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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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璧- 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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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胤禛立刻就要发作,舒伦适时按了他的手,他看了看她,才隐忍不发。
  清韵见此,却起身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错待

  吃了晚饭,舒伦回屋,胤禛却去了清韵房里。
  宝络替她梳头的时候,在她耳边说:“格格不是跟爷和好了么,怎么爷又去了那人屋里,饭桌上,看她张狂的,爷训了几句,我还道爷总算明事儿了,谁知刚训了,这会儿子又巴巴去哄。”
  自挨了那顿打,在床上躺了一个多月,宝络对清韵的恨意已是根深蒂固了,连她的封号都不愿提一提,只那人那人的叫。
  舒伦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有些出神儿。
  清韵,说到底,也是个可怜人。
  她为了胤禛,争啊斗啊,却哪里知道,她不过一个影子,一个别人的影子。
  胤禛到清韵屋里的时候,清韵已发完了脾气,正在床头落泪。
  她见胤禛进来,一瞬眼里有了笑意,咬着唇,一片梨花带雨的说:“你还来干什么?”
  往日里,若她这幅姿容,他必会千般疼惜,万般娇哄,只是,如今他或许是心境变了,再没有那时的兴致了。
  胤禛说:“我来,跟你交代一句话,你记牢了,府中规矩,谁也违背不得。”
  清韵一愣,随即明白了他的意思,眼里透着恨意道:“怎么,你也觉得我恃宠而骄了?”
  胤禛说:“恃宠而骄不是什么好事,恃宠而骄就容易目中无人,就容易乱了分寸,到最后,累的还是自己。”
  清韵眼中含着泪,说:“我自己会怎么样,我愿意的。”
  胤禛说:“很多事,不是你一人愿意就成的。”
  清韵脸上带着泪,却笑了,她说:“是你不愿意了,对么?你想跟她和好了,所以就觉得我碍事了,是么?”
  胤禛说:“我与她之间如何,与任何人无关。”
  清韵笑的凄苦:“说的真好,你与她之间,真好。我猜的果真没错的,你很久之前,便将心思放到她身上了,所以你尽管气她,整治她,可一面又怕她真的恼了,真的不理你。你说的对,你们之间的事,从来都只是你和她之间的事。可我算什么?你整治她的工具么?用得到我的时候,便万般恩宠,如今,你要与她一处了,便要教我守规矩么?”
  胤禛默了良久,才说:“兴许以前,我真的错待了你,不过,从今儿个起,你正好可以堂堂正正做府里的侧福晋。”
  清韵问了句:“错待我什么,是错给我这些年的恩宠,还是错将我当成整治她的工具,或者说,正因为我还有些用处,能替你整治她,你才愿意宠我这些年。”
  胤禛说:“我给你那些恩宠也与她无关。”
  清韵说:“那与谁有关?”
  胤禛转了转拇指上的扳指,跟谁有关?
  不过一天的功夫,他却觉得那仿佛是好些年前的事了,那段少年时的情缘,他苦苦痴缠数年,已是身心俱疲,再不想提了。
  他说:“你好自为之吧。”
  清韵看着他,他仿佛累极一般转身便走。
  她痛哭失声:“你说我恃宠而骄,却不知道,我是因为你肯宠我,才敢娇纵的。”
  胤禛竟是跑着到舒伦院里的,他猛地推开门进来时,舒伦下了一跳。
  她见他神色不对,便问了句:“怎么了?”
  他未发一言,竟是直直掉下泪来。
  舒伦抬手替他擦,他却越发止不住了,她问了句:“真的这般委屈么?”
  胤禛很久才说:“原本只是心里不舒服,不知为什么,见了你,就委屈了。”
  舒伦笑了笑,说:“你可已是做阿玛的人了。”
  他听了这话,泪眼朦胧的看她,说:“我又不会在孩子们面前哭。”
  是呀,人难免有些心酸的事,便是做了父亲的人,也是可以落泪的。
  胤禛问她:“我是不是像别人说的那般,是一个薄情的人?”
  舒伦摇了摇头,说:“你若真是个薄情的人,岂会为着这一段情,这般伤心,掉这些眼泪。依我看,你是个常情的人,亦是个重情的人。”
  他抵着她的额头,轻轻的摩挲,像一个小兽一般,找到了可以依靠的人。
  康熙四十年,圣上巡幸蒙古,由董鄂费扬古伴驾左右,行至途中,费扬古突发急症,圣上亲临探视,并着人护送日夜兼程送抵京师,只是英雄早逝,费扬古的性命到底未能保住,于四十年六月,殁了。
  圣上听闻爱将病逝,悲痛至极,多番恩赐,亦让费扬古的小儿子袭了一等侯爵,而董鄂娉婷,太后也下了懿旨,说是封和硕格格,并赐了婚,下嫁吏部尚书陈廷敬的次子,只等娉婷孝期一过,便可成婚。
  谁知,才几天的工夫,董鄂娉婷求太后收了懿旨,说是已随苏麻拉姑皈依佛门,再不过问世间之事。
  太后不准,董鄂娉婷便自己断了发,最后,太后无奈,只得随了她。
  消息传到府上的时候,舒伦问了胤禛:“是不是见她一面?”
  胤禛说:“不用,她早存了这样的心思,只是现在才说出来罢了。”
  舒伦见他没有那个意思,便不再说什么了。
  进了六月,天已热起来了,胤禛嫌书房热,便搬到后院荷塘边新建的园子里,他留了话,除非有要事,不许人进来,所以这园子里除了几个服侍的奴才,就只他们两个人。
  清韵为此大闹过几场,胤禛许是觉得对她有些亏欠,总让人劝她回去,并不责骂,至于其他,却未应允一句。
  有一回,清韵闹得凶,舒伦见过一次,那时清韵容颜憔悴,形神凄楚,一点儿也没有往日的明艳秀丽。
  晚上,舒伦想了很久,才试着跟胤禛提起,要他去见一见清韵,只是她还未说完,他便先恼了,直说她对他的心思,没有他对她的深,所以,才肯舍得将他往外推。
  她极力否认,他才信。
  自此,她再不提清韵的事。
  其实人到底是自私的,即便再熟悉那些典籍里所说的贤惠,不妒,可只要碰上真心爱慕的那个人,那些条条框框便全忘了。
  他们两人在一处,既无赵明诚与李清照赌书泼茶的闲情逸趣,亦无张敞画眉的闺房乐趣。
  他在书桌旁练字,她在他旁边看书。不过是偶尔聊聊他的字,要不然就说说她看的书。
  他急躁的性子圣上德妃说过好些次了,连他自己也觉得,这样的性子在朝堂上是不成的,朝堂上要耐得住脾气,老练持重才行。
  所以舒伦便替他想了个法子,叫他练字,或者画画儿,这两件是最能磨心忍性的。
  只是开始时他总定不了性,急,坐不住。
  舒伦就在他边上,陪他一起写,他习字偏向颜清臣,她呢,独爱柳公权,一个厚重,一个锋利,他们一起写,其他的都不比,只比一个慢字,看谁写得慢,若谁输了,便要照学堂里的规矩来,用戒尺打手心。
  刚开始,胤禛自然比不过,少不得便要挨打。
  只是,他自小在上书房,一个个皇子贵胄,讲学的师傅,哪里敢打,便是真要罚,也是抄默些四书五经,朱子语录,要么就教下回在堂上当着所有皇子的面背书。
  他们一个个都骄傲的紧,自然不愿意在一众兄弟面前出丑,所以保准认真。
  对胤禛来说,这打手心,是有生以来,头一回。
  他好容易伸出了手,看了看戒尺,却又要缩,舒伦不许,便拉了他的手,不许他动。
  他求饶,对舒伦说:“要打轻些。”
  舒伦笑着说:“打得轻了,你就不当回事,自然是打重了才好。”
  舒伦让他伸直手心,他手心白皙,无一丝硬茧。舒伦一戒尺打下去,他手心上便显出红痕,疼的他直叫。
  其实,哪里会有多疼,只是他从未有过什么磕碰,心里提前又有暗示,以为会很疼,所以这会儿挨了打,才只觉着疼。
  胤禛瞪着眼,看着她说:“这么这般狠心,都不心疼我的么?”
  舒伦轻咬了唇笑:“这是头一回,我还没用全力,下次再输了,更疼。”
  只是,虽挨了打,他仍是输,连输了好多次,舒伦便一次一次的打,不过,却打的一次比一次轻。
  有时,她见他输的多了,也会输一次,每逢这时,他便分外得意,将戒尺抬得高高的,戏做的十足,只是,真打下来的时候,却一点儿也不疼。
  如此这般过了两个月,他已练出些成效了,至少是不让舒伦陪着,自己也能写上一段时间。
  舒伦闲下来时,他若有朝里的事犹疑不决,亦会来问她。
  他们谈的次数多了,他玩笑着增了个“军师”的名号给她。
作者有话要说:  





☆、惊梦

  其实,她不过多读了些史书,知道些历史人物的浮浮沉沉,若真说朝里的那些诡谲波折,她未必真能说出些什么道理。
  只不过,他要玩,她也陪着他。
  舒伦想的有些出神儿,胤禛连叫了她两声,她也没什么反应。
  他便将手边的纸团了,朝她丢了过去,赌气说:“想什么呢,灵魂儿都飞上天了。”
  舒伦将他扔过来的纸团,打开看了看,已写了满满一张了,知道他已经烦了。
  她笑了笑说:“你刚才说什么?”
  胤禛喝了口冰凉的绿豆粥,说:“现在朝里局势不明,我们该当如何自处?军师有何高见啊?”
  舒伦说:“你封了我做军师,那军师的话,你可会听啊?”
  胤禛倚在靠椅上,伸直了腿,将脚放在桌子上,怎么自在怎么来。
  他说:“军师的话,我自然听着。”
  舒伦站在他身边,说:“你别玩笑,我说的是正经话。现在直郡王与太子斗得凶,人人拉帮结派,这是皇子党争,你现在大了,手底下也有些人,不必前几年年纪小,没人当回事。你要小心些,他们少不得要拉拢你,你别被缠进去才是。”
  胤禛想起前几天下朝时,大阿哥邀他到府上叙话的事,说:“身处其中,想独善其身根本不可能。”
  他拉着她的手,轻轻的晃。
  舒伦说:“既然不可避免,不妨学学庄子,与时俱化,他们来找你,你便应承下,之后,当处于材与不材之间,让他们觉得你无甚大用,也好叫他们放心。”
  胤禛眼中明光一闪,赞叹道:“军师果然厉害,与我所想一致。”
  他有些激动,手上用了很大的力气,握的她手疼。
  舒伦说:“孔孟之道,易于安邦定国。只是若论起为人处世,老庄之学未必不如中庸之道。”
  胤禛笑道:“说的好。依我看,有一点,一定要明白,那就是不管大哥和太子暗地里斗得怎么水深火热,不管我们心里怎么想,怎么打算,支持谁,不支持谁。面上却决不能露出拿大哥与太子比较的意思。”
  舒伦一笑,她早知道他是个厉害的。
  太子是未来储君,身份独一无二非其他皇子可比,胆敢与太子一比高下的,那便是意欲大位,意图不轨。
  一样的道理,若谁敢把哪一个皇子单拿出来与太子做一个衡量。同样是大逆,是谋反。
  胤禛说:“太子是嫡出正统,若把太子与大哥比,便是不忠,况太子是皇父的心头好,襁褓里就钦定了的,这里面还有个孝,再者,就像你说的,皇子党争,是会动摇国本的。有这三条在,太子就永远是太子,大哥就是再争,也没什么出路。”
  舒伦听到这儿,稍稍愣了愣,那是很多年前的事了,那时,他苦笑着跟她说过,忠孝,国本,社稷,他自出生,肩上就担着这么重的东西,他想逃,却逃不掉。
  没想到,这样的话,今天又听到了一次。
  舒伦握了握胤禛的手,有些庆幸,庆幸他不是太子,不必时时如履薄冰,时时想着自己是天下表率,想着圣上,朝臣,天下人的看法,亦不用天天为着别人会来争抢那个位置而犯愁。
  真好,他不是太子,也无争储之心,只求自保了,做个闲散王爷,这样真好。
  胤禛问她:“你说,真要比一比大哥和太子的学识见地,谁更胜一筹?”
  舒伦反问:“你说呢?”
  胤禛敲着椅子扶手,说:“各有所长。”
  舒伦点了点头:“太子尚文,直郡王崇武,若说治理国家,太子当好些。”
  “何以见得?”
  舒伦说:“太子诗词皆通,儒释道各家,均有涉猎,他的学识连太傅张英都直说,学生高明过师傅,他教不了了。治国之道么,太子几次监国,从未听说出过什么岔子,圣上和诸大臣也皆有赞誉,为人,也比直郡王和气,慈善些,这皆是仁君当备的条件。”
  本是是他叫她说的,现在她实话说了,胤禛见她将太子说的那般好,自己心里又不是滋味了。
  他不服的说:“有那般好么,大哥诗书上也不见得有多差,皇父交办的几件差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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