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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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璧- 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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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年羹尧怒道:“你闭嘴,不许你提她。”
  夷琨看他这般恼怒,只替他难受。
  年羹尧瞪了她良久,忽然浑身脱力了一般,仰躺在椅子上,粗粗的喘气,他现在,不知是该为深藏在心里的秘密一朝被人窥探而紧张,还是该为那一腔压抑的太久的爱意有了可以倾诉的对象,而轻松。
  许久他问:“你怎么知道的。”
  他自认他对舒伦不可告人的心思,没人可以看穿。
  夷琨说:“你成婚那年,爷和福晋到府上观礼,我当时嫌后院冷清,便避开了丫头,婆子,自个儿跑到前院玩儿。我远远的就发现你一直盯着你前边儿的那个女子,痴痴傻傻的样子,连父亲叫你你都未听见。我当时只觉得你那个模样好玩,准备日后寻个机会打趣你,也未多想什么。”
  “后来,有那么一两天的时间,你没日没夜的四处寻医,脾气还大得很,下人们那时暗里说你像个修罗,只怕开罪了你,没了命。两日后,你大夫没找到,自己莫名的突然就病的床都下不了,大夫说你急痛攻心,且你自己也说什么都不肯吃药,只一味寻死。”
  “父亲,母亲都不知你为谁而痛,又痛在何处。后来,你情形不好,神智都不清了,如夫人来瞧你,你瞧见如夫人,突然来了精神,眼睛睁得大大的,痴痴的看看她,母亲见此便示意如夫人到你身边去,如夫人坐到你身旁,你欢喜的什么似的,一把抱住了她,竟呜呜的哭了起来,说什么,我只当你活不成了,你若真去了,我必也不会独活在这世上。是死是活,我都随着你,你只别抛下我才好。”
  “那时,父母说是如夫人跟你闹,要寻死,这才伤了你,让你成了这般模样。却原来,根本不是那么会事。你平日里宠幸如夫人,却也不见得对她有多深的感情,更不至于要死要活。直到我入府第二天,去给福晋请安,见到她的那一刻,我猛然想起你成婚那年傻傻看着的那个人就是福晋。”
  “而当初,你急痛攻心,起了死念,也全都是为着她。那时,福晋被侧福晋清韵骗着吃下了毒药,大夫治了两天,说是福晋没救了,你听闻她活不成了,你便也活不下去。如夫人与福晋长的极像,那时你神志模糊,把如夫人错当成了福晋,才会对着如夫人说出那些话,那些生死相随的话。”
作者有话要说:  





☆、相逢

  年羹尧闭着眼,仰在椅背上。
  那是唯一一次自己泄露了心里的秘密。
  那时候,他得知舒伦中毒难治,当即便痛的吐了血,只觉着心仿佛裂了大口子。
  他躺在床上,脑子里全是她,他想着,若她不在了,他活着也是行尸走肉,没什么意思了。
  所以他必得跟了去,他这满腹的想法今生无法跟她说,黄泉路上,他陪着她,既可以不让她害怕,又可以跟她说说他的相思之苦,说说他心里多么的苦,好叫她知道他的心意。
  年羹尧说:“这事还有谁知道?”
  夷琨摇了摇头:“你藏的那么深,有谁会知道。父亲,母亲见过你情伤几近殒命的情形,却绝不会想到你恋慕的人是福晋,而见过福晋的人,却没见过你当日痴痴疯疯的样子,也就是我,两样都见了,又知道如夫人与福晋想象,才有这么一想。”
  年羹尧坐正了身子,瞧着她说:“没人知道就好,这事儿,你放在心里,一辈子别叫人知道。”
  夷琨心疼兄长,说:“我自然不会叫人知道,那么,你呢,你明知这份儿心思这辈子都不能叫她知道,为什么不忘了呢?”
  年羹尧笑的痴迷,他说:“早忘不了了,从我第一次见她,从风把她的轿帘吹开的那一刻,就再也忘不了了。真要忘了她,除非我死。”
  夷琨轻轻揭开他的袖子,说:“你也是为着她,自伤身体的?”
  年羹尧的胳膊上,短短长长,竟有数十道浅浅的伤痕,伤痕颜色不一,有浅有深,深的像是之前的,而浅的,则是近期的。
  看形状,像是用刀一次次划出的。
  年羹尧看了眼胳膊上的划痕,放下了袖子。
  夷琨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竟为了她,做出这种事。”
  年羹尧说:“人们常说,情深刻骨,我对她,就是如此。”
  夷琨见他说的痴,痛心道:“你如此情深,她却什么都不知道,她只当你是个与爷走的近的臣子,她眼里心里从来就只有爷一个。你这是何苦?”
  眼里心里从来都只有另一个人,年羹尧心中如锤击一般,他默了很久,才说:“我当初肯投靠四爷,本就是为着她,我不求别的,能有了理由来这雍王府,能偶尔看她一眼,我便觉得值了。”
  夷琨既痛又气的捶他,边捶便骂:“你是个疯子,彻头彻尾的疯子。”
  年羹尧拍了拍她的肩膀,说:“你保重些,我也就这两三的功夫便走了。”
  年羹尧从夷琨的屋里出来,阳光正好,照的他睁不开眼睛。他闭了闭眼,想:疯?他早就疯魔了。
  康熙四十九年,雍王府两位庶福晋有孕,五十年,胤禛连得了两子,圣上赐名弘历,弘昼。
  德妃欢喜,召舒伦进宫,赞誉她识大体,贤惠,有气度。
  五十一年九月,圣上以秉性凶残乖戾,结党,狂易之疾未除为由,再废太子,太子历经两立两废,身心俱损,二废太子之后,胤礽大病,竟有不治之状,幸的太医勤勉,才保的一二,只是身子一下子垮了,再不如前了。
  五十三年,董鄂娉婷病逝,圣上特恩以和硕格格之礼下葬。
  胤禛也是亲自到府上吊唁。
  五十四年,侧福晋年夷琨添了个小格格。
  只是小格格胎里就带病,经太医诊治,说是侧福晋怀小格格的时候,吃了不该吃的东西。胤禛让人查了,却未查出任何结果。
  小格格长到两岁便夭折了。
  许是为了抚慰侧福晋失女之痛,之后的两年,胤禛对年夷琨宠到极致,甚至一些家宴上,本该是舒伦这个嫡福晋去的,他却带了年侧福晋去。
  他这番恩宠,弄的人人都知道年侧福晋是胤禛的心头好,是这雍王府里第一个不能开罪的。
  只不过,人人也都知道,这位年侧福晋最是柔弱不争,宽厚待人,这样宽厚体恤的主子,便是想得罪,也是没机会得罪的。
  朝堂上,八贝勒胤禩失宠圣前,而一党的十四却如后起之星,越来越得势。
  胤禛这边,年羹尧在四川整肃民风军风,多次得圣上嘉奖。
  胤禛呢,将道家,佛家的思想践行了个彻底。常与道士,喇嘛谈经讲学,嫌少在朝堂上显露什么锋芒。
  这些年,胤禛对舒伦可谓是相敬如宾,相敬如宾不是什么好事,夫妻之间如果只如宾客般相待,那还有什么情分在。
  许是胤禛与舒伦之间太过凉薄。
  连德妃有一回都不免嘱咐胤禛,说舒伦这个福晋做的不易,他应该多念之,不要一味宠了下头的,过分冷落了舒伦。
  胤禛当时听了,只是低着头,转拇指上的羊脂玉扳指,半句话也没有。
  五十八年冬,有那么一回,舒伦到宫里去给德妃请安,回来时,远远听见有箫声,那箫声低婉凄迷,说不出的伤神。
  她站着听了会儿,不知怎的便循着那箫声走了,停脚的时候,她才发现,她正站在咸安宫前面。
  那箫声正是从宫里传出来的。
  咸安宫正是胤礽被废以后的所囚之处,而那箫声自然也是他吹出的。
  从他头回被废到现在,算起来也近十年了,这十年里两个竟是一面也未见。
  前些时,传出消息,说是二阿哥胤礽身子不适,不知现在可好了没有。
  那箫声未断,舒伦听了会儿,便随着曲调,哼出了歌儿,她声音不大,可这一处似个冷宫,人人怕被牵涉,处处避着走,所以成日里无人来,安静的很,她这歌声到能让人听见。
  她哼了一会儿,那箫声似离得她近了些,过一会儿竟断了,从里面传出声音,试探似的问:“外头唱歌儿的可是阿菩?”
  那声音,颤颤巍巍,充满着不可置信。
  舒伦听着像是胤礽的声音,扶着宫墙,问道:“二哥哥,是你么?”
  听了这一声二哥哥,胤礽满心欢喜,靠着宫墙说:“阿菩,是我。”他一开口,尽是呜咽之声,泪也是滚滚而下。
  舒伦听他带着哭腔,也是难过不止,眼中含了泪,说:“二哥哥,我听说你身上不爽,现在,可好些了没有?”
  胤礽说:“好了,我已全好了,阿菩莫挂怀。”他说了两句,喉咙发干,他拼力压抑,不叫舒伦听见。
  舒伦在外头说:“你要好好将养身子,等…等皇父气消了,自然就放你出来。到那时,我们在一起去大佛寺,去摘柿子吃。”
  其实谁都知道,他一辈子是出不了这个牢笼了。
  胤礽听她提及旧事,很高兴,他说道:“是,到那时,我就又可以见到阿菩了。”
  舒伦还要说什么,守门侍卫过来,说:“这里来不得,福晋还是快回吧,若叫圣上知道了,奴才是要掉脑袋的。”
  舒伦心里难受,不理他,只顺着宫墙朝咸安宫的门前跑。
  里头胤礽听着她的脚步声,也随着她过来。
  两人就这门在门口,隔着一众守门侍卫,见了一面。
  舒伦猛然一见他,泪瞬时便落了下来,她用手帕掩着唇,不叫哭声溢出来。当年那般笑如春风,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的翩翩君子,现在却面容枯槁,形销骨立,头发也尽是灰白,他才四十几岁啊,竟成了这般模样。
  侍卫劝着说:“福晋快些移步吧,要是叫人看见,便大事不好了。”
  胤礽也是满脸泪痕,强笑着说:“阿菩,我好着呢,你快些走吧,别叫四弟担心。”
  舒伦这才一步步慢慢向后退,她说:“二哥哥,你一定好好的,好好的活着。”
  胤礽看她越走越远,向前走了两步,便被侍卫拦下,他扶着门边,一直看着她的身影,这一回见了,不知下回见又是何时,也不知还有没有下回。
作者有话要说:  





☆、心伤

  舒伦在咸安宫前与胤礽说话的事儿,不知怎么叫胤禛知道了,他当天晚上便到后院,舒伦的房里。
  那时,舒伦因为胤礽的事儿,心里难受,正躺在贵妃椅上养神儿。
  他急的很,咣当一声,推开门就冲了进来。
  说起来,她已经很久没见他了。
  才开始几年还好,他还肯时时来瞧瞧她,这些年,她一月里,能见上他四五次,已是难得。
  有时候,她也会多心的想,到底他是真的为了护她,不想她成为众矢之的,才不来看她,还是说他对她的情谊,早淡了,早忘了后院还住着个她,懒得来看她。
  他与年夷琨的事,她也知道些,今日年侧福晋盛宠,比之当日李侧福晋,只多不少。
  只是年侧福晋却比李氏柔顺的太多了,盛宠在身,却从不侍宠欺人,反而越发与人和善。上至胤禛这个一府之主,下到伺候服侍的嬷嬷丫头,她都面慈心善,从未与谁红过一次脸,斗过一次嘴,对胤禛更是体贴备至,事事顺从。
  如此周到的人,胤禛喜欢她,也没什么不可能。
  舒伦见他面色不对,从榻上坐了起来,问道:“怎么了?”
  胤禛下午的时候,得到的信儿,说是舒伦去了咸安宫,他当时,心就猛跳了下,原本定在晚上与几个亲近的臣子商议的事儿,也推了,骑了最快的马赶回来。
  现下见她安安稳稳在躺椅上坐着,一颗心才定下来。
  他在她身边坐了,不免想声色俱厉的说她几句,好叫她知道,他这半天担惊受怕的是怎么过的。
  胤禛握了她的手,说:“今个儿去了咸安宫了?”
  舒伦看了他一眼。他的势力越来越大了,任何地方都安了人,什么都逃不过他的眼睛。她嗯了声低着头,看着他握上来的手。
  她语气里全不当回事,胤禛不免有些急了:“你胆子也太大了,咸安宫什么地方,你也敢去,要叫皇父知道了还得了。”
  舒伦想起胤礽那瘦销的身体,有些出神儿的说:“他被禁在那个院子里,寸步难行,衣食起居皆有人监视,皇父还不放心么?我不过去见他一面,隔着墙说两句话,能有什么事?”
  胤禛扶正她的身子,叫她看着他,说:“能出什么事?你以前那些聪明劲儿都哪去了,说出这么糊涂的话。别说你还要见面,说话,就是从咸安宫前头过一过,便能叫人起疑你是不是跟他有什么谋划。他被关着怎么了,关着就不能跟外边通气了?”
  关着怎么了?关着他,叫他不得自由,是会要了他的命的。胤禛却将这事说的轻轻松松,无关紧要,舒伦听了,一脸的不可置信。
  胤禛接着说:“前些时,还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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