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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鹤群- 第4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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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褚恬也被他逗笑了:“妈妈那是担心您。”
    “她那是担心过了头。”徐建恒长出一口气,”好了,我这边也没什么事,你别再我这儿守着了,回去上班吧。“
    褚恬说没事:“我今天休假。”
    说着她替徐建恒掖了掖被角,一抬头,发现他正盯着她看。眼神虽不如以往那般深邃和威严,却多了几分若有所思。褚恬被他看得莫名就紧张了起来。
    “爸,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徐建恒回过神,摆了摆手,闭上了双眼,不再说话。
    褚恬心里七上八下,直觉告诉她徐建恒明明就是有话想对她说,可怎么又沉默了呢?到底是什么,他中午才见了孟玉和,莫非是跟他有关?或者说,跟孟凡有关?
    褚恬正胡乱猜测着,宋可如和傅毓宁吃过饭就回来了,催促着她去吃饭。褚恬定了定心神,提起包,走了出去。走在路上,她仍在想着这个问题,不小心就被人撞了一下。定睛一看,撞她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孟玉和。褚恬看着他,语塞的说不出话。
    孟玉和是匆匆忙忙赶过来的,浑身还带着一股风尘仆仆的寒意。他摘下帽子和手套,语气焦急地问褚恬:“老徐他,没事吧?”
    “没什么事。”褚恬回答得不是很自然,“您不用担心。”
    孟玉和哦一声,轻呼一口气,放了一半的心。回过头再看眼前的人,他才感到有些尴尬。
    “今天中午跟你公公一起喝了点酒,不小心就喝多了。回到家我睡了一下午,你婆婆打电话过来的时候是凡凡的妈妈接的,可能——说话不那么好听,请你们不要太介意。”
    褚恬哪里知道婆婆会跟章晓群说些什么,可这两人的脾气她大概都是了解一些的,恐怕彼此说的都不会太好听。
    “无妨,我妈的脾气也不太好。”
    褚恬说这话的本意是让他宽心,然而孟玉和的表情却并没有轻松多少。自从上次那件事之后,褚恬就没有去医院看过孟凡了,同时也没再见过孟玉和。不过短短不到一个月的时候,他看上去似乎又苍老了许多。褚恬便问了句:“孟凡姐,她的病好了些吗?”
    “好一些了,这阵子就不在医院住了,搬回了家。”孟玉和说着,突然笑了笑,额头的抬头纹因而更加明显:“还没来得及为上一次的事向你道歉。”
    褚恬一愣,有些尴尬:“孟伯父,我不是这个意思——”她不是说出来等着他来道歉的。
    而孟玉和却抬手打断她的话:“之所以跟你道歉,是因为我明白,我们家,无论是我,凡凡,还是她妈妈,都没资格怪你和徐沂。”
    褚恬:“……”
    “我认识徐沂时间也不短了,他是个好孩子,一直都是。我糊涂,差点儿为了自己的私心毁了他,可这孩子不糊涂,他知道自己要什么,该走什么样的路。”孟玉和长叹一声,“所以你爸骂我骂得对,我真是太自私了。”
    不知为何,褚恬突然觉得眼前的这个男人的自责中充满了感伤。
    “不说了,都过去了。”孟玉和重新戴上帽子,看着褚恬的目光温和,声音也宽厚有力,“既然老徐没什么大碍,我就不进去看他了,因为我也实在没脸见他,就麻烦小褚你替我带声好吧。”
    褚恬轻轻点了点头,目送他离开。她其实有很多话想要问孟玉和,是关于徐沂的。可也许是他的背已被压得太弯,她不像再去深挖他的痛处了。而且归根结底,始终是她和徐沂两个人的事情,跟任何人,包括孟凡,都无关。
    匆匆在医院外一家小店吃了一口,褚恬又赶回病房。赶到的时候宋可如正在生气,走近了听清楚了,才知道她是因为徐沂。
    “工作到底是能有多忙?我不信了,解放军有二百二十万,少他一个就不行了是不是?”
    傅毓宁劝她:“犯不着跟他生这个气,他现在是忙工作,接不上电话所以才赶不过来。他要是知道了,能放着大哥不管吗?”
    “那谁知道?他一向爱跟我们置气你又不是不知道。”
    “这可就是嫂子你狭隘了,徐沂是在大事上意气用事的人吗?”
    “怎么不是?他要是真聪明,当初还会去当这个兵?”
    说来说去,话题又绕回到这上面来了。身为军属,傅毓宁在这个问题上,还真没什么话好说的,这是她嫂子的心病,一说准又得吵起来。
    “行了,别吵了。”一直闭眼默不作声的徐建恒终于开口了,“我这还没死呢,要他回来给我奔丧啊?”
    宋可如和傅毓宁都不说话了。
    “还有——”徐建恒睁眼看向宋可如,“以后少在徐沂和小褚面前说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他在部队快九年了,你现在提这个有什么意义?别人说说也就算了,你还不了解你儿子?要是想他以后再也不进这个家门,你就豁出去闹吧。”
    徐建恒很少用这样强硬的语气跟她说话,宋可如消化了好一会儿,想反驳,却不得不承认丈夫说的句句在理。
    房间里终于沉默了下来,褚恬这才推门而入。
    宋可如看见了她,问道:“联系到徐沂没?”
    褚恬摇摇头,不得不告诉她:“走之前他说有紧急任务,不方便带手机,所以现在打给他应该也不会有人接。”
    宋可如不说话了,傅毓宁见状笑了笑,站起身,对徐建恒说:“大哥你好好养病,我晚上还有个讲座,先走了,明天再来看你。”
    徐建恒嘱咐她路上开车小心,褚恬跟在后面,送她下楼。
    傅毓宁原本是不喜人送的,但这次正巧她有话跟褚恬说。两人并排走到楼梯口,她披上大衣,边装作不经意地问道:“是不是跟徐沂吵架了?”
    褚恬:“……您怎么知道的?”
    傅毓宁笑了笑,窗外透进来的光从她抬高的下巴下折射出一个漂亮而柔和的角度。她没有回答褚恬的问题,因为半天被侄子的电话吵醒咨询感情问题这件事,实在是太丢人了。
    “别管我是怎么知道的,这小子的性子确实需要磨。”傅毓宁拍拍她的手,“恬恬,多谢你。”
    褚恬:“……”
    作者有话要说:
    大约,下一章就可以坦白了?
    我发现有些人误会我上一章说的折腾了,这么这么接地气,怎么还会为狗血而狗血呢?嘿嘿~


☆、第59章 
    徐建恒受伤住院这几天,褚恬几乎每天都到医院报道。宋可如怕她太辛苦,嘱咐她没必要每天都过来;反正医院里有护士又请了护工。褚恬嘴上应着好,却还是照来不误。
    尽 管从结婚起就没跟公婆住在一起;相互之间的交流也并不深,但她心里还是惦念着这两位长辈的好的;无论徐沂和父母的关系如何,那都是他们之间的事;从她的立 场来看,最起码现在他们对她和徐沂还是颇多照拂的;也从未给过她难堪。所以为人子女,她理应尽孝。也因她这态度;几天下来;和他们相处的也是越来越好了。
    周六这天;褚恬一早就起床了。因为路上有些堵;到达医院的时候徐建恒已经吃过早饭了。正坐在那里看报纸;单手拿着;带着一对老花镜,看起来十分费劲。
    一抬眼看见褚恬来了,他松泛下来,对着她笑了笑:“今天外面天气不错吧,冷不冷?“
    ”大晴天,披个风衣外套温度正好。”褚恬看出来徐建恒在房间里待烦了,便提议道,”爸,我推着你出去走走,呼吸下新鲜空气吧?“
    徐建恒闻言十分高兴地放下报纸:“也好,整天闷在屋里头,没病也得给闷出来了。“
    褚恬笑了笑,取来徐建恒的外套给他披上,又请护工将他扶到了轮椅里,推着轮椅下了楼,去了住院部后面的小花园。
    这时间,小花园里聚集了许多人。大多都是住院的病人,病房待久了出来透透气。褚恬推着徐建恒行走其中,心情也比在病房里畅快。
    走到一个小亭子的时候,看到有两位老人在里面下棋。徐建恒让褚恬推他进去,在旁边观战了几句,又悄悄地走了。再往前走,看见几个小朋友围坐在草坪上画画,他也让褚恬停下,静静地欣赏了一番。看得出来,徐建恒的神情十分放松和愉悦,好像很享受这样闲适的住院生活。
    只听徐建恒深深呼出一口气,叹声道:“我都忘了上一次这么放松是什么时候了。”
    褚恬很理解他,知道他此言非虚。毕竟一个人支撑那么大一家公司,有压力又忙碌自然是肯定的。恐怕也是因为此,他才对徐沂寄予了厚望。
    “恬恬,现在能联系到徐沂了吗?”
    褚恬摇摇头,想到坐在前面的徐建恒看不到,才说:“没有,这几天都没有他的电话。”
    徐建恒微微蹙了蹙眉:“怎么回事?”
    领导做久了,徐建恒稍稍压低声音说话就像是在发火,威严十足。褚恬赶紧回答:“估计是任务没完成。”
    徐建恒稍稍沉默了下:“他经常这样吗?任务来了一走几天不见人,打电话也找不到?”
    “他——也不总是这样。”褚恬斟酌了下,回答道。这也不算是撒谎吧,毕竟之前他即便是好几天不能回家,也会基本每天一个电话回来。这样想着,连褚恬也觉得这次有些蹊跷了。
    难不成,是在躲着她?
    徐建恒哪里会听不出褚恬语气中的小心翼翼,他看着远处小孩子们玩耍的场景,长出一口气,说道:“你倒也不必紧张,我就是问问。他现在当兵了,我还能管得他多少?我只是想,长此以往,你该怎么办。”
    褚恬是真感动了,没料到徐建恒还会替她操心这个。
    “爸,您不用担心我,我现在住在家属院里,来回公司方便,吃住也安全,好得很。”
    徐建恒嗯了一声,褚恬以为他是放心了,下一秒却听他说:“实在不行,不要一个人硬撑,搬回家里住。”
    褚恬点了点头,心里想的是最好还是不要搬回去。不为别的,吵个架都不方便。
    两个人在小花园里闲逛了一个多小时,回去的路上,徐建恒突然开口,跟她说:“恬恬,你看徐沂,算不算一个好兵?”
    褚恬推着轮椅的手微微一滞,她没听出来徐建恒的意思,不敢贸然开口。思忖了下,她说:“能为一个任务这么久不回家,也不打一个电话,全身心奉献给部队了,还不算个好兵?”
    她这样说着,没有着意地为徐沂说好话,反倒像是一个向父亲撒娇的小女儿,听得徐建恒笑了两声,绕到后面轻轻拍了拍褚恬的手,仿佛是在安慰她。
    “这小子啊,很有自己的主张。我和你妈没法强迫他去做任何他不喜欢的事,好说不行,打骂也不行,他就梗着脖子站你面前,毫不退让。有时候气得我都拿他没办法。”
    褚恬能想象那个场景,不由自主就笑了。
    “倒是没一般小孩的毛躁,遇到的人都夸他懂事。可那时候才几岁,就没一点小孩子的样子。”徐建恒回忆着,语气不紧不慢,听不出来情绪。
    “这么说,他从小到大都一副样子了?”
    “那哪能,徐沂十几岁的时候,可比现在犟多了。”徐建恒说着,慢慢地笑了,“他特别崇拜他哥,一心想着往外面跑。曾经读高中的时候休学了一年,大半时间都跑出去玩了,要不是打电话回家报个平安,我都不知道他在哪儿。”
    褚恬听着觉得新鲜,料想不到徐沂还能有这么野的时候。“换个角度想的话,也挺好,趁早玩了,像现在整天拘在部队里,想出去也没那个时间了。“
    好,倒是挺好。他是曾有心历练他的儿子,却不曾想他一跑出去,就再也不想回来了。甚至有些时候,他看到徐沂时,会觉得有些恍惚。那真的,是他徐建恒的儿子吗?
    现在的徐沂不是他徐建恒想要他成为的样子,他杀伐果断一辈子,运筹帷幄,叱咤风云,曾一心想要正回儿子的人生轨迹。可后来,他看到了一步步成长为一个军人的徐沂,发现他真是错的离谱。
    那是他的儿子,如果这么久以来他都不曾妥协过,那凭什么指望跟他流着相同血液,骨子里同样执拗坚持的儿子会?他太清楚他们这些人的脾气了,他们只会努力做得更好。
    到了最后,徐建恒发现,原来这么多年,他也不过是自己在跟自己较劲。当真是,可笑又可怜。
    第二天下午,天空又飘起了雪花。气温倒不是很冷,只是天色有些阴沉。
    宋可如赶到医院的时候徐建恒正按着遥控器百无聊赖地抬着台,电视开了静音,因为褚恬正披着大衣外套窝在一旁的小沙发里睡觉。
    宋可如看她一眼,悄声对徐建恒说:“这丫头这几天家里医院跑来跑去的,是真累着了。”
    徐建恒心里也颇多感慨,他这几年因为高血压也住过一两次院,从未有小辈在他床前这样尽孝过。
    “难为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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