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宋春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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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宋春晚- 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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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卢管事因道:“为何不另建酒库,如今清平县繁华,两个酒库也当得,又多为朝廷赚些银子,县老爷也得好名声。”

    袁当值呵呵笑了两声:“你道是不想呐!每年要上报几回折子,奈何无钱财拨下来啊!上回老爷原想请十个度牒1下来,料也能收个几百贯,连酒库、慈幼局一并理了。谁想,呵呵,一个都未给。”

    卢管事叹道:“原道老百姓难,莫想如今连官老爷也难哩!难道就别无他法?”

    袁当值摇摇头:“难呐!知县大人原想城中几个大户各人出几贯钱,把慈幼局办起来,谁知一开口,各家倒有破产之难,只好作罢。来,喝酒,莫理那些闲事。”

    卢管事两个喝了一回酒,提起主人想买两间房子住之事。袁当值讶道:“贵府上不是有一处宅院?”

    “那是。可如今二爷来家,尚赁了房子在外哩。再者,若有个甚亲戚来投,难道叫人家去住客栈?当值若有合适地方,告诉一声。”

    袁当值吃多了卢管事的酒菜,倒很肯帮忙,当下心里便将县城地界转了一圈,方道:

    “现有几间房子,可惜地儿太杂,又窄。城北……”

    “城北可偏了些?”

    袁当值那两条八字眉毛便抬了抬,夹了只虾嚼了,拉长了腔调道:

    “你当偏了些,有人可就喜那偏僻幽静地方。”

    卢管事听了心中一动。

    “我可不信,谁人会看中那样地儿?”

    “嘿嘿,你认得的!”

    “谁?”

    “贵府二爷的女婿!已看了两回了,还托人做中求见了县老爷,主薄也吃熟了!”

    卢管事赔笑道:“原是高家大郎,那倒是个有本事的。”

    “哼哼,可不。临安济王爷府中去年就瞧了去了,只不知为何没有下文。咱县老爷还怕人家都把地圈走了,连酒库都无法子可想了呢!”

    “济王?挨着主家田庄的那个……?”

    “就是他府上的。你个管事怎做地,连济王都不晓得?”袁当值已是微醺,酒气涌上,一个呃逆,说话更是不忌。

    “来,吃菜吃菜。”

    卢管事忙布菜,又斟了一回酒。那袁当值便乜了眼瞧他。

    “你今日倒要把我灌醉怎地?”

    “啧啧,不就吃个酒嘛,往日咱都是怎吃的?来,小的陪您一杯!”

    无奈,袁当值只得又举起杯盏,喝了个精光。

    “这酒倒是越喝越有味哈!可惜今日的菜却淡了些,不下酒。”

    卢管事朝卢婆子招了下手,便吩咐将那糟的鸭脯肉鸭掌切两盘上来。卢婆子有生意可做,十分欢喜,也不要八斤端,亲自送了上来。

    袁当值瞧了卢婆子那只筋骨突出的手,双眼饧涩。

    “这只爪子却是大,熏得也黄,只怕难啃!”

    卢婆子最是讨厌人家说她黄瘦干扁之类,当日她汉子便是拐了个白白胖胖的女人丢家弃子而去。如今又被当值取笑,便恨恨的啐了一口,回了后院。倒惹得周围人大笑,袁当值得意不已,乐得又灌了几杯黄汤。两人胡乱用了些饭,袁当值便道了声“总是偏你,那日我请管事!”,转身仍朝衙门去了。

    卢管事便唤结账,八斤自角落串了出来。笑嘻嘻地唤了声老爹,又倒了盏茶,替卢婆子收了钱。卢管事谑道:“好孝顺儿!”

    八斤那张阔嘴往两边一扯,拉得好宽,露出一口瓷实白牙,压低了声音道:“阿爹,你成日请那当值喝酒,供得他菩萨般虔诚。他讲话却不实在,藏着哩!”

    卢管事闻听,不觉惊讶。自家一向做事谨慎,今日只为打探口风而来,如何透露了半分口风,这小子为何说如此话来?

    “你瞎扯甚?不过是喝盅酒,乱讲几句闲话罢了!”

    八斤呵呵笑了两声,将几个碟子撂在一处,欲走时又丢下一句:“管事每费了钱,请公人们饮酒吃饭,不如给我几个铜子,却也有些用处!”

    卢管事捋了一把胡须,饶有趣味地看了看八斤。

    “好小儿,到你爷爷处耍把戏!且说来听听,看你有几分本事!”

    八斤两只黑溜溜的眼珠子四下打量了一下,堂中还有几桌客人,且卢婆子正掀开帘子出来,很是不方便。便朝卢管事挤了挤眼,拉了嗓子大声道:“老爹下回再来啊!”

    卢管事骂了一声奸猾,也不在意,提脚去了。

    1僧道出家,由官府发给凭证,称之为“度牒”。唐宋时,官府可出售度牒,以充军政费用。

 第二十七章 英雄莫问出处?

    因时辰尚早,回府也无甚事,卢管事缓缓沿着街道背阳处前行,拐进了一处小弄子。里头不深,不过几户人家。自家外甥慎儿伙了几个娃儿正在地上打滚戏耍,见姥爷来了,噌地翻身而起,咧嘴冲卢管事唤“姥爷”。卢管事自是欢喜,自怀中掏了一纸包与他。打开一瞧,却是几个糖角儿,慎儿欢呼一声,便去与伙伴分糖。卢管事笑着摇摇头,自进了女婿家院子。

    女婿张思本一身粗布短褐,正在院中劈柴,见老丈人来了,忙放下手中柴刀招呼,唤了妇人端茶。

    当下张思本便与卢管事说些城中见闻,聊些家常,倒也惬意。

    “岳父可听说新迁来的张府?”

    “如何不知,城中传的热闹,道是他家置办的好深的院子,好齐整的家当,怕是如今清平首富!莫非是你亲戚?”

    张思本嘿嘿笑着抓了抓脑袋,他本憨厚,不善玩笑。“小婿哪有这等亲戚。不过是前日去寻他家管事,看有甚木活可做。他家管事倒给了好几件活计,够做一阵了。”

    卢管事点点头,如今女婿倒会自己去寻活计了,不愁赚不来银钱。

    “他家买的是原钱大户的院子,你可知道费了多少贯钱?”

    “小婿倒也听到些首尾,说是费了两千来贯哩。”

    卢玉芬正端些茶点过来,听了此话啧啧道:“凭贵,足可买两百亩良田了!”

    张思本白了她一眼:“妇道人家,知道些甚!那样大五进院子,另有一个大花园,有钱也没处买去哩!”

    妇人很是不服气,张嘴辩驳:“徐府那样尊贵人家,也不过四进院子,显摆些甚!”

    说到徐府,张思本自不好说些什么,然世道如此,徐府倒是显得太简陋了些。张思本心直,当着老丈人提了心中疑惑。

    卢管事却只淡淡说了一句:“徐府原不在意这些。”

    张思本怔了怔,只想不通,若是自己有徐家家底,无论如何是要像张府那样阔气一番的。

    卢管事却转了话题:“如今做了几家活计?”

    张思本愣了愣,回过神来:“原做了四家,已做完了。因张府事多,便只接了他家活计,要的月余时间哩。”他怕老丈人担心自己,忙解释道,“如今不愁活计,只做不赢哩。好些农户见城中买卖好做,连田都不种了,携家带口,赁了房子住。随便做些事体,也强过村中农事。连妇人都可赚些工钱。”

    她妇人听了,便笑道:“若不是慎儿年纪小,女儿也寻摸着去赚些铜子儿贴补家用呢!”

    张思本便觉在丈人前丢了脸面,喝道:“哪用你妇道人家出头露面,我赚的不够你花费?”

    卢管事忙插嘴道:“女婿能干,你闲操的甚心,服侍好女婿,带好慎儿就是。”

    那妇人嘟嘟嘴去了。

    卢管事便问到上次托女婿打听之事。

    “倒有一家绝户要卖,儿子在许大将军营中死了,也无甚亲戚,生活甚艰难。老两口又有病在身,只图卖了这处房子养活自己。他家房子只有四间,却有个好大院子,价钱却并没有细谈。老丈亲去看了,心中有个底,才好谈价。”

    卢管事想了想,索性要女婿带他去看看。

    张思本便带了丈人,寻了条小路径往那绝户家而去。

    果然是好大一个院子,只脏污不堪。菜园子也没好好打理,一片荒芜之象。说是有四间房,黑乎乎矮仆仆的,也不知有多少年头了。张思本问丈人可要进去瞧瞧,卢管事摇摇头,只在心中估了估院子大小,好回去禀告。

    “老丈人,城中也有别处房子卖,你专往此处看作甚?本地人有钱都不往此处来哩!”

    卢管事笑了笑,只说此处空旷,不比南头拥挤。

    张思本低头看了看脚下的土路,这几日天气晴好,这路便满是尘土,沾得鞋子上裤管上一片灰扑扑的。张思本心道,连自家那处弄子都铺了石子儿,干干净净的,谁愿意上此处来啊!

    回得府来,卢管事先去七郎处回事,却巧六郎容娘都在,一并告知了消息。容娘听了便很感兴趣,望了望六郎那边,六郎正在凝神考虑,也望了过来。照七郎看来,两人竟是一般的算计。

    六郎便吩咐卢管事继续打听,可有其他愿卖房之户。

    “莫惊动人,免得买不成遭人误会。”

    卢管事自是领会,接了事情去了。

    六郎又回头对七郎道:“咱们去城北玩一回。”七郎听见出去玩,心中欢喜,即命七斤去套车。

    容娘眼巴巴的瞧着两个哥哥,六郎却看也不看她,抬脚便往门外走,七郎摇了摇头,又朝六郎吐了一回舌头,便是不敢的意思。容娘可怜兮兮的跟到了影壁后头,六郎喝了一句:“回去。”

    小环见六郎生气,忙拖了容娘的手臂往回。容娘不肯,犟在那里。

    “便去一回,我只在车里不出来便是。上回你们说带出去玩,黑灯瞎火,又有外人,哪里玩了?”

    六郎听了便回过头来:“你道今日是出去玩了?”

    “我自知道今日哥哥是去做甚,便是跟去看看又何妨,值当你这般凶狠!”

    六郎一口气被阻在了嗓子眼里,眼见容娘扁了嘴,两眼盯着地面,一副委屈模样,便是有再多话也说不出来。

    “不得下车。”

    容娘知道这是允了,绕过六郎,自去上了车。七郎笑吟吟的看着她,她抬了眼,吐了吐舌头。

    过了田家茶坊,青砖地面便到了尽头,街道两旁房屋渐渐稀松,不再是廊房样式,都是些平常住宅。偏又参差不齐,这边进两步,那边退两步,并不成个街道模样。讲究些的,也有个大门影壁,只是粗糙;有破陋不堪的,围个稀疏破烂的竹篱笆,屋檐上草茎迎风摇摆。

    白日里头,这里人烟却稀少,只有些缺齿老人蹒跚走过,偶尔看过来,浑浊的眼睛满是木然。也有小娃,一身脏污,纠在一起打斗玩耍;偶见个汉子,却是懒洋洋衔了草茎,摊开了手脚靠坐在围墙边,似睡非睡。

    再往前行个两里地,人家没了,道路也没了。前方便是那晚看到的山丘,林子倒是干净,就是树木矮小,地面像打扫过一般。

    容娘见四周没了外人,便告了六郎下车瞧瞧。她看看林子,又看看那晚夜景之地,十分新鲜。

    “为何一城之内,此地如此荒芜?”想到城南人流不断的街市,容娘很是纳闷。

    “数十年之前,此地原与南市一般人气。元?年间,有人家收留瘟疫患者,全家无一幸免。至此,新户皆不爱落在此处,原住在此地之人也陆续迁离。又有作奸犯科者,无人愿交与者,也寻了此处落地。难免便做些偷鸡摸狗之事,搅扰得他人不得安生。但凡走得动的人家,纷纷另寻他处安居。只余些恶徒懒汉并穷困潦倒之人。”

    六郎想是做了些功课,了解细微。

    容娘听见,心中很是跃跃欲试,只望手头有大把钱财,好收买些房屋地面,好生做一番事业。

    六郎却静静地打量了一番前头的小山丘,小径倒是干净,也不见人影。他看了容娘一眼,抬脚便走。容娘初时一愣,反应过来之后赶紧跟上。

    虽近县城,林中到底幽静些。不时有鸟鸣啁啾,虫鸣唧唧。容娘很是快活,指着林中物事问东问西,六郎七郎倒有八成答不上来,七斤是此地人,倒认了个九成。

    容娘便问:“如此,你可晓得为何林中如此干净?”

    七斤不以为意的答道:“娘子日日也要进厨房,柴草从哪处来可知?”刚一说完,头上便挨了成奎一爆栗,罚他语气不恭。

    容娘只当他淘气,何时在意过,不过做给六郎看罢了。

    “此山莫非是官中的?”

    “娘子说的极是,连后头菜地,并再后头几栋房屋地面都是官中的,并未发卖。”七斤弯了腰,毕恭毕敬。

    “为何可任人占用?县衙不管么?”

    七斤又有了用武之地,欢快答道:“禀告两位郎君与容娘子,县衙原也想收回的。只被人占久了,用得顺手便不舍离开,又有些地痞无赖之辈,原从牢中出来,也不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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