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一眼,暖暖半日光- 第54部分

　　『我们都不擅长表达，以至于我们习惯了揣测。去肯定，去否定，反反复复，后来我们就变得敏感而脆弱。』
　　苏沐泽因为接了莫言希的电话，毅然抛弃了同他奔波了一下午的韩宇，甚至于都吝啬那一两句虚情假意的安慰话，直截了当告了辞，不顾他的各种白眼和碎碎念，孑然自得地拦了辆出租车，绝尘而去。
　　“靠，真是要女人不要兄弟啊，重色轻友，太重色轻友了！”韩宇忿忿然抱怨。
　　夏日盈盈的闷热，开始蠢蠢欲动着慢慢深入肆散的空气中，缠绕枝头的翠绿已经盎然，潜移默化中告诉人们，夏天的脚步，已然已经到了。
　　莫言希在自家母亲第N＋1遍抱怨她“先斩后奏”地不当之举时，终于按捺不住地嘟哝道：“不是你让我请他来吃饭的嘛，择日不如撞日，难道这怪我么。”
　　莫妈妈怒其不争地瞪了她一眼，然后没多理她，继续转身进厨房忙开了。
　　第一次见家长吗？莫言希轻笑，好想知道他的心情，是紧张，还是忐忑呢。
　　坐等开饭的她，中途接到了顾浔柒的电话，女生在电话那头特别兴奋地说：“学校把体科院的新生杯篮球赛冠军头衔撤销了，自然移给了金融系，而当事人也受到了警告处分，皆大欢喜。”
　　莫言希并没有表现出多少惊讶，好像从凌枫告诉她，校领导和邢锦心的父母有交情后，她就已经能预见这个结局了。
　　不过不管怎么说，是自己期望的结果，还是挺让人开心的。
　　所以，一切都在慢慢变好呢，生活也是如此。
　　苏沐泽打来电话，征询她是否需要携礼上门，莫言希忙着拒绝，再次强调了只是吃个便饭，不用太正式。不过即便如此，按照自己对他的了解，让他两手空空地来，一定是不现实的。
　　所以在开门见到他提着一盒保健品和水果篮时，她只能表示“呵呵”了。
　　“无论我说与不说，你都会买东西过来，那你何必多打来一个电话问我意见呢？”莫言希伸手接过相对较轻的保健品，放在一旁。
　　“只是忽然想给你打电话，听听你的声音罢了。”苏沐泽轻笑，回头看到闻声从厨房出来的莫妈妈，微笑道，“阿姨好。”
　　“你好，哎，你来就来吧，怎么还买东西过来呢，希儿你也是的，怎么不和他说一声呢，你先随便坐，希儿你招待着，我把最后两个菜做了就能吃饭了。”
　　“没关系的阿姨，您忙。”苏沐泽微笑颔首。
　　“看吧，就说了不用这么隆重了吧，瞧，你买东西，挨说的是我。”莫言希无奈摊手，转身从柜子里拿出茶叶泡茶。
　　男生笑意吟吟，目光温柔地随着女生的动作转移，毫不掩饰，“不管是不是便饭，礼数总该到的。”
　　“是是是，苏公子家教严谨，举止翩翩，庶民可以理解。”莫言希笑着把茶杯搁在茶几上，转头看他，“事情忙完了吗？还是……一会儿还要去？”
　　“还好，就是遇上了点小麻烦，比较头疼。”苏沐泽目光微敛，笑意也悄悄收起，“言希，你今天在公墓，是去看他么？”
　　他不打算直呼那个人的名字，一是因为尊重，二是担心直呼其名，会令女孩有些不舒服。
　　“嗯，好久没去看他了，况且今天又是高考第一天，所以去和他聊了会儿。”
　　说着，莫言希像是想起什么，“你有朋友或者家人也在那儿吗？我都没看到你，下来时候看见王叔在那等我，我还以为我认错了人呢。”
　　苏沐泽清冽的笑声漾开，带动着周围的空气都动感了很多，“幸好你认得他，不然是不是会担心遇到人贩子要拐卖了你？”
　　“嗯。”莫言希一本正经地点头。
　　伸手宠溺地摸了摸她的长发，苏沐泽犹豫许久，仍有些不太确定地开口：“言希，听韩宇说，他是个孤儿是吗？”
　　莫言希有些奇怪他突然问的问题，但还是默下了想开口询问的理由，点头说：“对，他是在福利院长大的。”
　　“我从小无父无母，由福利院的老师带大，或许是因为这个原因吧，所以心理成熟得比同龄人要早，但我觉得这反而是个优势，这样我就可以更好地做你的保护伞，不让那些不开心的事情惹你心烦，而且以后你嫁给我，也不用担心会遇上百年无解的婆媳问题啦，多好。”
　　曾经他笑着说的承诺，犹如在耳，一下子又清晰了起来，心里有些哀伤，只是痛得没有以前那么明显了。
　　苏沐泽注意到女生微不可见的表情变化，沉吟一阵，说：“那……他有没有想过，去找自己的亲生父母？”
　　莫言希想了想，说：“最早的时候听他说起过，似乎年少时，依稀记得父母不知因为何故离了婚，父亲失踪，母亲将她寄养在亲戚家后也就了无音讯了，他觉得或许他们两个都已经有了自己想要的生活吧，所以找与不找，对他来说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意义。”
　　“怎么忽然问起这个了呢？”莫言希转头看她，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口。
　　苏沐泽沉默片刻后，目光平静地看向她：“因为不久之前，在一次商业聚会上，我看到了一个和他有几分神似的男人，恰巧那人也姓沈，多了个心眼就打听了他的情况，得到的信息是，他早年离婚，儿子跟着他前妻，他也已经有十多年没见过自己的儿子了。所以听到韩宇说，他也是孤儿，就来问问。”
　　他避开了更多巧合的敏感点，深怕过多的内幕调查会引起她的反感。
　　“是吗，或许是巧合吧。”果然，莫言希并没有多想，“他人都已经不在了，就算找到了，又能怎么样呢，他们生了他，却没有负起养育他的责任，有与没有，又有什么区别。”
　　“希儿，过来接盘子，准备开饭了。”厨房传来莫妈妈的声音，一下打破了两人间有些沉闷的气氛，莫言希回头应了一声，转头对上他的目光：“吃饭吧，有什么事，等吃完了再说。”
　　“好。”苏沐泽淡笑着妥协同意。
　　也许韩宇是对的，言希，我执着着非要弄清的真相，或许对于彼此，并没有任何意义。他静静地看着女孩的身影，暗暗思考着。

　　☆、“女婿”上门（2）

　　『一句顺其自然，里面包含了多少绝望和不甘心。』
　　银匙轻触汤盆，音脆悦耳，香气氤氲的暖氛，在袅袅升起的气雾中勾勒出了一派温馨景象。许多年以后，每每回想起这一刻，苏沐泽都会，他很久没有这种家的感觉了，所以很怀念，也很感动。
　　莫妈妈一直好奇着自家女儿是何时入了他的眼，进了他的心。苏沐泽则笑说：“一见钟情的感觉，我自己都没有料到。”
　　“当初转学过来，只是因为S中是市重点学校，想着能有些学业上的提升，就过来了。没想到开学没几天，就和言希打了照面。嗯……如果硬要说是什么吸引了我的话，应该是那天课间，在楼道转角看她独自发呆时，清冷又忧伤的侧影，让我很想保护。”苏沐泽没有半点犹豫，平静又柔和地说着。
　　“她对陌生人，会有一种天生的抗拒感和疏离感，算是一种自我保护，也是一种封闭的拒绝，所以不敢太快，就一路伴着她。”
　　莫言希静静地听着他的娓娓道来，灯光将他的侧脸勾画的精致，映衬在布景中，出落的一副翩衣少年的剪影，赏心悦目。
　　“我们家希儿脾气不太好，而且还爱挑食，有时候饭菜不合她口味，她会宁愿吃方便面来充饥。你以后在她身边，记得多盯着她一些，饮食均衡才不会生病，不然在外上学，要是病倒了可不好办。”莫妈妈认真念叨着，好像已经全然将他视为自家人般，丝毫不避讳什么。
　　“妈……我也只是个别的不吃嘛，搞得好像我有多难伺候似的。”莫言希小声反抗。
　　“嗯……那你把这鸡蛋吃了，我就不说了。”莫妈妈指指她面前的银鱼炒蛋，静等回应。
　　“……”莫言希哀叹一声，选择了低头吃饭，默不作声。
　　“你看吧，小泽，虽然希儿毛病有些多，但是性格和心地却是好的，我总担心她这么不设防地对待别人，只要人家对她微微一笑，她就能一心认定他是个好人，然后掏心掏肺。唉，因为太了解她，所以深怕以后入了社会容易吃亏，你帮忙多护着她一些。”
　　苏沐泽点头，“我会的，阿姨，您放心。言希单纯，善良，这在同龄人当中是不可多得的优点。”
　　全程，莫言希心无旁鹜地倾听着母亲对自己的吐槽，苏沐泽对自己的维护，虽然有时候也有强调些小毛病，但心里却是甜的。
　　山盟海誓无需太多，陪伴，就是最好的承诺吧。
　　莫妈妈婉拒了女儿提出要帮她洗碗的建议，将她推出厨房，示意她好好陪男友。莫言希也不坚持，毕竟，她本来就不是真心地想要洗碗，只是为了表现出自己的贤惠和孝顺罢了，心里偷笑。
　　“如果说，阿姨真的同意你去洗碗了，你这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么？”苏沐泽的声音悠悠地传来，话语里隐去的笑意，森森，却又宠溺。
　　“被你发现啦？不好玩，好歹给我个面子，别拆的那么快么。”莫言希嘟着嘴嘀咕。
　　“好，是我错了。”男生笑答。
　　莫言希在客厅同他聊了一阵有的没的，突然兴起，眼眸刹那的发光，让苏沐泽不由得一惊。“呵，想到什么事了，连眼神都这么兴奋？”
　　“听你们上次谈话，你们工作室的另外一个朋友是学医的对吧？”
　　苏沐泽点头。
　　“你等等啊。”莫言希也不说完，转身从卧室里拿出了一份医学报告递给他。“这是妈妈前段时间收到的，应该是子寒当初就诊的医院寄来的，似乎是什么病例报告，还有些什么血型、DNA鉴定，可能是当初确诊前做的一些检查，不知道什么原因寄来了我家。我们也看不懂这些术语，你那位朋友比较专业，能不能帮忙看看，如果没有其他什么问题，我想改天将它和一些照片一起烧给他。”
　　苏沐泽锁眉接过，若有所思地翻了一番，然后抬眸看她：“好，我帮你拿去问问。另外，言希，我有一件事，想问问你的意见。”
　　“啊？”女生有些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看他，“什么事？”
　　水墨画染的瞳孔隐下了之前浮起的迷雾，澄澈的眼眸定定地望着女生，“关于子寒的亲生父母，你来决定，需不需要去调查。”
　　莫言希怔然望着他，脸上的表情，严谨，肃然，没有笑意，没有浮华，“就是之前，你和我说起的，那个长得像的人？”
　　“嗯。”苏沐泽应道，“原本我只是觉得，若是能够找到他的父母，哪怕只找到一方，至少对他来说，或许也有了归宿。但正如你刚才说的，他们并没有做到抚养他的义务，何况人也不在了，有与没有，似乎也没有意义。”
　　归宿吗？莫言希沉默了。
　　记得当年，她曾和他提及过，有关于自己的身世。沈子寒的眼角带着淡淡的笑容，“落叶归根吗？或许吧，但是人海茫茫，几十亿人口之中，你要怎么去找呢？更何况，即便在同一座城市，同一条街，他若不想让你找到，你又怎么能认得出来？不过痴人说梦罢了，所以，顺其自然吧。”
　　口气满是无谓，却凄凉得很。
　　“那……那个人，他，知道吗？”
　　“我问过他，他说，可以帮忙。”
　　莫言希思前想后犹豫着，突然就像是站在了川流不息的街头中央，踏一步是错，原地踏步也是错。
　　她迟迟拿不定主意的态度，让苏沐泽意识到她的纠结与担忧，“这样吧，你慢慢想，报告我会帮你先拿去问雨臣，你什么时候决定了，再告诉我你的答案吧，好么？”
　　莫言希轻应一声，点了点头。
　　该怎么办呢？是真的顺其自然，不了了之呢，还是……
　　子寒，告诉我，你想回家吗？

　　☆、要幸福，连我的那份一起

　　『当面对两个选择时，抛硬币总能奏效。并不是因为它总能给出对的答案，而是在你把它抛在空中的那一秒里。　你突然就知道，你希望的结果是什么了。』
　　这天晚上，莫言希再一次，梦到了沈子寒。
　　那阳光帅气的剪影，始终一尘不变。
　　“子寒，你好久没来看我了。”莫言希轻语。
　　“抱歉，不过见你过得挺好，所以也很放心。”沈子寒微笑着看她。“他待你很好，我想我可以放下了。”声音轻棉柔和，落在心上，点点苏暖。
　　“子寒，他今天和我说，他巧遇了一位和你有些相像的人，无论是背景，相貌，还是经历。他问我，需不需要去调查，你们之间的关系，又或者需不需要去深入，找寻你一直杳无音讯的父母。”
　　“嗯，然后呢？”
　　“然后……我犹豫了。”
　　梦境里有光，白茫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