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鸩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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鸩心- 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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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停了一会儿,却听见不远处传来阵阵压抑的啜泣声。循声而去,只见少年们在林间围坐在一起,或是沉默,或是抹着眼泪。
  她咳了一声,问道:“你们这是怎么了?”
  少年们见她过来,拜倒一片。
  “上神,方予死了。”有少年说。
  方予是昨日死的。据他的同伴们说,睡前还好好的,早晨大家都起床了,唤他不起,才发现身体都冰凉了。
  韵园后面一片青葱山野,方予就是被葬在这里。九霄站在新坟前,面色阴沉。
  九霄沉着脸问领路的少年:“人无端死了,为什么不上报?为什么不查死因便将人葬了?”
  少年膝软跪地,急忙撇清道:“一出事就让人报了问帛长老了,长老只说葬了就是。”
  九霄一时无语。
  这少年也有些烈性,更因方予猝亡而生出同病相怜之感,怨言冲口而出:“我们这些人的性命本如草芥,不过是上神曾经的玩物而已,现在已不能再服用仙丹延寿,在他人眼里,不过是群等死的人。早些死,比晚些死更让人省心,谁还会关心是如何死的呢?”少年是冒死说那些话的,眼中生出烈烈火星,颇有拼着一死也要一吐为快的架式。
  九霄听得心中憋闷。半晌道:“不要如此轻贱自己,你们现在是瑶碧山的乐师,不要任人欺凌。有委屈就让人传话给我,我替你们做主。”
  少年眼中火星抿去,垂下眼睫。
  九霄继而又发现相邻不远,还有三座坟茔,墓上青草初露细芽,看上去也历时不久的样子。
  “那两个人,是谁?”九霄指了指两座坟墓,问道。
  “那是莫声、乌语、苏韵,刚搬进韵园不久,便得了急病死了。”
  九霄在方予墓前站了一会,默然离开。走了一段,忽然站住,回头望了一眼另三座坟茔,问道:“莫声,乌语,苏韵?”
  少年答道:“是他们。”
  “你知道我上次出事前的那一夜,是谁在我屋里吗?”
  “莫声,乌语,苏韵,正是他们三个。”少年答道。
  九霄回到碧落宫时,带了一身煞气,一落地,身周十丈内草木顿时腾起冲天绿焰,瞬间枯黑成灰,吓得侍从们惊慌躲避,退得远远得伏地发抖。连一直跟在她身后的凰羽,也被逼得退到远处。
  九霄看看四周,对自己发怒的后果有些吃惊,却仍是收敛不住怒气。余音闻讯而来,见此情形,没有像其他侍者一样避之不及,而是踏着焦木就要跑上前来。九霄盛怒之际,也怕伤了他,手一指,喝道:“退后!”
  余音愣愣站住了。
  九霄冷着脸道:“给我把问帛叫过来。”
  他领命而去。
  九霄在宫里的碧笙殿中等候问帛,心中怒火还是烧得压不下去,在殿中反复踱步。或许是因为以前的九霄上神经常发怒,时不时就要把房子烧毁,所以这些大殿都是以防火的材料建成,连帘帛都是火不能点燃的鲛绡制成,随着九霄的怒意波动,帘帛起伏飘扬,却是烧不起来。
  问帛赶来的时候,九霄先是做了个手势,将她拦在殿门外,冷声道:“跪在外面。”
  问帛白着脸,跪在了门外。
  其实九霄让问帛不要进来,是怕离得太近,自己控制不了情绪误杀了她。
  九霄站在大殿中央,远远地对门外的问帛斥问道:“知道叫你来做什么吗?”
  问帛摇了摇头:“属下不明白,请上神明示。”
  “还没我装糊涂!”九霄怒不可遏,“韵园的事,难道你不知道吗!”
  问帛恍然道:“上神是说方予的事?他前日夜间暴毙,属下是知道的,已让人安葬了。”
  她这般理所当然的态度,更让九霄气不打一处来:“你既然知道,为何不报!”
  问帛道:“这种小事怎么值得惊动上神?”
  “小事?!”九霄一掌拍在身侧的桌子上,桌子顿时碎作齑粉。“活生生的一条人命,怎么就是小事了?”
  问帛讶异地抬头看着她:“上神一向对当时宠爱的男宠略上心些,方予这等不讨乖的,上神何时有兴趣关注过?那方予不过是暴病身亡,上神只因属下未及时上报,便如此盛怒吗?”
  九霄冷笑一声:“急病身亡?那为何早不亡,晚不亡,偏偏在我去过韵园后与他聊过,又被你撞见之后,便暴病而亡?”
  作者有话要说:今日三更之第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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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1章 偏偏

  问帛吓得叩了一个头:“上神是在说属下谋害了方予吗?冤枉!我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私自处死上神的男宠。”
  九霄逼视着她:“你不敢?好一个不敢!自从我遇劫醒来,心心念念要除掉他们的;唯有你一人。你且告诉我;莫语、乌声、苏韵是怎么回事?”
  问帛冷汗涔涔:“这三个人是我下令处死的没错;但却是在上神病重未清醒之时,与其他三位长老共同决定的!他们对上神的出事有不可推卸的责任,罪本当诛。只是传出去不好听,这才暗中处死,旁人只当他们是得病死的。这也是为了维护上神的清誉啊。他们害得上神险些出事;本就是罪该万死;属下不觉得杀他们有错!”问帛虽然惧死,但仍咬牙力争。
  “那么方予呢?!”
  “这个是真冤枉啊!”问帛大声道;“这些人本是凡人;以前定期服用仙丹保持青春,因为长年依赖丹药,如今断了,身体状况比普通凡人还要脆弱,一点小病就可以要了他们的命。知道方予身亡后,属下觉得是正常的死亡,只吩咐人葬了他,并未想许多。”
  九霄焦躁地在殿内来回踱步。
  终是停了下来,情绪平静了许多。对问帛道:“若不是你做的,便去查,开棺验尸,给我查出真正死因。”
  问帛不敢再说什么,领命后退。九霄又将她喊住:“其余乐师的安危,你最好给我看仔细了,若再有原因不明的暴毙,拿你是问。”
  问帛应下,擦着冷汗退下。
  九霄独自站在殿中,等情绪慢慢平复下去,走出殿去。门外站着余音,见她出来,上前一步想要扶她,被她躲开了。“我想自己静一静。”她说。然后独自一人踱进园林中去。
  在园林间有些烦躁地乱转时,看到巨鹏一动不动蹲在林间草坪上,凰羽伏卧在它的背上,似乎是睡着了。九霄的脚步顿了一顿,就想要折转走开。
  身后传来含着困顿的一声唤:“上神。”
  她站住脚步,转过身来。他还是那样懒洋洋趴着,动都没动一下,只睁开了眼睛,用含着困倦的眼神看着她。
  九霄道:“尊上,我宫中出了点事,没心情陪您聊天。您也住了这几天了,没事就回去吧。”
  他撇了撇嘴角:“上神的待客之道真是——直言不讳啊。”
  九霄呵呵一笑:“我这人性格直爽,尊上莫怪。尊上能起来说话吗?”虽然是在室外朗朗乾坤之下,她也站得离他甚远,但他那样俯卧着的懒散姿态,让她感觉他太自来熟了一些。
  被指责了,他只好慢慢坐了起来,仍是赖在鹏背上不肯下来,一只手撑着身体斜斜坐着,眼睫半覆着,长发都没以那枚惯用的碧玉抹额束着,散漫地顺肩滑下。还是一副收拾不起来慵懒样子。
  九霄知道他这付模样应不是有意做姿态,怕是伤势未愈,不久前又跟她去了一趟韵园,驭云疲累的缘故,也不好苛求,只能求个眼不见为净,说道:“尊上喜欢住,便住几天吧。要什么需要的,跟侍从说一声就是。”
  说着转身走开。他却下了鹏背,跟了上来,与她并肩而行。
  “上神在为死去那个人生气吗?”
  “他是个好乐师。”她绷着脸道。
  “不是男宠吗?”他刻意地来了一句。
  她被噎了一下,道:“称谓而已,有何重要?重点是人家死了。”
  “上神很心疼吗?”
  “嗯,心疼,刚才都心疼得放出一把火,你都看到了,烧了好大一片林子呢。”
  他侧脸看了她一眼:“您那不是心疼,是气的。”
  她不屑地道:“您又是如何知道的?”
  他没有说话。
  他是如何知道的?只因无烟心疼谁时,眼中总会透出的柔软疼惜,让人甘愿疼痛下去,只为换取她的一分怜惜。无烟生气时,眼底是压也不住的怒气,就象是现在这样,无论怎样强装着说笑,总有一两星的火星控制不住地从瞳仁中迸出来。
  他没把这些说出来,只是把话题转了回去:“那么,那位乐师是如何死的?”
  “梦中猝死。只是我疑心他是被人所害。”
  “为什么这么说?”
  “因我前些日子与他走的近些,多说了几句话。”
  他略想了一下,道:“该不是前一次与你一起去时,你拉去私聊的那一位吧。”
  “正是他,名叫方予。”
  “那么上神疑心谁呢?”凰羽问。
  九霄想着这件事也不知是否与“无烟”有牵连,也不必避着他,他了解这些蛛丝马迹有益无害。于是答道:“一开始,我认为是问帛做的。因为她对于我与他们接触这件事十分抵触……”
  “哦?”凰羽眼中一亮,赞叹道:“问帛人品不错啊。”
  九霄脸一沉,隐忍咬牙:“尊上不能好好说话,就不必说了。”
  “我能,能。上神请接着说。”他的眼中含满愉悦的清辉,因为微笑,嘴角浮现出一个浅浅梨涡。唇色却还是过于浅淡,脸色也看着苍白,走了这几步路,已是有些疲惫的样子。
  九霄的目光从他脸上移开,一手遮着额,一手指了指一处游廊,道:“太阳晒的厉害了,去廊下坐着聊吧。”
  二人走到廊下,九霄坐在廊柱间的横木椅上,他坐在了这长椅的另一头,倚靠的柱子上,又恢复了懒洋洋的模样。
  九霄接着说先前的话题:“我一开始几乎断定是问帛处死他的。因为我与他聊天时,被问帛撞见过,或许是她为了杀鸡儆猴,杀一个方予,让其他乐师们不敢再接近我。可是刚才问话之后,问帛否认了,我也觉得疑点颇多,还得细细调查。”
  凰羽道:“我也看到过你与他在亲密交谈的场面,或许是我嫉妒心起,杀了他呢。”
  “尊上,我们没有熟到开玩笑的程度。”九霄略觉烦恼,眯眼望着游廊外侧阳光下的烈焰般盛开的花丛,道:“我很认真地说事情,您若无兴趣,大可不必听。”
  “有,有兴趣。”他赶忙道,“只要是上神说的话我都有兴趣听,不论您说的是什么。”他说这话时话音低了下去,没有看她,而是低眼也看向了花丛,没有半分轻佻,只有甘愿的示弱。
  饶是这样,也是九霄不愿意看到的。站起来拂袖而走,但袖子都拂了,脚却像被扯住了一般,没有能走开,终是忍不住把话说了出来:“尊上脸色好像不太好。”
  “唔。”他含糊地应了一声。
  她等着他说下文,解释一下是发生了什么事,如何受的伤,伤在了哪里,到底有多重。但他竟没了下文。
  她忍不住想再问一句时,却见他头靠在柱上,眼睫一抬一阖,已是困倦得睁不开眼。她再一愣神的功夫,就见他老人家已经是睡着了。
  尽管廊外阳光温暖,他却恰恰坐在了一片阴影里,轻风吹过,还是有丝缕凉意。他伤后初愈,本是不该受凉的。
  如果此时是前世的彼时,此地是前世的梧宫,无烟该拿件衣服替他盖上,坐在他身边,美美端详他的睡颜。
  可是偏已是此时此地,站在这里的人也已不是无烟。九霄远远立着,眼神漠然,平淡转身走去。
  路上遇到了巨鹏,巨鹏伏身低头行礼。
  “喂,你。”九霄指了指游廊的方向,“你主子在那边睡了,你过去吧。”
  巨鹏依言迈着漆黑脚爪走去。
  它来到廊下,看主子睡了,便挨过去站在上风处挡着风。凰羽睁开了眼睛,小声道:“鹏儿?”
  巨鹏歪头看着他。
  “你说,那是不是她?”
  巨鹏轻轻鸣叫了一声。
  “你也看不透吗?”他微微叹了一下。“同样的容貌,同样的声音,同样的神态。怎么会不是她呢?”
  次日,问帛就带着方予猝死事件的调查情况来汇报了。
  “禀上神,属下已开棺验尸。方予是死于心悸。”问帛禀道。
  九霄问道:“心悸又是什么状况?”
  “医师对方予的尸身进行了解剖、验毒,未发现肌体内有残毒,倒是心脏充血变形。方予停服仙药,五脏衰竭,十分脆弱,劳累过度或是精神紧张,哪怕是一个噩梦,都可能引发心悸。”
  九霄冷着脸没有说话。
  问帛委屈道:“上神还在疑心属下吗?”
  九霄摇头:“没有证据,我不会疑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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