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地边缘 作者:[美] 艾萨克·阿西莫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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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地边缘 作者:[美] 艾萨克·阿西莫夫- 第5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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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全体决定的。”
  “那么,又会由谁来提供给我们?”
  “杜姆。”
  “杜姆是谁?”
  “这个嘛——”宝绮思说:“他的全名是恩杜姆安迪欧维查玛隆德雅索……等等等等。不同的人在不同的时间场合,会使用不同的简称来称呼他,不过我一向都称他杜姆,我想你们两位也可以用这个简称。在我们这个行星,他可能是享有最多盖娅的人,他就住在这个岛上。他提出与你们见面的要求,而且也获得了允许。”
  “是谁允许的?”崔维兹问道,但他随即就想到了答案,“我知道,是你们全体决定的。”
  宝绮思点了点头。
  裴洛拉特说:“我们何时可以见到杜姆,宝绮思?”
  “马上就可以,裴,请跟我来,我现在就带你去见他。当然还有你啦,崔。”
  “然后你就要走了?”裴洛拉特问。
  “你不希望我离开吗,裴?”
  “老实讲,我不希望。”
  “又来了,”她带他们走过果园旁一条平缓的石子路,一面走一面说:“男人见到我没有多久,都会开始对我着迷,即使是德高望重的老者,也无法克制少年般的热情。”
  裴洛拉特哈哈大笑。“我倒不怎么指望还有少年般的热情,宝绮思,可是如果我真有那种热情,我相信,也必定是由于你的缘故。”
  宝绮思说:“噢,不要低估你少年般的热情,我可以创造奇迹喔。”
  崔维兹觉得很不耐烦,他问道:“当我们抵达目的地之后,还要再等多久才能见到这位杜姆?”
  “他会在那里等你,毕竟,杜姆/盖娅筹备了好多年,才总算把你带来。”
  崔维兹立刻停下脚步,迅速向裴洛拉特望去。裴洛拉特则对他做了几个无声的口形:你猜对了。
  宝绮思却始终直视着前方,同时以冷静的口吻说:“我知道,崔,你已经在怀疑我/我们/盖娅对你有兴趣。”
  “我/我们/盖娅?”裴洛拉特轻声复诵了一遍。
  宝绮思转头朝裴洛拉特嫣然一笑。“我们有一大套繁复的代名词,用来表达盖娅与个体的种种微妙关系。有空我可以好好向你解释,不过在此之前,我暂且沿用我/我们/盖娅这个代名词,它足以象征我想要表达的群体观念——请继续走吧,崔,杜姆正在等着呢。我不想强迫你的双脚违背你的意志,除非你习惯了,否则那会是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
  崔维兹继续向前走,他注视着宝绮思,眼光中混杂着无比深沉的怀疑。

  5

  杜姆是一位老先生,现在,他正用音乐般流畅而抑扬顿挫的声调,吟诵着他那长达两百五十三个字的名字。
  “就某种程度而言,”他说:“这串名字就是我自己的略传,可以让听到或者读到、感应到的人,了解我的背景、我在整体中扮演的角色,以及我过去的种种成就。不过,五十多年以来,我都习惯别人称我杜姆,如果另有其他的杜姆出现,我可以改称为杜姆安迪欧,而在各种不同的专业领域中,我还会使用一些不同的简称。每过一个盖娅年,在我生日的那一天,我都会在心中默诵一遍自己的全名,就像我刚才念诵给你们听的那样。这样念可以给人很深的印象,但我自己难免会有点尴尬。”
  杜姆的身材又高又瘦,几乎到了皮包骨的地步。他的行动虽然有些迟缓,深陷的眼睛却闪着异样的青春光芒;高挺的鼻子又细又长,可是鼻孔张得很大;双手虽然布满青筋,不过看不出有关节炎的迹象。他穿着一件很长的袍子,颜色跟他的头发一样灰,一直垂到足踝附近,下面是一双凉鞋,脚趾全都裸露在外。
  崔维兹问道:“请问您今年高寿,阁下?”
  “请称呼我杜姆吧,崔。另外的称谓显得太正式,反倒会使你我两人难以自由交换意见。以银河标准年计算,我刚刚满九十三岁;然而根据盖娅年,我还要再等几个月,才会庆祝九十岁的生日。”
  “如果要我猜的话,我会猜您顶多不会超过七十五岁,阁……杜姆。”崔维兹说。
  “以盖娅的标准而言,崔,不论是我的实际年龄或者外表,其实都还不能算老。不过别提这个了,你们吃饱了吗?”
  裴洛拉特低头望了望他的餐盘,里头还剩下不少食物,他从来没吃过烹调得这么随便的一餐,简直淡而无味到了极点。他心虚地问:“杜姆,我可不可以问一个冒昧的问题?当然,如果冒犯了您,请您务必明讲,我会马上收回。”
  “请说吧,”杜姆笑道:“不论你对盖娅上哪件事感到好奇,我都极乐意为你解释。”
  “为什么呢?”崔维兹立刻追问。
  “因为两位是我的贵客——我能听听裴的问题吗?”
  于是裴洛拉特说道:“既然盖娅上的万事万物,全都分享着同一个群体意识,那么您身为这个群体的一分子,又如何能够吃这些食物呢?它们显然也是群体的一份子。”
  “说得很对!然而万事万物都在不断循环。我们必须进食,而我们所吃的每一样东西,不论是植物或动物,甚至包括无生命的调味料,都是盖娅的一部分。可是,我们不会为了娱乐或运动而胡乱杀生,当我们不得不杀生的时候,也不会让生灵遭受无谓的痛苦。只怕我们从来不曾在食物的色香味上花功夫,因为盖娅人除非需要食物,否则不会无缘无故吃东西。你们认为这顿饭并不算享受,裴?崔?不过,吃饭本来就不应该是一种享受。”
  “不管怎么说,被我们吃进去的东西,仍然还是这个行星意识的一部分。只要其中某些成分与我的身体合而为一,它就能够分享一个较大的整体意识。当我死去之后,我也一样会被蛀尸的细菌吃掉,到了那个时候,我所能分享的整体意识就小得多了。但是总有一天,我的某些部分将会转移到其他人身上,转移到许多人的身上。”
  裴洛拉特说:“这可以说是一种灵魂的轮回。”
  “一种什么,裴?”
  “我说的是一则古老的神话,不过目前在某些世界依然很流行。”
  “啊,我完全不知道,改天你一定要告诉我。”
  崔维兹说:“可是您的个体意识——您之所以为杜姆的各种特征与特质,却永远无法完全重组了。”
  “不能,当然不能。但这又有什么关系呢?我仍将是盖娅的一部分,那就够了。我们这里有些玄学家,觉得我们也许应该设法建立过去的群体记忆,然而盖娅意识却认为这实际上是行不通的,而且根本没有任何意义,反倒只会模糊现有的意识。当然啦,如果环境与条件逐渐改变,盖娅意识或许也会跟着改变,然而在可预见的未来,我看不出有这种可能性。”
  “为什么您必须死呢,杜姆?”崔维兹问道:“既然您九十几岁还老当益壮,难道这个群体意识就不能……”
  杜姆首度皱起了眉头。“绝不可以这样,”他说:“我所能做的贡献只有那么多。每一个新的个体,都是分子与基因的另一次重新组合,如此才能产生新的才干、新的能力,才能为盖娅做出新的贡献。我们必须不断补充新血,而唯一的方法就是腾出空位来。我已经比大多数人贡献了更多,但是我仍有本身的极限,如今也已经渐渐逼近了。我不想活过生命的大限,也无意在大限前死去。”
  说到这里,他好像发觉傍晚的天色突然转暗,于是他站了起来,向两位客人伸出双臂。“来吧,崔、裴,到我的工作室去,我可以给你们看看我自己做的一些艺品。希望你们不会见笑,老头子难免也有点虚荣心。”
  他带领两位客人来到另一个房间,里面的一张小圆桌上摆着许多灰暗的透镜,全都两两成对连在一起。
  “这些——”杜姆说:“都是我所设计的‘融会镜’。我不能算是个中翘楚,不过我专研‘无生融会镜’,而名匠几乎都懒得在这上面花工夫。”
  裴洛拉特问道:“我能拿一个来看看吗,会不会很容易打碎?”
  “不,不会的,如果你想试试它的弹性,大可用力摔到地板上——但最好还是别那样做,振荡可能会使它的敏锐度降低。”
  “要怎么使用呢,杜姆?”
  “把它放在眼睛上面,它就会紧紧贴住你的眼睛。这种装置不会透光,反而可以遮蔽令你分神的光线,不过感觉仍会经过视神经传到大脑。它能使你的意识变得更敏锐,以融入盖娅其他各层面。换句话说,如果你透过它观看一堵墙,你将体会到那堵墙的感觉。”
  “太奇妙了,”裴洛拉特喃喃说道:“我可以试试看吗?”
  “当然可以,裴,你可以随便选一个。每一个的构造都各不相同,可以显示墙壁,或者你观看的任何无生物意识中的不同风貌。”
  裴洛拉特拿起一副放在眼睛上面,立刻感觉镜片贴住眼睛。他先是吓了一跳,然后便一动不动地呆立良久。
  杜姆说:“你看够了之后,将两手放在融会镜的左右两侧,稍微向中间压一下,它就会自动脱落。”
  裴洛拉特依言照做,镜片便落了下来。他猛眨一阵眼睛,又伸出双手揉了揉。
  杜姆问道:“你有什么体会吗?”
  裴洛拉特说:“实在很难形容,墙壁似乎变得闪烁晶莹,有时好像又变成流转的液体:它仿佛有一副骨架,而且几何结构不停地变换着。可是我……我很抱歉,杜姆,我觉得并不怎么有意思。”
  杜姆叹了一声,然后说:“你并没有融入盖娅,因此你看到的和我们不同。我本来就在担心这件事,真糟糕!有一点我可以向你保证,虽然这些融会镜主要的价值在于艺术欣赏,不过它们也有实际的用途。因为一堵快乐的墙壁,也就是一堵长寿的墙壁、实用的墙壁、有效的墙壁。”
  “快乐的墙壁?”崔维兹带着笑意问道。
  杜姆说:“墙壁具有一种微弱的感觉,与人类所谓的‘快乐’相仿。如果墙壁的设计精良、根基稳固、结构匀称而不至产生难过的应力,那么它就可说是一堵快乐的墙壁。力学原理虽然能帮助工程师做出优良的设计,但是唯有使用合适的融会镜,才能够真正微调到原子的尺度。在盖娅上,雕刻家想要做出一流的艺术品,没有精巧的融会镜是绝对办不到的。而我所制作的这种特殊型式,不怕你们笑我自夸,在盖娅可说是有口皆碑。”
  “有生融会镜不是我的专长,”此时杜姆越说越兴奋,跟任何人提到自己的嗜好时没有两样。“但它的道理是一样的,那种融会镜能让我们直接体会到生态的结构。盖娅的生态环境相当简单,这点跟其他行星并无不同,但我们希望能把它变得复杂一些,俾使整体意识能够更加丰富。”
  裴洛拉特似乎有话要说,崔维兹却举起手来对他挥了挥,示意他别插嘴。然后崔维兹自己问道:“既然所有的行星都只拥有简单的生态,您怎么知道盖娅有可能超越这一点呢?”
  “啊,”杜姆的眼睛闪耀出机智的光采。“你在测验我这个老头子。其实你跟我一样明白,人类的故乡地球曾经拥有极复杂的生态。具有简单生态的只是那些次级世界,也就是所谓的衍生世界。”
  裴洛拉特不甘心保持沉默,他连忙接口道:“这正是我钻研了一辈子的题目。为什么唯独地球能产生复杂的生态?它跟其他世界有什么不同?为什么银河其他百千万个世界,那些能产生生命的世界,都只发展出大同小异的植物生命,顶多还有一些小型、无智慧的动物?”
  杜姆说:“关于这个问题,我们这里有个传说——也许只是一个传奇故事,我不敢保证它的真实性。事实上,它听起来的确像是虚构的故事。”
  这时宝绮思走了进来,刚才吃饭时她一直没有出现。现在她换上一件银色的衣裳,质地极薄极透明。
  她一进来就冲着裴洛拉特笑了笑,裴洛拉特连忙起身说道:“我以为你已经离开了。”
  “才不会呢,我刚才还有一些报告和别的工作要做。现在我可以加入你们吗,杜姆?”
  杜姆早就站了起来(不过崔维兹却始终坐着),他答道:“万分欢迎,而且你让我这对老眼为之一亮。”
  “我穿这身衣裳来,就是专门为了让您养眼的。裴已经修炼到不动心的境界,而崔根本就不喜欢这一套。”    
  裴洛拉特说:“如果你认为我对这些事不动心的话,宝绮思,哪天我可能会给你一个惊奇。”
  “那一定是个很可爱的惊奇,”宝绮思一面说,一面坐了下来,站着的两位男士也跟着她一同坐下。“请继续,别让我打断了你们。”
  于是杜姆说:“我正要告诉两位客人有关‘水恒之境’的故事。想要了解这个故事,你们必须先了解一个理论——宇宙并不是唯一的。很多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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