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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斩翅
作者：金琉璃

　　☆、与过去告别

　　楔子
　　1982年农历大年初一，安城妇产医院里婴儿的一声啼哭让等在手术室外的文业激动的跳起来，可随后不久文业痛苦的声音响彻大楼：“阿彩！你怎么能这么走了？你走了让我们爷俩怎么活！！”
　　与此同时，安城国有药厂家属院里，居民楼上一户人家大门紧锁，却从紧掩着的门缝中隐隐约约传出婴儿撕心裂肺的哭声。直到夜已极深，那哭声逐渐减弱，紧闭了两天的房门总算被人打开，场景却十分骇人——床上穿着一身腥红嫁衣的女尸旁一个半岁大的孩子浑身抽搐，小小的身子烧的滚烫，而那具女尸已经完全僵硬，青紫的脸上还依稀可见道道伤疤……
　　一
　　2007年，安城市围墙巷棚户区动工拆迁，尚薇和文俊站在对面的高楼上静静看着铲车、吊车、挖土车将一间间一个搭一个，一户连一户帐篷似的破楼撞击成一片瓦砾。过去居住密集的棚户区将被改造成偌大的综合商圈，而过去、现在并且将来都处在城市下层的贫民们早已拿着安置费各奔东西。作为贫民区驻扎了百年的围墙巷从今往后都不复存在。
　　直到铲车撞碎最后一个瓦棚，尚薇才抬起头来扯扯文俊的衣袖：“你难过吗？住了二十多年的家。”
　　文俊摇头：“不知道为什么，一点儿都不难过，反而很痛快。”
　　尚薇抿起嘴浅浅的笑起来：“我也是。有没有觉得命运残忍又好笑，竟用这种方式来庆祝你毕业。”
　　文俊揉揉她的头发：“庆祝？呵呵，放心薇薇，我一定会给你最好的，脱离这个贫民区是第一步，我们一定会过好日子！”
　　将尚薇送回宿舍，文俊坐了一个多小时公交车来到一片公墓，在一个极小的骨灰台前停下对着里面的盒子面无表情的说：“你怎么就死了呢？真想让你看看现在，我连科大研究生都要毕业了，薇薇在安大也很好，那片令人作呕的棚区如今成了一堆垃圾，所有的一切都把你关于我们都是下贱命的理论打破了！放心吧，我们和你不同，我们才不是下贱命，我和薇薇会过的很好，好到你根本都想象不到的那种生活。”文俊赌气似的说完这些话，抿了抿嘴，盯着玻璃罩中嵌着文业照片的骨灰盒疲累似的叹出口气，眼神复杂又迷离，几分钟后头也不回的走出墓地。
　　二
　　文俊从实验室抱着被子拐了两个弯儿进了研究生楼，这段时间为了导师的项目基本过起了闭门造车的生活，每天困了往行军床上一躺就睡，醒来继续泡在仪器前，今儿终于把报告写完了，心里一阵轻松。寝室里的人都出去跑工作了，不知道是累过了还是心里有事儿，文俊躺了半天还是睡不着，干脆起来趴在床上安安静静看专业书。导师对他的专业能力很欣赏，去年就已经说过，只要文俊能把毕业前这个大项目做出成绩来，那他研究多年的课题绝对力邀文俊的参与，这不仅能帮助他留校，并且给他提供的项目费更是价格不菲。文俊为此必须拼了，只有这样他才能改变命运，才能把对尚薇的承诺兑现。
　　“笃笃”几声，寝室门响起，文俊勤快的跳下床，露出一个友好的笑容旋即打开了门。比起学习他更深谙做人的道理，人际关系是门大学问，即使心里再怎么孤高气傲，也要表现的低调合群，只有这样，才不会在真正的竞争中因为综合因素输的功亏一篑。
　　看到门口的人时，文俊眉头挑起：“是你啊？”
　　郑雪鸥巴结讨好的“热脸”迎着文俊的“冷屁股”贴了上去：“打了好几天电话你都不接，师兄们说你今儿才自由，我来给你庆贺呀！”说着还提了提手里的大包小袋，从门缝中挤了进来。
　　文俊站着没动，眉头轻轻皱起。郑雪鸥把东西放到他桌上，忙又跳过来拉住他的胳膊：“来嘛，你这段时间一定累坏了，我给你带了好多好吃的……哦对了，这个手机漂亮不？我让舅舅从国外给我带的，已经帮你刷好了，你原来那个就丢掉吧，太旧了块头又大……”郑雪鸥热情不已，顾自说着。
　　“不用了。”文俊声音不大，却不容质疑的拒绝：“我的手机还能用，没有换的必要。”
　　郑雪鸥睁着大大的眼睛委屈的看着文俊，说：“都弄好了的，拿去嘛，人家只是关心你。阿俊，不用那么节省，你的一切我都付的起。”
　　“郑大小姐。”文俊脸上渐渐泛起凉意：“我有打工赚来的钱，也有项目费，不用你事无巨细。过去那些事我早都不想提了，也懒的怨你，这么多年了我想开了，都是命。所以你用不着那么多顾虑。”
　　郑雪鸥的脸色有些难看，眼里雾气氤氲，嘴唇微微颤抖，好一会儿才结结巴巴的说：“可是文俊，我喜欢你，你给我一个机会好么？”
　　“不是机会的问题，郑大小姐，你用一个正常人的思路来理解我一下好不好？我们的关系怎么可能走到喜欢的层面上去？五年前的那件事已经注定了我们不可能的。”文俊推开拉着自己袖子的郑雪鸥，走到桌前拎起她拿来的那堆东西塞进她怀里：“郑雪鸥，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像我这样的穷人受不起你这种有钱人的恩惠。你的背景太深太硬，我怕我一头撞进去没命出来。五年了，没必要在我这儿做这些不可能的梦，况且，我也不是什么美梦。”文俊说完推出郑雪鸥“砰”的关上门，两下上了床用枕头蒙住头，懒的听门外一阵高过一阵的哭声。
　　三
　　电视机里新闻条一遍遍滚动，播音员磁性的声音传来：“HT药业响应国家药监部门号召，探索全新医药企业模式，以生物医学核心竞争力打造科技型制药企业新先锋……”
　　房间的灯关着，只有电视机透出一方光亮，沈桥默默的看着电视，HT药业的企业全景和现代化设施出现在屏幕上。当记者采访总经理余韵伊的镜头出现的一瞬间，沈桥的双手忽然下意识的紧攥成拳，却脸色依然。
　　手机铃声响起，沈桥拿起电话听了几句，依然望着电视屏幕淡淡的说：“是到该回去的时候了，你先帮我准备，下个月，安城见。”
　　郑雪鸥垂头丧气的回到家，把东西往房间地上一掼，失望的横躺在太妃椅上，眼角的泪痕还在，显得神情忧伤。五年前的那一幕在她眼前不断滑过，她自己也不清楚是该难过还是该感谢命运，如果不是那件事她不会遇到让自己完全深陷的文俊，但也正因为那件事，文俊和他注定只能是平行线，不可能有交集。
　　郑桐勇刚回家余韵伊便向他努努嘴，指着郑雪鸥的房子：“看看去吧，你宝贝女儿又撞了个大钉子回来了。”余韵伊是郑桐勇第二个妻子，是郑雪鸥的后妈。郑桐勇第一个妻子早早离世，他心疼女儿没妈，对郑雪鸥又娇又宠，谁都不能说半句不好，连余韵伊想要和他生个孩子的想法也因为郑雪鸥不同意而立即打消，于是余韵伊对郑雪鸥的态度不冷不热，心里却讨厌极了。
　　“雪鸥，你又去找他了？”郑桐勇推开房门，坐到女儿身边宠爱的亲亲她的手说：“怎么这么任性，不听爸的劝，文俊再好你们都不可能有发展，最后受伤害的只能是你。”
　　郑雪鸥坐起来，这些话她听了百遍千遍，但还是没办法打消一点儿她对文俊的喜欢，她委屈的说：“我知道是我任性害死了他爸，也知道因为老爸你帮我摆平了那件事让我安全，所以他心里不服气。可我了解他，他不是冲动的人，他理智，他明白什么对他有利什么对他没意义。而且，我明明感觉的到，他并不讨厌我，他可能只是矛盾而已。”
　　“那时候你还太小，不懂事，不能全怪你。文俊是个出色的人，但爸并不希望你们在一起。如果当年他拿了那笔钱我虽然看不起他但倒也能放心，可就是因为他太让我看得起反而不放心你这么一直追着他不放，他的心思太重，你喜欢他是会受伤害的。雪鸥，听爸的，去见见爸给你介绍的男孩儿，把他忘了，他不适合你。”
　　郑雪鸥摇头靠进父亲怀里：“不行啊，要是能忘我又何必痛苦这么多年呢？爸，我真喜欢他，明知不可能却越来越爱他。”
　　四
　　文俊带尚薇钻进一栋老房子，虽然有点旧，但这间二室一厅的小房子以及整个楼道还是收拾的很整洁。尚薇歪着头看看文俊：“这是我们的新家？”
　　“嗯，那点儿安置费不够在城区买房，太远的地方都散住着过去那些邻居，我知道你一直想摆脱过去那个环境，这地方位置还好，但钱只够交首付，所以先凑合一下，我很快就毕业了。”文俊轻叩墙，过渡的话，这样的房子比过去好多了。
　　尚薇感动，搂着文俊的脖子吻一下，说：“谢谢你总是为我着想，其实你喜欢就好了，毕竟这么多年都是你家在养着我。”
　　文俊捧着尚薇的脸爱惜的答：“我爱你薇薇，何况尚捷用命救了我，我就得代替他来照顾你，而且要照顾的更好，否则我怎么能对得起他？”
　　听到文俊说哥哥，尚薇叹了口气，如果不是那个说去南方打工的妈一去不归，如果不是采药师父亲突然遇到意外离世，才八岁的尚捷怎么会独自用一支背篓背着尚薇一路走出大山去找他们的亲生母亲？离开老家的时候尚薇才三岁，那时的事她也记不清楚，只记得哥哥背着她一路要饭到了安城，冬天很冷，无法再走又无处收容的他们只能寄居在围墙巷这片贫民区里……很快尚捷认识了文俊，熟悉安城的文俊带着尚捷每天跟着大人捡垃圾、帮忙修自行车换零钱吃饭。可即使再努力，上天也总是无视草芥一般的孤儿，刚到春天，尚捷准备攒点钱继续南下找妈妈，和文俊相约工地拾废铁，也就在那一天，为了保护文俊，尚捷推开他，自己被埋在危房多年的旧楼里……仅仅因为没钱，文俊和父亲文业只能抱着还不懂事儿的尚薇眼睁睁看着不到十岁的尚捷闭上了流泪的眼睛。
　　想到这儿，尚薇擦一下眼睛，尚捷死的时候她只有四岁，1990年春天，她清清楚楚记得，因为从那时开始，她就成了文俊百般争取才能留在文家的养女——被文俊宠着保护着，却被养父文业当做负担总是大声呵斥的文尚薇。
　　“又想尚捷了？”文俊把胳膊搭在尚薇肩上紧紧搂住，自己欠她一个哥哥。
　　“血缘真是不可捉摸的东西，那时候我还太小，那些年的事基本都记不得，可是和我哥在一起的记忆总是很深。”尚薇靠在文俊怀里，心里踏实：“不过有你我也算幸运的。”
　　“傻丫头……你放心，这次的项目做的很好，我留校应该没太大问题，命运会改变的，我们就再也不是社会底层的人了！”导师说他留校十拿九稳，文俊对未来很有信心。
　　“嗯！房贷也算我一份，我也会努力，这次的奖学金有八千块，我必须争取到！”不用再挤在那间窝棚一样的棚户里，尚薇很兴奋，玩笑似的对文俊说：“有你真好，又帅又能干的哥哥。”
　　“只是哥哥吗？还会是你的帅老公好不好？”文俊抱起尚薇在房里转圈圈儿。
　　“等是了再说。”尚薇刮一下他的鼻子，玩笑一般：“不过话说你这么好看，凭这张脸都能挣大钱，要不怎么能让郑雪鸥一直缠着你团团转，呵呵……”
　　听到尚薇说起郑雪鸥，文俊放下她，烦恼的说：“她真的很烦，是不是人太有钱了就不正常，她怎么不想想是她撞死了我爸，他爸还绑架过你，她们家曾经那么欺负我们，她脑抽了会觉着自己喜欢我？！不可理喻！”
　　“算了吧，胳膊拗不过大腿，我不想再和她家有任何瓜葛了，我们斗不过他们，就绕着走吧。”
　　文俊点头应道：“等我留校以后，努力做项目努力赚钱，然后你也好好考研，我争取在你研究生毕业后送你留学，我会和你一起出去，那时候我们就远远离开这里，再也不留在这个全是耻辱的地方了！”文俊说话间咬牙切齿，这会儿才能看出是恨透了郑家，也对这个不公平的世界充满失望。
　　尚薇勾住文俊的脖子：“所以，这种穷酸日子我们就再委屈一段日子吧，我是有信心拿到第一的，到我们离开之前我把姓和身份改回来，就不是你妹妹了，我要风风光光的嫁给你。”
　　文俊先愣住转而抱起尚薇不停摇晃：“我只爱你一个，永永远远！”　　　　　　　　　　　　　　　　　　　　
作者有话要说：　　放在2014年第一天发文，讨个小彩头，也是纪念一下我瞎忙瞎忙还犯着懒的2013，呵呵~~但愿2014会开心，会有所成就！
　　这个故事可能一开始进展没有很快，因为是2013年初写的，去年的思路忘掉了，所有铺垫了很多新思路的东西，呵呵~~不过我会根据时间多发，快发，努力发~谢谢大�

《斩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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