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渺渺兮予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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渺渺兮予怀- 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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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霎时,屋内寂静两秒钟,接着秦孝挥胳膊砸了水杯,零碎的声响在寂静的房间显得十分刺耳,那热水淌了一地,还兹兹冒着热气。
  他这一生风调雨顺,上面有人器重,下面多的是人敬佩,唯独养了这儿子,花多少工夫都赢不了他的立场和心思,秦钦对他来说像是老天派来的劫数,他躲不过,又伤不起。

  第五十二章

  秦孝这人有两把刷子,年轻时为了上位无所不用其极,他拉帮结派买官卖官,政商勾结赚了不少黑心钱,早年狂妄自大无法无天,一句话能把人弄局子里,一句话也能把人捞出来。
  他为人机灵,没想到养了个儿子更机灵,秦钦打小智商超群,即使谁也不告他,甚至秦孝有意瞒着他,他也能从一些蛛丝马迹察觉到事情的根底,秦孝那些事不说百分之百,百分之八十他是清楚的。
  他这人还有一特性,就是正义凛然,见不得缺心眼的黑心事,这一点跟他爸截然相反。秦孝想瞒着,他看不惯,因着看不惯,秦孝就更想瞒着,于是他就更加看不惯,但是没办法阻止这事儿,于是他把精力全放到了学习上。
  本就是一高智商的人,马马虎虎也能随便拿个第一,加上用功,那成绩更是好得没话说,最终小学还没毕业便出国去深造,这一待就是很多年,在充分强调权利和平等的国家受了熏陶,心中那股正义之气不免变得更加正义。他原想着多年过去,他爸人老年衰,应不像当年那么狂妄,怎料回国之后,老人家却比从前还猖狂,坐在轮椅上也能趾高气昂。
  秦钦爱自由,喜欢诗意生活,从未想过从政,但是他潜意识一直想扳倒秦孝。关于这点,他几个要好的朋友还是清楚的,他们圈里说他是怪胎,长得帅不说,智商还高,却没想到会把这智商运用到自己老爸身上。
  有人开玩笑,说:“要不是你爸,这么多年你在国外吃什么?差不多就得了啊,毕竟是你爸。”
  他却不以为然:“我没动他一分钱,学费是全额奖学金,生活费是小时候申请专利赚来的。”
  朋友接话:“得了啊,知道你聪明,还是一小屁孩儿时就搞了个什么发明。哎,我说,你这也太脱离现实了,别的过于完美就不说了,怎么还不近女色?哥儿们我从没见过你交女朋友,该不是喜欢男人吧?”
  这事儿还真不是胡说,秦钦刚回来那阵,和朋友去喝酒唱歌,他不碰人美女就算了,反而和人聊一整晚,劝那美女从良。除此之外,这人还有一颗侠义之心,但凡见了街边乞讨者,总会多少丢那么些钱给别人,对老人小孩特别有耐心,当然他爸是个例外。
  朋友们说他是圣人,对于他不近女色这事儿,他们分析为是天才的软肋,世上并没有完美的事儿么,可能这就是他的不完美,由此给出的结论却是,他要么天生不会分泌荷尔蒙,要么就喜欢男人。
  对此,他依依不理,从不回应,只笑着把话题岔开。
  他一直帮助温渺,像避风港一般出现在她面前,而这姑娘也的确可爱。嘴上总嚷嚷着讨厌季邺南,行动上却是另外一回事,比如她给了季邺南一耳光的那晚,按理说应是讨厌极了才会打人,怎料走掉的季邺岷又回头递给她一瓶酸奶,那之后她就有点儿愣愣的,面不改色往里走吧,却进错楼道,被他提醒后十分尴尬,于是改道再走一遍,这回虽然没走错,却砰一声撞上了院里的电线杆,那动静,叫他一旁观的人看着都觉得疼。
  这姑娘在他眼里是没有多少智商的,当然他并不因此而鄙视她,反而觉得她很可怜。为了心中那股正气,也为了和秦孝唱反调,他义无反顾帮助温渺,并一再提醒她不要靠近季邺南。那晚在玉渊潭气得秦孝砸杯子赶人之后,他又去见了温渺一面,明确跟她说:“你们不能在一起,他对你没好处。”
  小姑娘将头点得像只拨浪鼓,眼里都是诚恳和信任,开嗓却弱了半截:“我也知道我和他不合适,也不想和他在一起,可就是控制不住去喜欢他。我这辈子肯定完蛋了,怎么办啊秦老师?”
  秦钦笑:“我来替你想办法。”
  于是,三天后,秦钦带着温渺,出现在了玉渊潭。
  那是个风和日丽的好天气,即便如此,天依然很冷,落地窗外有棵老柏树,树下有张石桌,阳光穿过树枝铺洒开来,像镀了一层薄金。屋内的白色纱帘旁,水晶顶灯下,站着个穿大衣的姑娘,她面容姣好,笑容甜美,正听秦钦的话,冲坐在轮椅里的老先生叫了声:“秦伯伯好。”
  秦孝淡定从容,和多年前俩人在Q市头一回见面一样,慢腾腾道:“这不是温家小丫头么。”
  温渺格外惊喜:“没想到您是秦老师父亲。”
  多年前,温渺还是一学生,因被季邺南拒绝而伤心欲绝,便跟着温如泉去Q市散心,和秦孝有过一面之缘,听温如泉说,俩人还是很好的朋友。
  秦孝不回应她,也不笑,只问道:“你叫什么来着?”不等她回答,突然间又想起来,“对了,温渺……是叫温渺吧?”又不等她回答,自言自语道,“渺渺兮予怀,这名字好啊。”
  竟连语气都和当年一模一样,温渺突然就想起温如泉,那时的他还十分清醒,还坚韧不拔地为阻挠她和季邺南在一起的事业而奋斗。情绪忽然间就很低落,她看着跟前的老爷子,想起躺在床上几乎不能再清醒的温如泉,莫名就特别期望老头儿能醒过来,仅是醒过来,哪怕他终身不能站立,她也甘之如饴。
  记忆渐渐跳脱,她失落完毕,忽然感到奇怪,问秦孝:“您什么时候来的北京,怎么没听我爸提过呢。”意识到温如泉沉睡前就已经十分不清楚的脑子,她又觉得没提过算正常,但仍是疑惑,“我爸病了您知道么,很严重的病。”
  她语气平静,带着点儿悲伤和好奇,却像被谋害的冤魂找上门来索命。秦孝忽然感到胸口疼,身体竟微微颤抖,他风行几十年,头一次产生害怕的情绪。
  他拿起拐杖,敲了敲毫无知觉的腿:“知道啊,想去看他来着,但你看我这样子,比你爸好不到哪去。”
  温渺讪讪地笑,极小声道:“只要醒着,总是好的。”
  那种害怕的感觉又上来,秦孝不动声色看秦钦一眼,他是故意的,故意找这女孩儿来气他。而秦钦则满面轻松,一边喝茶一边看着他们笑。
  赔笑的还有季老太,捧着热茶一边仔细打量,一边惊奇地问:“你叫温渺啊?”
  话说这季老太在这儿出现,是因为那天季邺南将了秦孝一军,老先生不服,连夜派人追查到底,挖到她藏身之处的第一时间,便以请吃饭的名义,把老太太又接了来,并且在一刻钟前,给季邺南去了一电话。
  季老太却并不知情,在秦孝的提醒下还暗暗自责没有主动和他联系,毕竟在她眼里,秦孝是救他们一家于水火之中的恩人。她刚到来一会儿,却见秦钦拎了个小姑娘进门,姑娘倒是挺美,只是没想到叫做温渺。刚听见这名字的刹那,老太惊了一跳,被一口热茶烫得舌头发麻,前段儿季邺南和顾佳靓吵架,为的就是这姑娘,因是她儿子头一回维护一姑娘,所以这名字她记得特熟。
  只是,这姑娘怎么成了秦钦的女朋友,还被带来见家长了,她疑惑不已,一个没忍住,便想再次确定,于是向她发问。
  只见小姑娘乖巧点头,一脸确定:“对呀,我叫温渺,您认识我?”
  她急忙摆手:“不认识不认识,我怎么会认识你呢。”
  语音将落,屋外似风风火火闯进一人,还未看见人影,便听见人声:“老太太你闲着没事儿往这跑什么?”
  温渺回头,正对上季邺南的眼。
  他穿着笔挺西装,似刚从单位出来,眉宇间若隐若现几分焦灼,脸色因寒冷被冻得微微发红。看见温渺的刹那,他猛然停止脚步,整个人仿佛被困于一张巨大的网,相隔并不远,他却走不近。

  第五十三章

  阳光照了半间客厅,她站在光下回头凝视,像被上了色的画。几人各怀鬼胎都不说话,最先打破沉默的是季老太:“你嚷嚷什么,前段儿搬家走那么急,害我和老先生失去联系,今儿才好不容易联系上,老先生请我过来坐坐,怎么了?”
  他回过神,放缓了速度往里走,眼睛盯着温渺:“没怎么,我正巧有空,过来看看,倒是你们,在干什么?”
  “你来得正好,今儿秦钦领了女朋友回家。”老太说着牵着温渺的手,“这姑娘人美嘴甜,可是个好姑娘,你呢,什么时候才能带一个回来见我?”
  她仔细观察季邺南的脸色,想找出蛛丝马迹,怎料他看上去却很平常,往沙发上坐了,扬了笑意道:“这么喜欢?那就让她当儿媳妇怎么样?”
  老太太还没吭气,秦钦却接话:“那可不行,你把她抢走了我怎么办啊?”
  季邺南从胸腔闷哼出一声笑,极冷淡的样子,没再说话。温渺站着,却尴尬至极,连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放,她以为季邺南和秦钦是通过她认识,却不知在她未参与的背后,俩人竟是这种关系,虽一时半会弄不清到底什么关系,但看上去很亲密是肯定的,不然秦钦的爸怎会请季邺南的妈到家里吃饭。
  有了这个认识,她便觉得自己像个小丑,那些自以为是的感知在这俩人看来想必是一笑话,于是越想越不是滋味,连吃饭都心不在焉。
  饭桌上的气氛很微妙,安静得叫人尴尬,唯一的局外人季老太为了缓和气氛,朝季渊随意开了个话题:“你算是有福气,儿子领了姑娘回家,这姑娘还正巧和你早就认识,知根知底的,多省心啊。”
  她话音刚落,夹了菜的季邺南便手下一顿,只见一颗肉丸咕噜噜滚遍半张桌。季老太拿筷头夹起来,一边责备一边将肉丸丢进空碟里。
  他心中五味陈杂,再也吃不下。一直以来,他怕温如泉和季渊的死沾上关系,所以不敢彻查温如泉。郝东升死前留下种种依据,都表明秦孝和季渊的死脱不了关系,知道这消息的第一时间他很震惊,却在震惊之余长舒一口气,因为那至少说明季渊的死和温家没有关系,哪知这俩家竟在很早以前就认识。
  以秦孝的为人,会安排一人干掉另一人实属正常,况且郝东升就已经提醒过他,说季渊是被一姓温的人谋害,再加上秦钦也暗示过好几回,甚至问他坚持和温渺在一起,会不会后悔,还有已经入狱的吴尚德,为不让他好过,也点名道姓地提醒过……
  一直以来,他只是不肯承认。他搁了筷子,从口袋里翻出支烟,将点燃便被季老太赶走:“都在吃饭你抽什么烟,要抽到外边抽去。”
  于是他二话不说,站起来便往外走了,头一回这么听话倒让季老太颇感意外。
  如果说在玉渊潭见到温渺的第一眼,他心中的诧异和怀疑让他自己像做垂死挣扎,那么这会儿,他就像面临一只被剥了皮的动物,即使闭着眼睛也能感到寒意渗骨,现实太过血淋,他不知该怎么面对。
  他坐在院内的池塘边,池子里的鱼照旧怡然自得,停在水中久久不动,尔后忽然一摆尾,欢快游走。他没了喂鱼的兴致,一支接一支地抽烟,太阳穴的青筋渐渐突起,整张脸绷紧,像进入缺少氧气的密闭空间,也不知过了多久,地上已散落五六个烟头。
  身后突然传来一声音:“不吃饭坐这儿抽烟,你怎么了?”
  他并未回头,表情很漠然,像是没听见。秦孝摇了轮椅到他前面,看他的样子,似忽然之间颓废至极,还以为季邺南是因为他找到季老太的藏身之处而颓败,便笑着道:“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玩游戏么,何必较真。你那点儿套路我要不清楚,不白活了这么大岁数。怎么,你把我囚禁在这儿,还不允许我接老太太过来聊聊天?”
  他盯着他,隔着轻腾的烟雾,扯开嘴角露出个笑,这笑意充分表明了并不在乎这事儿。
  秦孝略作思考,又笑道:“当初早说好了,感情的事我不干涉,输赢各凭本事,看这样子,你是输不起啊。”
  他终于开口,却不像脸色那么沉重,轻松道:“他赢了,你倒是让他娶回去试试。”
  话到这儿,等同俩人已撕破脸皮,彼此做过什么事,打过什么算盘,彼此都一清二楚。
  秦孝愠怒:“你以为这样能威胁我?”
  季邺南摆出个不然呢的表情,看着他说:“你不在位多年,又不能出去看看,世界早变了。部下远调高升,儿子又不站在你这边,不只是我,任何人对你来说都是一种威胁。”
  他气得咬牙,却不敢贸然行事,愤怒盯着他良久,最终才摇着轮椅离开。
  尔后,季邺南又掏出一支烟,世界很静,他似乎又回到很久很久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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