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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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欲- 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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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脂,把你的心空出来。
  燕脂怔怔望着他。他实在是一个极好看的男子,单论相貌,师傅师兄都稍有不及,举动之间俱有风姿。若说她从不曾心动,那便是自欺欺人。只是——
  她要的,他永永远远给不起。
  深吸一口气,她轻轻一笑,再次福身,“燕脂的心太小,即便空了,也装不下一朝天子。夜深了,我要回去了,玲珑想必等急了,皇上也请歇了吧。”
  小退了两步,毅然转身。
  皇甫觉目送她离去,眼底墨色翻涌。半晌慢慢勾起唇角,讥诮冷酷。
  “主人,”黑衣人凭空出现,跪到他面前。
  “如何?”视线慢慢在他肩上打个转,吐字轻柔低魅。
  “是雪山一脉的周天大自在剑,应是南海叶家的小公子,身边还有一女子,似是无意路过。人没有留住。”
  摩挲戒子的手停了停,似是喃喃自语,“……女子?”黑眸中突然有了兴味,“伤亡如何?”
  “三死两伤。夜枭废了一条胳膊,刺了那女子一剑。”
  “伤在哪?”
  黑衣人沉默,“……似是伤在右胸。”
  凤眼微微眯起,神情十分愉悦,睨着黑衣人,红唇轻吐两个字,“蠢货!”修长如玉的手指抚上额头,感叹道:“还是夜枭最得朕心。把这件事交给她,办好了再回朕身边。”
  “是。”
  皇甫觉勾起唇角,手指游移在脖颈。一剑光寒十六州,这里,似乎还残留着剑意的寒冽。
  “笃”,黑发飘散,擦颊而过,入墙三分。
  他的眼神疯狂,死死盯着他,“我—叫—叶—紫。”
  无声嘴型开合,叶——紫——,忽的无声狂笑,神色满是嘲讽。
  接下来的三天,天高气爽,皇甫觉却下令大军就地驻扎,自己只带人在外围打猎。
  晏宴紫数次进谏,他都一笑置之。
  第三天傍晚,召晏宴紫等军方高级将领。
  皇甫觉负手站在行军图边,悠悠开口,“朕决定改道西北,从星岭横渡黄河,直达幽云。”
  晏宴紫听罢面色大改,顿足说道:“皇上,万万不可。长宁古已做好接驾准备,绝不能擅改路线。”
  皇甫觉但笑不语,目光扫了一眼王予澜。
  王家百年士族,一直不屑军伍。王予澜算是数十年的第一人。
  王予澜拱手出列,含笑道:“皇上既是忧心西北战事,臣以为倒是可行。星岭是西北军管辖,一向是军事重地。飞鸽传讯,让聂清远准备接驾。此行应当无虞。”
  燕晏紫冷哼一声,怒目望着王予澜,“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圣上北巡,原只为督促战事,怎可深入前线。万一有闪失,王予澜,你担当得起吗?”
  他这一声声色俱厉,王予澜干笑一声,“侯爷,燕小将军已将铁勒赶出玉门百余里,西北境内再无战事。幽云又有裕王坐镇。侯爷,又何必杞人忧天?”
  燕晏紫长眉一立,刚想开口,皇甫觉轻咳一声,“卿等不必争执。”手指一点在行军图,停在幽云西北,“朕绝不越幽云边境,最多停留七日,便按原定路线回返。”
  秦端出列,他是开国名将秦琼之后,世袭爵位,任京城禁军都统。此时面带忧色,“皇上,星岭乃是天险,河上只有浮桥。娘娘们凤体如何得过?”
  皇甫觉凤眸一挑,扫了众人一眼,喜怒难辨,缓缓说道:“那便是众卿之事。”
  晏宴紫回到帐里,谋士东方奇候在帐里。见晏宴紫神情似是不豫,便问道:“侯爷,可是有事?”
  晏宴紫摆摆手,“先不说它,钧天有消息了吗?”
  东方奇点点头,面色凝重,“果然是叶紫少爷,身边还跟着海南杨家的孙女。小姑娘中了一剑,两人向西遁走了。侯爷,钧天他们只是远远缀着暗卫,看情况,似乎……暗卫并没有下死手。”
  晏宴紫静静听着,眼睑半阖,半晌才冷哼一声,“咱们这位皇上,最善于男女之事,少男少女,生死与共,赤/裸疗伤,自然最容易产生感情。他这样做,不外乎想让燕脂死心罢了。”
  东方奇忧心忡忡,“侯爷,皇上会不会……已经知道小姐与雪域的关系?”
  晏宴紫冷冷道:“我早就怀疑皇上身边的暗卫是他失踪时网络的江湖中人。他们即便不认识叶紫本人,也会识得雪域的剑法。这世上本就没有永远的秘密,我识得云殊的那一天,便防着有今天。我千防万防,我的燕脂,燕脂却……”
  东方奇长叹一声,“小姐进宫一事,实是颇多巧合。若是皇上有意为之,那他的心思也太可怕了。这样的一步棋,确实是拿住了侯爷雪域的死穴。只是,皇上似是对小姐动了真心。前几天顶风行军,士兵死伤不少,也只是为了秀峰上一眼温泉,对小姐身体有益罢了。”
  晏宴紫隐忍的闭闭眼,钢铁一般的双眼出现裂缝,慢慢说道:“真心也好,假意也罢,我只要我的燕脂开心。若是死局,即便挣得鱼死网破,也要保住我的女儿。”
  “传讯给燕脂吧,鱼已出网,让她不必挂念。子奇你过来,皇上突然更改了行军路线,我怕他,别有所图。”
  “咣当”,燕脂手中的鎏金挫指刀掉到地上,她滞了一滞,迅速弯腰拾起,面色不改,“从星峰渡河,直入幽云?”
  玲珑点点头,“嗯,说是先抵幽云,然后再按先前路线返回。”
  燕脂静静地坐着,半晌一笑。她气色甚好,三天的调理已将她的肌肤恢复成凝脂玉露,阳光下,隐隐有透明之感。笑容清极浅极,就像初春枝头的第一朵花蕾,还未绽放便被寒风吹去。
  刚刚修好的指甲深深的掐入掌心,压不下心中突然升起的惶恐惊讶。
  若是真正踏入那片土地,她该是何种心情。
  “玲珑,爹爹还有什么话?”她轻轻开口。
  “一切都好,不要小姐挂念。”
  一切都好,一切都好。她在心里反反复复的重复,那便好。
  相见争如不见,不如相忘,相忘于江湖,相忘于岁月。
  九月二十九日,她们抵达了星峰。
  途经六郡,燕脂一直称病,深居简出,一切需要彰显皇室威仪尊严的活动皆有皇甫觉带着王嫣出面。
  皇甫觉似乎很忙,极少露面。只是无论行经哪里,燕脂的车里清晨都会有一盆时令的鲜花。
  越往西行,气温越低。
  这一日,移月披着锦毛斗篷呵着手进来,笑着说:“天太冷了,小姐,你看。”
  她的手里捧着一盆小雏菊,线形的花瓣趴在暗绿的叶子上。历经风霜仍旧生机勃勃。
  燕脂放下书,以手指触了触柔嫩的花心,嘴唇一抹微笑。
  玲珑喜道:“这么冷的天儿,竟然还有花开。”
  燕脂笑着叹气,“本是天生地养,非要移入烟火之地。移月,车怎么停下了?”
  未近河边,已听到河水奔腾咆哮的声音。应是直奔渡口,不知为何,车速反而渐渐慢了下来。
  移月将花放在车厢嵌格上,回头咯咯直笑,“我唤梨落去问秦校尉了,去了好大功夫了,还未回来。”
  想起那一见她便腼腆的说不出话来的秦简,燕脂也不由会心一笑。梨落似乎与他处得极好,这几日经常可以见到他俩一旁说话。这样也好,梨落移了心思,那隐秘的心事也就该淡了。
  楞楞出了一会儿子神,车毡一掀,梨落进来了,脸白白的,眼神似乎有些恍惚。也不说话,直直就坐了下来。
  燕脂微不可觉的蹙蹙眉,淡淡问道:“出了什么事?”
  梨落的眼珠慢慢转动,望向她,嘴唇翕动,半晌才有了声音,“……杀人了,小姐,死了好多好多人……”
  燕脂腾的一下便坐直了身子。
  梨落去寻秦简,在他营帐旁等了好半晌也未回来,反而看到戎装的士兵一列列走过去。她心下好奇,尾随着向前走。周遭之人认得她是皇后娘娘身边贴身侍女,便有敢拦的,也被她杏眼一瞪,借着燕脂的名头闯了过去。
  夹杂在一大群士兵中间,她来到河边。等秦简闻讯匆匆忙忙赶来,却已经晚了。
  梨落清清楚楚的看到,许许多多的人,被缚上沉重的石块,凄厉的哭喊,压住了河水的咆哮,被周遭面无表情的士兵一个接一个推下浑浊翻卷的河水。
  一条条鲜活的人命,只化成了河面一圈接一圈的涟漪。
  她惊骇欲绝,尖叫被一只手捂回了嘴里,秦简把她半拖半抱带到偏僻处。脸色阴沉着告诉她,聂清远建桥未成,误了御驾行程,圣上大怒,将星峰上下人员俱扔黄河,做垫桥之基。
  梨落嚎啕痛哭。揪着燕脂的衣摆,眼泪泅湿了她膝上的双鱼妆花缎。她还这般年轻,稚嫩的如同三月柳梢的一抹鹅黄,何曾见过这样残酷的景象。
  车里倏地极静。
  燕脂唇边的笑慢慢苍白无力,无意识的摸着梨落的头发,“……好了……别哭了,帝王一怒,伏尸百里……谁让你偏偏去看这种热闹……”
  “小姐,”梨落忽的抬起了头,目光中恐惧憎恨交织一片,“聂大人是个好人,秦简说,他是被王予澜陷害的。小姐,皇上……皇上……”
  燕脂的心倏地下沉,有一刹那,她竟然想让梨落闭嘴。移月快一步将她揽在怀里,讲话头接过,又怜又怨,“喝口定神茶压压惊,亏你还是侯爷府出来的人,就这点胆量。我听说在京里还有人追着看行刑的热闹呢。秦大人受了刑,那他肯定是犯了律法。即便是冤枉,也不是咱们置喙的事。不怕不怕,晚上姐姐陪你睡。”
  她的面色略略苍白,言语却是轻柔细致,慢慢安抚着梨落的情绪。
  燕脂只觉胸闷,招玲珑支开了车窗。
  远山浅黛一色,天边隐隐墨色,冷风寻隙而来,带着潮湿的腥檀之气。
  若是有经验的牧民,此刻已早早带着牛羊迁徙到背风的山岗,要变天了。
作者有话要说:  打滚求收藏。
  呜呜呜我可怜的收。。。

  ☆、遇险

  晏宴紫亲自督工,一天一夜之后浮桥堪堪完工。时间这般急促,只来得及在原来的铁索上拓宽加厚,只能容两匹马并驾而过,御驾凤辇却是过不去。
  皇甫觉索性连旗子马车都留在了星峰,只留了最普通的青布油蓬马车。看样子,竟是想要微服出巡。
  所有的宫眷都下了车,步行过桥。
  天压得很低,似乎触手就可以摸到乌云。风打着旋儿上来,织锦羽缎斗篷猎猎飞舞。
  河水疯狂咆哮,似有千百人痛哭嘶嚎。
  燕脂一步步走着,眼只虚虚的看脚尖前一点。前面的人步伐突然顿了顿,有一只手从压金边双面绣的衣袖中伸出来。
  燕脂盯着这只手,心神恍惚,似是看到一双双或粗糙或稚嫩的手,抓挠曲折,极力向空中攀求。
  她认得聂清远,他是爹爹的老部下。满脸的络腮胡子,喜欢骑最烈的马,喝最好的酒。那样粗犷的一个人,却有一双巧手,到现在侯府的库房里还有一个他做的美人风筝。
  便是这样的一双手,修长美好,干净的就像雪山流下的泉水,却在瞬间坑杀了数百条人命。
  她的眼里起了淡淡的嫌恶。下意识便停住脚步。
  皇甫觉微微侧过脸,黑眸含着探究之意,望她一望。径直抓了她的手。
  “皇上,”燕脂轻声开口,“你听这声音像不像是许多人在哭?”
  皇甫觉眼里冷冷的讥诮,手上不由紧了一紧,“就为这和我闹别扭?为我杀了聂清远?”
  燕脂望着他,清清楚楚的捉住了他眼底无情的冰冷。她叹了一口气,“皇甫觉,纵使江山为局,万物为子,那也是活生生有血有肉的生灵。你即便自诩为下棋者,难免有一日不深陷棋局。”
  皇甫觉似是一怔,随即抿唇一笑,“是呀,这万里江山就是我的一盘棋,弃卒还是弃车但看我的心情而已。你若是怕我滥杀无辜,便时时刻刻在我身边提醒我。”
  他的眼底有小小的得意,像孩子找到了大人偷藏的糖果。这样善变的一个男人,转眼之间便可以有百种情绪。
  这样的男人,就像西域奇花曼陀罗,一旦沾染便即成瘾。一步一步将人带入堕落地狱。
  燕脂冷冷的哼了一声,“堂堂天子,就如同市井无赖。”
  她并未与他并排,稍稍退后半步,宽大的衣袖逶迤而下,遮住了两人相握的双手,却遮不住旁人嫉恨的目光。
  脚尖触到桥头坚硬的土地时,耳边传来皇甫觉低魅的嗓音,“燕脂,即便我负尽天下,也不负你。”
  雾气。
  铺天盖地的雾气,几乎在刹那间将大大小小的山谷全部笼罩在内。
  皇甫觉幽幽望着山谷,眸中墨色翻涌。
  燕晏紫匆匆走到近前,面色凝重,“皇上,雾下的太大了。没有接应的踪影。不能再等了,必须宿营。而且臣担心……大雾一旦不晴,恐有寒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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