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青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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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青篇-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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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刚安静了些开始吃东西的婴儿突然大哭起来,似乎是受到了惊吓,卫少儿急忙去哄。卫青拉了去病赶紧走。

  井边,卫青打了水,开始洗尿布,去病蹲在旁边看,道:“舅舅,什么时候有烤鸡吃?”

  “过年的时候。”

  “还有多少时候过年呀?”

  “还有两个月,快了。”

  一群孩子从边上跑过,叫着:“私生子,没有爹,阿娘骑大马呀伊呀伊尔哟~~~”

  去病站起来,望向他们,他们立即对他吐舌头做鬼脸。下一瞬间,去病就冲过去和他们扭打成一团。卫青在衣摆上擦擦湿手赶紧过去劝架。

  等把去病拉开,已经是灰头土脸了。卫青牵了他回家,把气鼓鼓的孩子按到凳子上坐好。卫少儿看见,已明白是怎么回事,叹了口气,道:“你来照看宝宝。把面蒸一下。”说着去井边继续洗尿布。

  卫青把宝宝抱起来,摇摇,小婴儿吃饱了满足地呵呵笑。卫青把襁褓绑在身上,绑紧,把发好的面团上蒸笼,然后开始生火。卫青忙活着,时不时地反手拍拍背上的宝宝。随着他一起一伏的动作,背上襁褓里的宝宝伊呀伊呀地叫,眼珠子四处乱转。

  蒸笼上腾起热气,刚才还气鼓鼓的去病跳下凳子,跑过来趴在灶台上,眼巴巴地盯着蒸笼瞧。

  “舅舅,什么时候能好啊?”

  “快了快了,再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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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卫青便早早出门,来到宫城,进了未央宫,就听说刘彻的病情严重了!

  隔着帘子,卫青隐隐看见刘彻有气无力的趴着。宫女收拾掉了被扫到地上的碗碟,卫青看见那些残羹,是肉糜,最上等最精致的肉糜,透明的汤汁映透出漆器的暗红色,仿佛是血水;最恐怖的是,竟然还有猪脑!

  虽然确实是容易消化而且大补的柔软饮食,可这种模样的膳食只会让刘彻想起未央宫露台下的韩嫣。就连卫青自己,乍然看见那些残羹便一阵心惊,忍不住反胃,差点就吐了出来。

  韩大人,韩大人……韩大人不应该是那样子的……

  殿中韩嫣的遗体已不在原处,卫青问宫女内侍,都说是刘彻命人来做了处理,但没一个人能回答具体如何以及去向。

  想啊想,最后卫青转身离开。拐角处曹襄抱着胳膊看他的背影,微笑,然后转回偏殿里坐下,喝茶。茶杯在手指上轻轻转动:肉糜和猪脑果然很有效,呵呵,头疼吧,我看你能有什么办法。

  将近两个时辰后,曹襄闲的无聊,走出来转转,打算去给刘彻请个安,顺便欣赏一下他辗转呕吐的惨样。

  到了刘彻的寝宫,却被告知刘彻正在午睡。曹襄觉得奇怪,如果刘彻因身体不适而昏睡,那内侍就不会说什么午睡,再说刘彻一向都没有午睡的习惯。

  正疑惑间,那内侍凑上来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地道:“侍寝的是卫青大人。”

  曹襄一怔,眉眼不觉沉了下来。自己还以为卫青回去是想办法怎么让刘彻打起精神,想不到他确实是想了,想出的却是这种办法!真是让人失望透顶!

  一甩袖子,曹襄气哼哼地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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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彻睡的熟,卫青陪在侧,却了无睡意,睁着眼睛看。刘彻吃了一天粥,得换饮食了,不吃肉食身子不会好,可刘彻暂时对赤裸裸的肉食又见不得。上午卫青想了又想,想到了某样东西,于是请内侍去跟御膳房说了。

  东西很快就做好了。刚做好的饵饼,热气腾腾,白白嫩嫩,看着就让人想咬一口。吃的时候,只看见白嫩的外皮,不见内里混合的肉泥,咬在口中香的很。

  趴着不肯动的刘彻尝试着吃了一口,便接二连三吃起来,另有佐餐的汤送上。吃饱了,便开始打呵欠。卫青正想要退下,却被睡意朦胧的刘彻搂抱住,扯下来和他平头而卧。卫青吃惊不小,僵着身体等了片刻,却听到刘彻均匀的呼吸声。原来他已经睡着了,看来安神的汤很有效用呢。

  熟睡的刘彻搂着卫青不放,卫青想要悄悄滑出去,稍稍一动就被察觉了,于是又被扯回来。卫青实在很怀疑他到底是不是真的睡熟了。于是卫青再也不动,只有等刘彻心甘情愿地醒来了。

  等啊等,刘彻却像睡死过去一般怎么也不醒,卫青等的心直发慌。渐渐他发现,刘彻也许开始只是迷糊,但后来似乎是真的睡熟了,因为原本搂得死紧的手臂松了,而且对他轻微的移动也不再有反应。

  此时不走更待何时?卫青开始尝试抽身,一点一点移动。他真的不认为把时间浪费在这里是有意义的事:首先他要当值;其次迷迷糊糊睡去的刘彻根本就不会记得搂住了谁,也不会在意。第三,宫闱中本来就讳莫如深,要是被看见了更会谣言满天飞,刘彻刚睡着时,宫人过来为刘彻盖被时的眼光便已让他非常不自在。

  卫青终于把身体从刘彻的怀抱中完全抽离,松了口气,小心地侧身要从被下钻出来,臂上却一紧,回头去看,左边袍袖被本应该熟睡的刘彻抓住了。他胡乱地抓着袍袖偎枕于上,像虾子那般曲起身体。然后向内侧一翻身,把卫青整个人都带了过去。卫青赶紧撑住身体,才没压到刘彻身上。

  卫青僵在那里,狼狈不已,有点后悔,现在的状况更糟糕了呢。怎么好呢?自己总不能一直用这个姿势待在这里吧……

  卫青伸手摸向自己的小腿,抽出锋亮短剑,在旁候命的宫女惊讶地睁大眼,刚要呼喊,却见卫青已对自己左手袍袖飞快地削下,布料应锋而断,一点声音也没发出。

  脱身的卫青笑着以指按住唇,请她不要做声,然后在她目送中悄悄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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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申时,刘彻翻了几个身,终于醒来。起身。坐在原地迷迷糊糊地发愣,似乎有想什么又似乎什么都没想,只条件反射地爬起来让宫女为其更衣。忽然瞥见了被子里枕头旁遗落的一幅袍袖,有点眼熟,却肯定不是刘彻自己的。拎起来左右翻看,越看越眼熟,而且这残袖的来历也实在奇怪。刘彻问起,宫女便如实回答。

  刘彻握紧那残断袍袖,额头上青筋直蹦:好个金蝉脱壳!卫青你这是什么意思?!和朕待在一起就这么让你讨厌吗?

  宫女看着刘彻的脸色,道:“要传卫大人吗?”

  刘彻冷笑了下,道:“不,朕亲自去找他。”

  曹襄惊讶地看见上午还半死不活的刘彻精神饱满地经过,大步流星,外加怒气冲冲。发生了什么事?不过,他中午好不容易冷静下来再去详细打听,终于了解到午膳时原来换了饵饼……原来还有饵饼这一招啊……曹襄摸下巴思索中…… 

  刘彻气冲冲地走,走到这里回答在那里,走到那里回答在这里,绕了一大圈,刘彻又赌气,就是不许传,更不许人通报,非要亲自找到人不可。耗费了一个多时辰,竟然连个人影都没摸着,最后还被告知卫青换班回家了,于是更加气恼。打听了地方,换过衣服,刘彻只带着几个随从就出宫去也。

  马飞快地跑,刘彻咬牙暗道:好嘛,原来是赶着回家享受婢妾们的伺候,对呢,家里有软玉温香,也难怪不高兴在宫里伺候朕,巴巴地受气!

  走啊走,却越走越奇怪,刘彻疑惑地勒住马,环视四周:这里四处屋舍低矮,怎么也不像有官宦人家居住。示意随从去询问,路边一小童回答:“是有家姓卫的,却没有什么卫府。”并随手指了。

  刘彻走近几步张望,越发疑惑了:堂堂的建章监,就住这地儿?自己明明记得建章监的俸禄有千石,怎么也不应该太寒酸;难道说有人在中饱私囊,没有依数发放俸禄?

  打马在门前停下,刘彻下了地,把缰绳交给随从,见门开着,就迳自进去。婴孩在呀呀地吵闹,女人在啪嗒啪嗒地揉面。

  刘彻咳嗽一声,唤道:“卫青大人是住这儿吗?”

  卫少儿听见是陌生人声,没好气地答道:“他不在!罢职充军去了!”

  用力把面团摔的啪啪响。

  刘彻一愣,卫青今天午前还好好的,什么时候被罢职充军,自己怎么不知道?便道:“但不知卫青犯了什么事儿?”

  “什么事?还能什么事。”卫少儿哼了声,回过身来在围裙上擦擦手,“穷事!也该着他天生奴才命,天生就是伺候人的,来个人就得服侍,个个都是大爷都是天王老子!这个开口要借十两,那个开口要借一百两,拿走的时候信誓旦旦,到头来还不是白送?丢到水里还听个响呢!外人听着两千石的俸禄风光,可就是金山银山也经不起这么折腾!照这样搞下去,终有一日连饭也吃不上,还不得去偷去抢?还不得罢职充军去?”

  她朝着刘彻走过来,边走边说边上下打量他,道:“这位公子好手好脚好打扮,总不会也是偶然落难来投奔想要我家阿青救助的吧?”

  她的眼光在刘彻身上扫来扫去,刘彻暗自皱眉:真是无礼!这女子虽然颇有几分姿色,但简直是个泼妇!和卫青卫子夫真不像是一家人。现在又不便发作,便耐着性子回答:“误会,我是卫青的朋友,顺道过来拜望一下。”心下想着:这女子比卫青大许多,有二十五六年纪,但断不会是亲娘,也没听说卫青有妻室,看模样轮廓,应当是姐姨之类吧……

  对了,以前见过一次的,是卫子夫和卫青的姐姐,生了私生子留在家里的那一个。呵呵,那个孩子的名字还是自己取的呢。

  “哦,朋友?”卫少儿继续扫,这人怎么看着有那么点眼熟?不像是完全陌生的人,似乎是以前见过的。这样的话,或许真是阿青的朋友呢。便道:“来者是客,丑话却要说在前头,要坐有茶,要钱没有。”

  堂堂天子,居然被人误认为是来讨钱的,简直岂有此理!刘彻再次努力把怒火压下,勉强假笑道:“不要钱也不要坐,只是有要事公务与卫大人相商。”

  卫少儿依旧狐疑不已,刘彻明白,估计以前来的人也都是这么说的吧。

  刘彻懒得再说什么,迳自在屋子里看上去最干净的地方坐下,卫少儿也不好赶他,便奉了茶,然后继续去忙活。一边做一边不断说话:“公子既是阿青的朋友,就该好好劝劝他才是。我知道他好心,东家老娘生病要管,西家生孩子要管,可也别见着阿猫去病的就乱心软,别人凄惨,我们自个儿也好不到哪里去。我们孤儿寡母住这么个破房子不打紧,他一个堂堂两千石的大官可不像话,总不能一辈子住军舍,再说了,也得有些积蓄以后才好娶媳妇……”

  刘彻一边听一边附和,这点他倒很是赞同。原本以为会见到高宅大院、奴婢成百,没想到事实却是这副样子,真是让人目瞪口呆,外加血气上冲!太丢脸了!撇开姐姐是他刘彻的女人不说,自身是堂堂建章监,千石的俸禄,深受皇恩,过的却是这种穷日子!不但丢了他的脸,简直把朝廷的脸都丢光了。

  坐了一盏茶的工夫,有脚步声传来,卫青一手牵着去病,一手端着木盆回来了,盆里洗干净的尿布拧成一把一把的。等在门口的随从们等他走近了,才发现到就是卫青本人,瞧着他的打扮,吃惊地几乎忘记行礼。他们正要报告刘彻就在里面,去病却已经拉着卫青进了屋子,一边哼哼一边用力拖。

  卫青在门口看见随从们便略略有些预感,进来果然见到刘彻,但还是吃惊不小,刚要叫出来,就见刘彻站起飞快地抢到卫青跟前低声道:“胆敢泄露者,斩。”

  刚要冲出口的话立即咽了回去,正要行礼的动作也停止了,卫青在原地惶恐地看刘彻抓住自己的肩膀。去病抬头,不解地望着两人,忽然拍拍刘彻的肚子,大声叫他:“喂!”

刘彻低头看见他瞪着眼睛,咧着牙齿,道:“斩什么斩!我们家已经没有鸡了!也没有银子了,你马上滚吧!”

  卫青吓坏了,赶紧把他扯到身后。刘彻却笑了,好个骄横的小孩子。这孩子依稀有五分卫青当年的影子,不过性格却是天渊之别,那个泼妇虽然让人讨厌,这个孩子的骄横却可爱的很。再看卫青,虽然穿的是粗布鄙装,却丝毫不显得土俗,反而清新可人。一下子,刘彻的气就消了大半。

  卫少儿头也没回,道:“这位公子等了你好久,说是有公务要商量。”

  “没错,公务。”刘彻微笑着,接过木盆随手往地上一丢,扯了他就走。到得门外,刘彻飞身上马,把卫青拦腰抱上去,打马就走。卫少儿发现不对追出来,他们已经走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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