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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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有话说- 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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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见深和孙将军来到了书房中。其余人等早被屏退,萧见深不想说家事,便只谈国事,尤其着重地说了南运河那边发生的惨案给孙将军听,最后才状似漫不经心地稍带提了提傅听欢的作用。
    孙将军乍听之下也不由怒发冲冠,狠狠一拍桌子道:“竖子安敢猖獗!”而后一发与萧见深保证道,“殿下放心,臣即刻就前往南运河道,着手处理一应事物!”
    萧见深颔首:“便劳烦将军了。”
    孙将军不怕对方劳烦自己,只怕对方不劳烦自己,听得此言立刻连连谦虚,只说为殿下分忧乃人臣本分。但他说完之后,也不免看着萧见深欲言又止。
    萧见深道:“将军可有话要与孤说?”
    孙将军又是一番犹豫,而后猛一咬牙说了实话:“老臣女儿乃蒲柳之姿,不堪为殿下良配;老臣的些许微末名声,也实不足挂齿。太子妃自今日起便是老臣家中之人!但殿下身在九重肩负天下,这子嗣繁疏乃干系国运之大事……”他本想叫萧见深临幸几个女人什么的,后来一想这话岂是他这个‘太子妃长辈’好说出口的,便自认机智委婉说,“太子还是要早与太子妃育有麟儿才是。”
    萧见深:“………………”
    这从脚趾尖到头发丝的焦酥之感!
    同样的焦酥之感同时出现在了另外一位听见这句话的人身上。
    虽然以太子妃这样的身份和萧见深出来,但傅听欢这样的人……怎么可能真认了这身份就坐在那边任由女眷觐见跪拜。因此他甚至也懒得找理由,直接在甩开众人之后就仗着武功大摇大摆地来到书房之外偷听,还没正经偷听到两句话,就刚好听见了孙将军机智委婉而石破天惊的一句话。
    他……
    他一直到在离去之时见到萧见深的时候都还觉得有点不对劲,忍不住就用目光扫了一下萧见深的脸,再扫了一下萧见深的肚子;又扫了一下萧见深的肚子,又扫了一下萧见深的脸……
    这时他已经暂且过了被雷得外焦里嫩的状态了,于是那一个念头就徐徐地从脑海深处浮现出来:假设萧见深为他生了一个孩子,为他亲自生了一个孩子……
    这感觉还是让人外焦里嫩。
    但好像焦出了香气。
    傅听欢沉默了很久。很久以后。可耻地承认了自己居然挺期待这回事的。
    萧见深从远处走来的时候就注意到傅听欢怪异的视线。他莫名奇妙,像对方做的一样,扫了一下对方的脸,又扫了一下肚子;扫了一下对方的肚子,又扫了一下对方的脸。
    “你在想什么?”傅听欢顷刻就如同被踩着了尾巴的猫一样警惕起来。
    “你在想什么?”萧见深不答反问。
    “我什么都没想。”傅听欢瞬间镇定下来,如同一个正派之人那样道貌岸然回答。
    “……”一看就知道你正在想什么。萧见深。
    他们没有打嘴仗,双双上了车。
    太子车驾平缓前驶。
    萧见深忆起了刚才在将军府中和孙将军交谈时他略有疑惑的一点,便问:“孙姑娘究竟在哪里?”
    “她?”傅听欢满不在乎一笑,“你觉得她还能去哪里?当然是被我杀了。”
    萧见深定定地看着傅听欢的面孔。
    傅听欢面带微笑回视萧见深。
    萧见深了然收回视线:“原来是她逃婚。”而不是你害了她。
    他没有说这后面一句话,只前后梳理一番,果觉事事畅通,只暗想道:难怪刚一进门将军府就全家跪迎,接着孙将军又说女儿蒲柳之姿不堪为妃。
    傅听欢大为扫兴。但见萧见深面色平平,不由又有些奇异:“你竟不生气?”
    事情都发展到这个地步了,再讨论这件事有何意义?
    萧见深只道:“冥冥之中自有天定。”主要他确实没想过会有人逃婚……
    但傅听欢乍听此等箴言,却忽地如饮醍醐,瞬间明白了萧见深的意思!
    这天下间多少的女儿想要嫁给萧见深而不可得,怎么萧见深随便一指,就指出了一个非要逃婚的?再加上萧见深在迎娶之前就认出了他,后来又直接在将军府中指他为太子妃,已算天子之“指鹿作马”……
    那么想来这从头到尾的桩桩件件,全不过是萧见深引他成礼的引子的罢了。
    还真是——
    傅听欢面色微变,虽因这样被人牵着鼻子走而心生恼怒,但他敢博却敢输,此刻也不过长笑一声,语含些微讽刺:“奈何殿下实是跌了些面子,还是找点回来为好。”
    萧见深再次莫名地扫了傅听欢一眼,不明白对方哪来的这同仇敌忾之情。
    他问:“茂卿年方几何?”
    傅听欢一挑眉:“丙寅年戊戌月。”
    原来尚差五六月方才及冠,还是个孩子而已。
    萧见深淡定地想,竟从内心深处找到了一点慈和之感,然后……
    傅听欢又粲然一笑:“若换做是我,有人看了我不爱他看的,我便剜了他的眼;有人碰了我不爱他碰的,我便剁了他的手。有人做了我不爱他做的——”
    “我便叫他再做不出一丝半点叫我不高兴的事情来!”
    萧见深看着傅听欢。
    他在深沉的思索自己究竟要怎么回答对方这如此幼稚的话语。但他随即又想对方搞不好真有这样的本事。
    而且画风还从头到尾清奇得不忍直视……
    他最终还是没有想好要怎么回答,于是只平静道:
    “回去,休息。”
    傅听欢:“……”

  ☆、第23章 章 二三

皇太子向来言出必行。
    萧见深回府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回房休息。
    而他的内殿当然与太子妃的不在一处。
    这大约就是拥有一座大宫殿的好处了——反正总有地方休息,连分房的理由都不用多找。
    这一觉睡得并不是很沉。萧见深断断续续地梦到了小时候的一些事情。那回忆参差交叠,一幅幅如泛黄了的旧字画,却又从旧字画粗粝的比奥妙中透出勃勃的生机来。
    那时候他尚在宫中,宫廷并不如现在的辉煌与冰冷。
    那时候他刚刚碰见自己的师父,还在做着一个很天真的梦。
    萧见深忽然就因心中的征兆而清醒。他抬眼一看,就发现仅隔着一重垂帘,换回了男装的傅听欢正坐在外间,拿着一本书籍看得津津有味。
    萧见深:“……”
    他无可奈何地想明白了,武功真是一个好东西。
    萧见深自榻上披衣而起,挥开帘幔来到桌前,取了一杯凉水喝下润喉,方才问:“在看什么?”
    “从你的库房中翻出的一本十来年前的话本,名字叫《升仙传》。”傅听欢头也不抬,赞不绝口说,“这羽人英果然乃是一至情至性亦正亦邪的不世出天才!”言罢他尤感不足,竟掩卷连道三声“好!”,再说,“世人多愚昧!君君臣臣父父父子子不过是古代酸儒弄出来的愚民之治罢了,何必将其放在眼里!那申屠毅剔肉还父换血还母,看似刚烈实则性弱,结局可想而知;羽人英潇洒干脆,任尔东西南北风,我自一剑破千障!其心一往无回,其剑百折不摧,升仙大道果然就近在脚下!”
    说完之后他又有些不可思议:“也不知写这本书的作者究竟是何等惊才绝艳之辈,这升仙一途看似不可思议,在他写来却信笔游龙,历历在目,宛然如真一般——对了,”傅听欢说,“结局可是羽人英斩了三尸九虫,五神恬静、真灵卫佐,最后羽化登仙?”
    萧见深:“……应当如此。”
    “那后头的本子呢?”傅听欢追问道。
    “没有。”萧见深道。
    傅听欢大为不满,连声追问为何没有。
    萧见深只好说:“神神鬼鬼一事,不过子虚乌有,何必当真?”
    “但这书可是实在的拿在我手中,看一个好故事不看到结尾还有什么意趣?”傅听欢扬了眉,“莫非你还担心我就此当真?”
    “……”曾经深信不疑的萧见深,“此书乃我师父写成,如今恩师辞世,结局是不用想看了。”
    这个回答出乎傅听欢的预料!他一脸惊讶地看着萧见深,正想说些什么,外头忽地传来通报声,萧见深让人进来,只听他们禀告说:
    “禀太子与太子妃,张公子诸人处出了一些问题……”
    “什么问题?”萧见深习惯地接话问。
    “张公子因骑马不慎,摔断了胳膊;李公子因伤花悲月过甚,吐了一次血;谭公子跌了一跤,不慎被竹竿刺穿了大腿;刘公子用匕首扎苹果的时候扎到了自己的肚子——”
    萧见深没来得及说话,傅听欢在这已经抖一抖衣袖,漫不经心地继续和萧见深说之前的话题:“虽然前辈已经辞世,但你我也不妨继续整理一下内库,看其中是不是有什么遗漏之处,就算《升仙传》的结局未能书成,草稿也是可能留存一些的。”
    “……”萧见深沉思了一下,一点也不相信傅听欢的真实意图是整理内库寻找《升仙传》接下去的内容。但明显不管他去不去,傅听欢都会去。这是一个很简单的思路,他不去,傅听欢说不定就直接毁了其中的什么东西;他去,至少还能及时抢救一下……
    他无奈道:“也好,再去理一遍也可。”
    说罢便率先走出室内,朝内库所在方向走去。
    傅听欢走在萧见深身后。他此刻还做着薛茂卿的打扮,依旧是一副风流恣意的模样,只是在经过那刚才进来禀告诸公子消息的太监时,他脸上的笑容略收了一收,目光一把勾子那样,轻巧又缠绵地勾过对方的整张脸皮——
    然后他快走一步,从后赶上了前方的萧见深,扬起笑容凑上前去,说了些什么逗趣的话,引得萧见深也侧了脸看向他。
    两人脚程不慢,转过几重庭院几座阁楼,已进入内库之中。这宽敞深纵的地方,横梁高高挑起,白墙遥遥压后,一具具架子纵横排列,那上面或放置着神兵利器,或放置着宝石玉器,虽光华纷呈,但并不值得让人多加眷顾。两人一路往后走去,又经过了数道严严实实的巨大铁门,才来到最末一个房间。
    这房间乍然看去,不管从大小或者摆设都如寻常屋子一般。里头也并不放置什么尊贵器物,就只在墙上打一个木头横板充做架子,角落堆几口铁皮箱子相收拾东西,其中最靠近门的一个箱子打开了,露出里头稀疏的几本蓝皮书籍,封面上写着纂体的《升仙传》几个大字,虽年日久远,依旧墨色鲜亮,力透纸背。
    萧见深的目光从《升仙传》上掠过,落于摆放在木头架子上的一把兵器上。
    那是一把青黑色的剑,这把剑比普通的长剑要短上好几分,因之有了一种可爱的感觉。但这份可爱很早就磨灭于萧见深的记忆,现在放置在那里的兵器,只落了一身岁月的尘埃。
    萧见深稍微感觉到了一点儿复杂。
    这样的复杂在他看见傅听欢拿出那本《升仙传》之后就冒出了头,只是现在更为明显而已。
    他上前拿起那把比普通的长剑短了许多的黑剑,像小时候那样,双手用力,向外一拉,银光就将如水迸出——
    “卡兹——”
    但最终迸出来的并不是银光,而是铁红色的锈斑,就像记忆里那大块大块晕染地面的鲜血,和盛放在鲜血上的尸体。
    萧见深一时入了神,没有防备自己的一缕长发被傅听欢挑起放置在剑刃上。然后他听见对方的声音:
    “……虽然看上去锈了,然而它有锐利的味道,是见过血的感觉,所以——”傅听欢凑近了对着头发轻轻一吹。
    萧见深这才回过神来,想要阻止却已经来不及了。
    只见千丝散尽,断发如落雨。
    傅听欢嘴角含笑,一脸求表扬地对萧见深说:“依旧吹毛断发。弃之于此,无异明珠暗投,太过可惜了。”
    “…………”萧见深摸了一下又短了一截的发尾。有点心塞。于是故意忽略了傅听欢脸上期待的表情,直接提着剑走到墙脚的几口箱子前,照着记忆打开其中的一个,果然在里头发现了大大小小好几块的磨剑石。
    他搬出了两大一小,两块大的给自己和傅听欢当墩子,小的那块则用来擦剑。
    刺耳但规律的声响刚刚自石头与剑刃的摩擦处响起,外头就传来了细碎的说话声响。
    两人一起转向声音传来的方向,这声响在此刻还细微如同鼠语,但武功精深若萧见深与傅听欢者,只要愿意,便是蚂蚁爬行于地的动静,也能听如响雷。
    他们在顷刻间已经辨别出了外头至少有十个不同的声音。
    其中有张争流、李晴日、谭齐观、刘解非众人的音量,还有几种兵器相互碰撞的声音——这声音听上去可一点都如同女人扑花捉蝶的温柔,只是此时靠着重重铁门与石墙的遮掩,听起来方才和他们那夹杂着内劲的长喝一样婉转轻微。
    两人都听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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