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地，他停住了脚步，呼吸粗重了起来。
一只手抓紧自己的领口，他面容几乎狰狞了起来，佝偻着身体瘫在沙发上。
保持着这样痛苦的姿态，他陷入了长久的失神中。
这样还不够，还不够……
他咬紧牙齿，将袖子一撸到底，胳膊内侧深处布满了青青肿肿的淤痕。
闭上眼，他另一只手掐扭了上去，尖锐的疼痛让他小声嚎叫了起来，同时也让他焦灼的神经清醒了些许。
良久，他松开了手，有些发颤地拿起桌面上的水杯，他闭眼仰头将冰凉的水一点点灌进喉咙。
终于，他那根紧绷着的神经终于松懈了下来，狂跳的心脏也平复了些许。
伸出手臂盖住双眼，他嘴唇微动。
反正这都是你自找的。
*
晚上的戏结束后已经是凌晨三点了，千程一身倦怠地离开了片场。
湿热的风使得她有些喘不过来气，她索性坐到了路边树下的石凳下乘凉。
窸窣蝉鸣响起，她抬头，天上的星子稀疏，月色昏黄。
百无聊赖的，她逗弄起了系统。
“系统啊，你怎么一点都不爱说话啊，好无聊啊。”
【宿主，因为本系统现在在观测您的行为，没有发言的必要】
“什么事情都要必要才去做，也太无聊了吧。”千程嘴角勾了一下，“你难道不会寂寞吗？”
【宿主，本系统是由数据库以及人工智能组成构成的可运行代码，不存在寂寞】
“你为什么会失去和总部的联机权限呢？”千程突然发问。
【……宿主，本系统曾经解答过。是由于本机系统数据库无法被总系统解析，疑似有病毒侵入智脑，总系统更改接入密钥，本系统失去联机权限】
夜色淡了些许，星子更加黯淡了。
“你最近每次出现，都在试图从我的生理数据推测我的情感数据。”
千程眼神飘渺，声音坚定地下了结论：“你在试图了解人类的情感。”
【……】
【safh89q34tnfwf＇0r8uxd‘m0tf％￥……#@￥asdniov…&￥#！％￥#】
【系统正在维护中，服务器暂时关闭】
眼前突然被一串乱码刷屏，脑中某条电波迅速波动起来后又消失了痕迹。
千程愣了一下，低呼出声：“不是吧……”
她只是随口一诈，结果……
虽然有些成就感，可这样就没人陪她聊天了。
她叹了口气，起身准备回酒店了。
“滴滴——”
身后突然传来了汽车鸣笛的声音，千程向旁边走了几步，回头看几眼。
一辆车停了下来，车窗缓缓降下，露出了驾驶人英俊的面容。
“你怎么还在这儿？”沈和光显露出些微诧异。
“这个啊……”
千程探身和他对视，艳若桃李的面容上绽开灿烂的笑意：“你可以猜猜。”
他不自觉捏紧了方向盘，探头靠近车窗，和千程的距离极近。
燥热的空气不断通过车窗涌到他脸上，连带着千程身上隐约的香气也钻进了他的鼻子里。
呼吸窒了下，他将自己的目光挪到千程身后，道：“是在这里乘凉吗？”
“是啊，下戏走了走，感觉有点闷。”千程无奈道。
“车里凉快点，我送你回酒店吧。”沈和光错开视线，想到了什么一样，他又道：“我正准备开车出去吃点宵夜，要不然一起吃个宵夜？”
“吃宵夜？”
听到她迟疑的声音，沈和光手指敲了敲方向盘，“对，不方便的话——”
“好啊，反正我也有点饿。”千程道。
话音被肯定的回复打断，他点点头。
将车窗合上，他下车将副驾驶的车门打开，莫名的，他轻笑了声：“我该鞠躬再说个请才对。”
千程将手搭上他的肩膀，也笑：“你绅士得令我惊诧。”
合上车门，他不太习惯似的动了动肩膀。
车子匀速前进着，像是为了打破沉默一样，千程问道：“你专业学习过舞蹈吗？ ”
“对。”
沈和光有些讶异这个问题，开玩笑似的道：“我还以为这事大家都知道呢，看来是高估了自己的魅力。”
“啊？怎么了吗？”千程也是一愣，桃花眼微圆。
见千程并非明知故问，沈和光的笑意浅了些，道：“我出道的契机是参加了某个舞蹈竞赛类的真人秀。”
“原来如此。”千程恍然，随后道：“抱歉，我其实在片场呆的时间比较多，反而不怎么关注这些。”
“没事，我出道的时候你也才14岁吧，还是个小孩子。”
沈和光声音温和，可是这话却透着揶揄的味道。
“小孩子能做的事情就已经很多了。”
千程转头，恰好和他对视，声音意味深长。
沈和光迅速移开目光，像是转移话题一样，“那你是怎么知道我学过舞蹈的呢？”
“下午你念台词的时候，拂袖的动作是——”
千程顿了顿，在脑海里找着答案。
半晌，两道声音同时响起：“摊掌。”
话音落下，沈和光眸光闪烁：“这是古典舞的身韵手位，没想到你也知道。”
“因为我很喜欢古典舞啊，觉得很美。”
千程由衷地赞叹道，“而且，舞者的身体线条和气质，非常棒。”
最后三个字含在唇间，千程的目光在沈和光身上梭巡了起来。
沈和光没再接话，抿了抿嘴，身子有些僵硬。
握着方向盘的手不自觉用力了起来，骨节分明的手指有些发白。
作者有话要说： 咳咳咳，沈和光到底想干什么呢
☆、绿帽x19
片场附近的街道到相当冷清，但此时仍有几间装潢老旧店面极小的小吃铺还没关门。
千程率先下车，探身朝驾驶座的沈和光道：“我去那家粥铺先点单，你去停车吧。”
“好，我的话，一份白粥就好。”沈和光点头。
千程关上车门，走到粥铺点好单后就拉了个椅子坐了下来。
趁着间隙，她打开了手机搜索起了沈和光，点进他的个人百科，她注意到了简短的个人简介。
“17岁时参加《beautiful dance》，凭借着俊秀的相貌和令人惊叹的舞蹈能力获得冠军，成为当时最红的明星之一，22岁时饰演青春电影《你和我的小心事》的男配洛秋，上映后迅速蹿红，被誉为国民学长……”
又往下翻了翻他的参演节目/影视栏，《beautiful dance》后同年只有几部综艺的，次年则有一部电影的男三和一部电视的男二。
此后三年一片空白，直到《小心事》后，他的出演经历才繁密拥挤了起来。
“在看什么呢，这么入神。”
千程被沈和光的声音吓了一跳，这才注意到他已经来了。
他拉开椅子，脸上浮现出了星点笑意，“抱歉，吓到你了。”
“没事，我在看你的百科。”千程往前拖了下椅子，身子前倾，“然后发现——”
“嗯？”沈和光笑意温和。
“发现你有三年的空白，那段时间是在上大学吗？”千程眼珠动了动，算了一下道：“时间好像对得上，不过——”
千程探身，从竹筒里抽出一根筷子伸到沈和光嘴下，似是一本正经地采访道：“不过那段时间你很红吧，请问就这样推掉工作回去读书，您心里有没有什么感想？”
“咳咳。”沈和光似模似样地咳嗽了一下，神情严肃道：“不过是一身虚名而已，知识才是第一生产力。”
两人对视，会心一笑。
“这是你们的粥。”妇人将粥呈上。
沈和光搅了下白粥，热气氤氲着。
半晌，他道：“其实并不是这样的。”
“嗯？那是为什么？”千程饶有兴趣地看向他，嘴巴咬着瓷勺。
这时，沈和光却没有再说话了，兀自喝了几口粥。
千程又咬了下勺子，朝他眨了眨眼：“沈和光先生，可怜可怜我这个想吃瓜的猹吧。”
白瓷的勺子被红唇咬住，她含情的眼睛眸波流转。
沈和光喉咙越发干了起来，强迫自己挪开目光，低头喝了两口白粥，眸色深沉。
“其实节目结束之后，我就被一家娱乐公司签下了。后来也接了些综艺，算是露了点脸。”
又喝几口粥，他声音低沉了些：“不过我觉得很无聊，就不再参加了，想试着去演戏。”
千程听得有些入神，一脸意犹未尽：“然后呢？”
“拍了一部电视剧后就被骂了。”
“啊？”
千程手里握着的勺子啪嗒掉回粥碗里：“为什么会被骂？”
“那部电视算是当时的大ip吧，改编的，观众们似乎很不满意我的出演。”
沈和光淡笑，似乎毫不在意：“其实我也很不满意，觉得自己像个傻子一样。”
“傻子……？”千程没懂。
沈和光垂眸，声音平淡：“开心只会哈哈哈，不悦就是瞪眼睛，痛苦就是张嘴喊……”
“好了你别说了！”千程连忙打断沈和光，神色痛苦：“你让我有了画面感。”
“但是那时候不服输，总觉得我没问题，所以又演了电影的小角色，然后——”
沈和光又低头喝了口粥，“被影评称为唯一的败笔。”
“被骂够了的我就回去读书了，同时也开始钻研表演。”
“哇，早些年的观众真严厉啊。”千程有些慨叹，随即认真地看着沈和光。
“不过正是他们，有了现在的你。”
“现在的我是什么样的？”他眼中闪过些许兴味，手指轻敲桌面。
“现在的你，演技虽然称不上精湛，但是合格了，而且根据我们这半天以及半个晚上的相处——”
千程托腮，笑眯眯地看着他，故意拖长了语调。
“我觉得你是我会喜欢的那种，有态度的人。”
“有态度的人。”沈和光重复道，半晌，他声音有些低沉：“有趣的评价。”
*
“流朱，来我这边啊。”
微凉的夜里，燕琦拍了拍自己旁边的石凳。
“我才不想过去。”
流朱说出了类似撒气的话，可是脚下已经走了过去。
晚风吹过，将流朱的黑发吹乱，他垂眸道：“我最近时常梦到你，梦到你就是这般看着赏着月亮，叫我过去。”
“然后呢？”燕琦有些不解，手已经搂住了他。
“然后，我一过去，你就不见了，总是叫我扑了个空。”
半晌，流朱都没听到燕琦接话，腰间的力道也突然消失。
他猛地抬头，面前早已经没了人，旁边的石凳都结了蜘蛛网。
泪水一滴滴砸落在地面上，他用手捂住眼睛，再睁开时看到的便是房梁。
他摸了摸自己的脸，早已经湿成了一片，喉咙哽咽着，他道：“我就知道——”
“卡——”
“唔——”王琦杨托腮，发出了迟疑的声音。
这一幕已经拍了三次了，但是他还是觉得差点什么，可是又说不出来。
“唉，大家休息一下，半小时后拍第十幕。”想了想，王琦杨决定先保留，拍下一幕。
“喏——”
沈和光刚走进棚子里，做旁边的千程就递了瓶水。
他抿了抿嘴，情绪不高：“谢谢。”
“你已经做得很不错了，进组三四天就追到了顾——”说到顾容疏，千程声音顿住了，继续道：“以前的进度，不用这么焦虑。”
顾容疏？
沈和光嘴角动了动，将有些轻蔑的意味藏好。
他道：“我会注意的，只不过有点不满意。”
千程盯了他几秒，轻声道：“你演得没问题的，只是王导那边没抓住自己的感觉。”
“你不用这么——”
听到千程刻意停顿的话，沈和光眼神专注，“这么什么？”
舔了舔嘴角，千程看着他道：“对自己这么苛刻。”
“我没有苛刻，我觉得我只是没有准备好。”沈和光眼神有些空，像是强调一样道：“只是没准备好而已。”
千程脸色复杂地看着他，而他似乎已经陷入了自己的思绪里。
“在我看来，你可以适当放松一下，不需要这样。”
沈和光情绪突然爆发，他低吼道：“我没有苛刻！我只是不想！不想在——”
他猛地停住了嘴，看了眼千程，有些喘不过气。
他嘴角动了动，没能挤出笑意，只能保持着冷淡的神色道：“抱歉，我没事。”
总是笑着的人一旦不笑时，就显得分外的正经以及严肃。
沈和光的拳头紧攥着，圆润的指甲陷入掌心，神色都有些苍白：“我先去准备下一场戏了。”
他转身离开，步伐仓促极了。
千程看着他的背影，眉头皱了起来。
沈和光总是给她一种时时刻刻都在神经紧绷的感觉，哪怕是笑，都是精心预习好的角度。
*
翌日，千程刚来到片场，就看到沈和光已经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