几乎是没有人留意这帮峨冠宽袖的白胡子老头在朝堂上声嘶力竭的说些什么,稍微有些脑子的人都知道,皇上不比先帝优柔寡断,他的意愿从不更改。
  从朝廷到地方,围绕着皇上北巡,疯狂的转动起来。
  皇甫钰结束了悠闲的假期,皇甫觉北巡期间,他是监国。皇甫觉给他留下了两个人,中书侍郎裴炎,九城兵马司岑溪。
  王守仁、晏宴紫俱要随驾。
  京城之中无数处于权力中心的人都面露沉思之状。
  是夜,繁星点点。
  琥珀寒着脸望着眼前的黑衣女子,她摘下了斗篷上的风帽,露出一双精光闪闪的眼。
  “你知不知道这有多危险?皇上今夜随时都会来的。”
  黑衣女子平静的望着她,眼里淡淡怜悯,“不会的,亲爱的姐姐。皇上去了淑妃那儿,今夜他都会留在紫宸殿。”
  琥珀恶狠狠的看着她,神情阴鸷。
  女子微微一笑,慢慢说道:“我以为你应该高兴。”身形一侧,很轻易接下她的拳头,叹了口气,“姐姐,你又退步了。虚凰假凤的勾当看来也很耗费元气。”
  琥珀双目通红,身体直直向她撞了过来。不过刹那,两人拳头、指尖、膝盖闪电般交击数十次。近身搏击,变招太快,竟没有丝毫声响传出。
  “住手!”慵懒的声音冷冷响起,两人身形急分。王临波走进堂内,烟目望向黑衣女子时毫不掩饰其中的厌烦,“木魅,大哥有什么事?”
  黑衣女子一抱拳,轻轻一笑,“太妃,相爷让我转告你,务必要想法让淑妃侍驾北巡。皇上昨夜已留宿未央宫,请太妃以大局为重,王家一定要抢先生下储君。”
  王临波冷冷一笑,“大局,谁的大局?”虽已入夜,她依旧盛装。眼角之上敷了淡淡金粉,此刻眉眼一寒,竟有几分妖异的美丽。
  木魅收了笑意,一字一句说:“相爷的大局便是太妃的大局,若没有王家,太妃这等年纪怎能拢得住两朝君王?”
  王临波身躯一震,死死盯住木魅,半晌开口,“你只是我哥哥的一条狗,没有主人的命令是不敢乱吠的。你刚才的话,是我哥哥的意思?”
  木魅敛目,“我得罪了太妃,自会回去请罪。可相爷却不是为了嫣儿小姐要舍弃太妃。王家需要王储,太妃,您是绝对生不出下一位皇位继承人的。”
  “好好好,”王临波不怒反笑,笑得鬓上金凤欲飞,耳间明珰乱摇,“你回去告诉他,我拼了命也会让她的宝贝女儿随驾,就让他等着抱外孙吧。”
  木魅微一踌躇,“□□的嫡长子只能出自王家,温良媛……”
  王临波早止住笑声,烟笼寒水的明眸眨也不眨的望着她,轻声说道:“为什么不说了?说呀。”
  她的眼神就像最毒的响尾蛇,阴寒诡异,蜷曲在角落,随时都会跳起来,给你闪电般的一口。木魅的话竟被她的目光逼得硬生生憋入口中。
  明知她不会武,她还是不由自主小腿微沉,做出了个戒备的姿势。
  她终于明白,临行时,相爷为何会露出那般复杂的神色。
  临波……唉,木魅,她若愿动手便罢,若不愿……便看上天的安排。
  一念成佛,一念成魔。
  她与皇甫觉本就是禁忌,是只能开在黑暗的曼陀罗。她变得偏执扭曲也不奇怪。
  她或许会为了王家放弃自己,却绝对不会为了王家放弃皇甫觉。
  木魅走之后,王临波若无其事做到梳妆台前,“琥珀,眉角有些晕了,帮我在画一画吧。”
  拿着螺子黛重新将眉线画得又长又细,看她满意的左照右照,琥珀终是没忍住,“主子,淑妃这事你不能管。”
  王临波含笑睇她一眼,“傻孩子,你真当我是傻子?他们一个个都要扶王嫣上位,我便依了他们,推她一把。”前面是悬崖还是通途,那便要看她的造化。
  痴痴望着镜中的女人,口中含笑,眼底无情。有谁还记得她二八年华时也是一个单纯可爱的小姑娘。
  琥珀说道:“她若是真有了孩子怎么办?”
  红唇一张,吐气如兰,“那,便是我的死期。”杀她的肯定是她那个满口仁义道德的哥哥。只是,怎么会有孩子?他那般的一个人,怎会让王嫣生下他的孩子?
  哥哥,你这一局可真是满盘皆输。
  九月十六,宜动土,宜出游。皇甫觉便定在这一天御驾北巡。
  未央宫里,玲珑带着一群小宫女一遍一遍查着要带的东西。瓶瓶罐罐,衣衫首饰,收拾了六个大红铜皮镶包边银的大箱子。
  燕脂这几日神情懒懒,只爱窝在短足贵妃榻上看书。移月怕她看书久了,伤了眼睛,便爱逗她说说话。
  有一次,只她二人在书房。移月神情肃穆的对她说:“娘娘,玲珑移月两位姑娘也大了,你可有什么打算?”
  燕脂放下书,先是诧异,随即默然,“你看出来了?”
  移月点点头。燕脂一笑,“没事的,我已经让哥哥为她挑了几户好人家,北巡回来后,就让她出宫。”
  移月欣慰的笑笑,就不再言语。深宫之中,并不鲜见被亲近的人从背后捅一刀。而从裕王府回来后,梨落的表现已太过反常。
  她不爱在燕脂面前伺候,每天不是出去,便是在院子呆着。也不是以前那个爱说爱笑的性子,眉宇之间总见郁色。
  最让人担心的是,她对皇甫觉太过奇怪的神情。
  移月在宫中呆久了,见多了宫女借主子上位的事儿,她只是以为梨落是对皇甫觉起了心思。她不知道,她猜测的与事实大相径庭。
  燕脂在午睡时,还在朦朦胧胧的想,应该怎样找梨落谈一谈。她隐隐约约能明白她的心事,只是一直抗拒和她谈起。那段回忆只能在最宁静的时候悄悄浮现,只属于她一个人。
  他是她的叶子,她是他的胭脂。永远是两小无猜的年纪,永远是两个人的世界。没有猜忌,没有背叛。
  只是还未等她找到合适的时机,晚上便发生了一件事,让她没了心思,以后就再也没有了机会。
  胭脂已经卸了妆,正拿着小银剪挑灯花。移月急急进来,“娘娘,温良媛来了。”
  燕脂一怔,忙整衣出去。
  果然是温如玉,只是她却做了宫女打扮,梳了圆髻,穿着立领葵花折枝的上衫,外面系了石青色的素面斗篷。斗篷宽大,遮住了腹部,从后面看,真的像是普通的宫女。
  她的脸色有深深的倦意,见燕脂出来,依旧端庄行礼,“如玉冒昧,深夜求见,扰了娘娘清静。”
  “这是怎么了?”燕脂一惊,忙上前扶了她的手,中食两指顺势搭在她手腕上。探知她脉象平和,心下稍定,方才开口问道。
  温如玉只望着她,眼中忐忑,轻声问道:“娘娘,您可是要随皇上北巡?”
  燕脂点点头。温如玉眼中的神采顿时暗淡下去,归于虚无。她低低一笑,敛目望下,“娘娘这一走,可就看不到如玉的宝宝出世了。”
  燕脂只觉她这一笑神情无限萧索,心下暗暗揣测。先柔声说道:“还有几日呢,圣旨还未下。本想明天就去看你,你这样晚上急急的跑来,怎么就不顾忌孩子?”
  温如玉眼圈一红,欲言又止,只是说道:“我也是傻了,听闻娘娘要走,心下挂念,急急的就来了。”
  燕脂若有所思的望着她,“如玉,你我相交一场,若有事,就对我直言。”
  温如玉脸色一白,抓紧了她的手,“娘娘,您别走,好不好?”
  燕脂沉声说:“如玉,你在害怕,怕什么?”究竟是什么事,让她避人耳目,深夜到此?
  温如玉摇摇头,“这几日一直是这样,嬷嬷说我是产前焦虑。可是娘娘,这个孩子,我真的怕我孤零零的煎熬,你不在,皇上不在,我一个人……”
  燕脂温声说道:“别怕,宫里还有太后她老人家呢。你与贤妃又交好,她也一定会护着你。至于孩子的事,回来之后,我与皇上说,让你亲自带着他,好不好?”
  温如玉眼中满是震惊,嘴唇嗫嚅了几下,眼泪簇簇而下,哽咽说道:“娘娘……”燕脂好言宽慰了几句,她眉头却未曾舒展。
  坐了一会儿,不顾燕脂的挽留,执意要走。燕脂只好叫人抬她的肩舆,让来喜去送。
  温如玉走到门口时,忽的回头展颜一笑,“娘娘,你给宝宝赐个字吧。”
  燕脂一怔,这好像是皇甫觉分内的事儿。见她目光殷殷,又不忍拒绝,“好,你容我想一想。”
  温如玉又一笑,缓缓说道:“娘娘的学问,如玉是信得过的。等孩子大一些,便请娘娘授他们功课,好不好?”
  燕脂只觉心中苦涩,一种凉意渐渐升起。她虽然笑语晏晏,神色温柔,说的却分明便是托孤的话。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更,熬夜真的很辛苦,看到亲们的留言又觉得很幸福。
  就让柳柳一直幸福到死吧。

  ☆、绸缪

  她笑语晏晏,神色温柔,说出的话却是安排的不厌其详,只听得燕脂阵阵生寒,几疑她是作托孤之言。
  “霍”的一声,燕脂猛地从床上坐起,双眼迷乱,嘴里惊叫道:“如玉,如玉!”
  移月今日值夜,忙披衣坐起,轻声叫道:“娘娘,娘娘,醒来!”
  燕脂的眼珠慢慢有了焦距,对上了移月的脸,急急抓住她的手,哑声叫道:“移月,如玉呢?”
  移月心知她梦魇,柔声笑道:“娘娘莫怕,温荣华好端端的回流云浦了。您忘了吗?来喜亲自送的。您怕是做梦了,须知梦都是反的。”
  她的声音不急不慢,娓娓动听,就像淡淡的迦南香,有安抚人心的力量。
  燕脂长出了一口气,拂了一下脸颊,触手冰冷潮湿。
  她拉紧了被子,只觉浑身都寒津津的。屋里只余角落两盏灯火,书柜桌椅俱都影影绰绰,望之犹如鬼魅。
  “移月,你把灯挑亮些。”
  移月应了一声,拿过一盏掐丝珐琅的灯台放到床前的梅花圆几上,又往熏炉了添了一把百合香。
  小小的烛火挣扎跳跃而起,照亮了一方空间,燕脂这才觉得心里有了活气。
  利益月见她眼神怔怔,自己搬了一把红木杌凳放在床边,“娘娘,你若是睡不着,奴婢陪你说说话。”
  燕脂出神的凝视着烛火,“我方才梦到了如玉,她浑身是血,怀里抱着个小小婴孩,只是哭叫着‘娘娘救我,娘娘救我!’”
  移月柔声说道:“娘娘,你只是忧思重了。关心则乱,你想着温荣华,才会做这样的梦。良媛现在的身份何等重要,不会有人敢加害与她。”
  燕脂眼中悒郁,“如玉的神情很是奇怪,我心里不安,总觉得像有什么事要发生。”
  移月垂下眼帘,低低一笑,“荣华知道娘娘待她亲厚,知道娘娘要离宫一段时间,舍不得也是自然。她怀的是皇长子,各方都看着她,心思难免重,情绪失常也是有的。”
  燕脂默然思量。如玉心中一定别有隐衷,若无紧要之事,她绝不会张皇至此。
  北巡,她却是有她的打算,不能不去。
  几番事在心里揉来揉去,终是难下决断。静坐了半个时辰,才压下心头隐隐不安,叫移月熄灯,自己复又躺下。
  心里已决定明天去太后宫中,拜托她老人家多多照拂。
  烛火闪了一闪,映的移月的脸庞眉目略略阴沉。
  温如玉在门口下了肩舆,等来喜走后,才绕道偏门。还未来得及问接应的小德子,就听到一声声短促的闷哼,像是被人掩住口舌,呼叫不出。她神色一变,急急回了自己的院落。
  红芍身上还穿着她素日长穿的藕色对襟衫子,一动不动趴在春凳上,从腰部到大腿,血迹斑斑。
  贤妃望着她,先喜后惊,“妹妹,你这身打扮为的是什么?姐姐怕你口渴,送了木瓜汁过来,却只见这个死丫头穿了你的衣服来哄骗我。妹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温如玉扶着腰部慢慢蹲下身子去探红芍的鼻息,眼里已有泪光闪烁。见她只是暂时昏厥,方才松了口气。
  贤妃的面虽带笑,目光却像针一般锐利。她只淡淡一笑,“姐姐,你怕是误会了,这件衫子我不喜欢了,就送给红芍。至于妹妹这身打扮,只是想去外面走走,喘口气。”
  贤妃敛了笑意,“妹妹,圣心眷隆,才让你移到此处安心养胎。你若任性,姐姐与你,谁都得不了好。妹妹是聪明人,你且记得,这一切都是皇上的意思。若你执意要做糊涂事,谁都帮不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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