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如低嫁,寻一户可靠的人家。自家陪送大量的嫁妆,这样孙女也不会受人欺凌。
他是吏,敬民也是吏。说起来俩人地位倒是相当。
再加上处了半年,越看越满意。
所以,这一次,他打听到敬民家的人都去学士府做客后,果断把做灯笼的工作交给了敬民。
“原来,是为了灯笼啊?”吴知事拈须而笑。
“是,是啊,小侄不会做呀。”敬民结结巴巴的,只觉得这求人的话怎么这么难说出口。
“我知道你家中有两位举子,还想借着他们的生花妙笔给咱们粮科添一份荣光呢。怎么就这么不巧,竟被学士府请去了?”吴知事面上露出愁容,“哎呀,这可难办了呀……”
敬民一开始连连点头,心里祈祷着既然知道我家没人做,您老人家就把灯笼的事情给收回去吧。可是听到难办时,立刻睁大了眼睛。
“我家里还承担着两个灯笼哩……你看看,这多不巧……”吴知事一边说,一边打量着敬民的脸色,见到赤急白脸,不由得暗自好笑。
“还望吴知事劳累则个,小侄感激不尽,感激不尽……”敬民说着就施礼。
吴知事心头好笑,面上却不露声色,思忖了一会道:“你既是来求了,我也不好不帮你。这样吧,我孙女极善丹青,我请她出来和你商量一下,请她帮你绘一张灯笼纸,你只需用竹子扎一下即可,你看如何?”
敬民一听有人肯绘图案,喜出望外,连忙施了一礼。
“只是,这女子闺誉要紧,纵是灯笼扎出来了,你切不可说是我孙女所绘……”吴知事正色道。
“我只说是在外面花钱请人绘的。”敬民觉得能交掉差了,乐得呵呵直笑。
吴知事点了点头,派了管家去请吴馨儿。
过了一会,两盏灯笼挑着引路,一个少女娉娉婷婷地走了过来。
夜色深沉,灯笼的烛火昏黄不定,竟衬得少女飘飘若仙,几欲从广寒宫中走出。
敬民敛眉垂目,恭恭敬敬地站在吴知事面前,不敢偷眼往书房外瞧。
看得吴知事微微点头……
敬民只闻得一阵香风扑鼻,眼尖看到一角水青色百褶裙底旋着从书房外移了过来。随着脚步微微移动,一点金莲尖尖头自裙底悄悄探出。
又见到裙角往下一落,随即一个娇俏的声音自耳边传来。
“孙女给祖父请安。”
声音清喉娇啭,婉风流转,如同黄鹂出谷。
“馨儿啊,这是你刘家哥哥。我在科中的忘年小友,你们见个礼吧。”吴知事的声音也从旁边传来。
敬民听到这话,急忙垂着头盯着前面的裙角施了一礼,半点不敢往上抬。
“你们商量商量,看是绘个荷花灯,还是鲤鱼灯,或是走马观花灯,务必大众化些,莫要叫人瞧出来是谁绘的……”吴知事见到俩人已经见过了礼,便呵呵笑着让俩人在书房里说话。
他则是捧起了一本书,就坐在书桌前。
油灯跳跃不定,不时爆出一个灯花,照得书房里的人影摇曳。
两个人就这么站在书房中,垂着头,互视着对方的下摆,议论着上元节的一场灯会。
吴知事不时抬起头,看着书房中局促的俩人,心头暗自喜悦。
等到敬民和吴馨儿商量好准备绘个七鱼灯后,便告辞了吴知事,吴知事派了管家送他出去,然后叫住了也准备离开的吴馨儿。
“你看这刘家小哥为人如何?”知道孙女脾气的吴知事直接了当的问道。
吴馨儿抬起头,眨了眨眼睛有些迷茫,“孙女不敢抬头看,不知他长甚样?”
吴知事只气得眯了眼,垂头丧气的挥手让孙女离开。
等到孙女也走得看不见人影,从内室里又转出一个人来。
吴家主母替丈夫奉了一杯香茶,才开口说话。
“我看这刘家的小哥忠厚是忠厚,就是不识得几个字。馨儿若是配给他,着实辛苦了。”
“咱这孙女你也知道,是个烂老实没用的,若是嫁到别人家去,少不得你我替她担心。只有替她寻个忠厚放心的人家,咱们才能安心的闭眼。刘家无根基,才会待咱孙女好。若不然就凭她……哼哼,早就不知被谁扒掉几层皮去……”说到这里,吴知事瞥了老妻一眼,眼中全是埋怨。
吴家主母老脸一红,站在旁边不敢说话了。
孙女教成了这样,全是她这个祖母的责任。吴馨儿生下没多久母亲便亡故,后来父亲又续娶了一个,生了个儿子,吴馨儿便是一直跟着祖母生活。
吴家主母不喜欢后媳妇生的小子,却单单喜欢吴馨儿,其实也未尝不是弥补她失母的孤独。平时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中怕飞了。万幸如此溺爱,却没有教偏,只是教出一根木头来。
后媳妇在吴馨儿十三岁时想把她许给自己的娘家侄儿,便来求吴家主母的金口。结果却被吴家主母一顿口水给骂了出去,说她觊觎前妻的嫁妆,把后媳妇骂得差点上吊自尽以正清白。
从那以后,后媳妇再也不敢管吴馨儿的吃穿住用,也不肯带吴馨儿出去应酬。就这样,吴馨儿被耽误了下来。
这其中固然有后媳妇的怠慢,可是吴家主母量小不能容人也是有的。
其实后媳妇的娘家侄子为人还是挺不错,小小年纪便跟着家中经营商铺,吴馨儿若是真嫁给了他,以后倒也能琴瑟合鸣。只是吴家主母心中一直觉得后媳妇是商户不如前媳妇是秀才的女儿好听,听到要把吴馨儿许给后媳妇家里的人就勃然大怒,觉得后媳妇定是想贪前媳妇那数千两的嫁妆。
虽然事后,吴家主母也后悔了,后媳妇家中是商户哪里会贪图那几千两?更何况这些银子也有一大半是后媳妇赚来的。只是婆媳母女之间却有了裂缝,再也弥补不过来了。
“大郎说了,若是馨儿出嫁,除去带走她亡母所有的嫁妆外,他再出一千两的嫁妆。”吴知事淡然道。
“她会恁地好心?”吴家主母听到后媳妇愿出一千两的嫁妆,不由得睁大了眼睛。
“馨儿好歹也是她的女儿,她不疼谁疼?”吴知事恨恨地骂老妻。“等咱们老了,走不动了,谁养?还不得靠大郎一家吗?你这些年来摆恁些脸子给谁看?知道的会说一句因为你待前媳妇感情深,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后媳妇不孝顺你呢。”
吴家主母喃喃无语,面色有些难堪,“难道要我当婆婆的向媳妇赔礼?我可做不出来。”
“那就借着此次馨儿的亲事,慢慢的修补与你她的关系。难道你想将来你病在床上,却连个端屎端尿的人都没有?难道你还指望着嫁出去的馨儿回来服侍你吗?纵是馨儿同意,她婆家能愿意?”
“你不就是因为后媳妇是个商户,瞧她不起吗?可是你也不想想,这些年来,她手握馨儿母亲几家商铺却一直不贪不污,年年红利不少交给你。你还不知她是什么人吗?”
“万一她把红利克扣了私自贴补给她儿子呢……”吴家主母话虽如此话,可是语气却软了下来。
“她儿子不是你孙子?不是姓吴啊?”吴知事嗤地一笑,转过身去不理老妻。
……
……rs
第211章 李娟嫁人
吴馨儿回了自己的小楼,倚在窗边看着外面的雪景发呆。直到小婢合儿过来催促她,她才醒悟过来。
“你去问问娘亲休息了没有,要是没休息的话,我去请安。”
吴馨儿转身说道。
看到小婢合儿提着裙角下楼,吴馨儿又陷入了沉思。
深更半夜的,请出快要安睡的孙女去见外客,哪怕这个外客自称小侄,也是极不合规矩的。
祖父为什么这么做?自然是和她的终身大事有关。
祖父的心思,她不是不知道。只是她身为小辈,岂有她发表意见的余地?自然是以祖父为准。
非礼勿行,非礼勿视,只要自己恪守本份既可。
今天虽然没看到那刘家小哥的长相,从他的声音来感觉,这是一个忠厚的人。
祖父阅人无数,在粮科历几十年而不倒,不管上面换了多少给事中,他都能做到粮科众吏之首。
吴馨儿相信祖父的眼光,必是不会让自己吃亏的。
想到这里,吴馨儿垂下了眼帘,安心等着小婢合儿的回报。
她相信,父亲那里一定也是着急等着听回信。毕竟她嫁得好不好,直接关系到弟弟的未来。若是刘家不堪,以后弟弟也会受了连累。
东跨院里,吴大郎在卧室里着急地走来走去,他的妻子乐氏面带愁容端坐在拨步床上。
“父亲这是做甚?深更半夜把馨儿叫去书房见外男,若是让外人知道,馨儿的脸面何在?馨儿快十七了,岂能如此胡闹……”吴大郎转了几圈,看着书房的方向抱怨。
“想必公公自有乾坤。”乐氏低语道。
她身为后媳妇,遇到吴馨儿的事情便自动退避三舍,只怕沾染上了再被婆婆责骂。
这些年来,她尽心尽力打量着前妻的产业,要说没有怨言那是假的。可是她一想到,自己忍茹负重换来的是一份好名声,便闷头苦干下去。反正她手中商铺众多,不在乎这几间。
她有了好名声,将来儿子说亲时也容易些。
公公倒是好说话,可是婆婆却跟个万年寒冰一般,捂不热暖不化。看到她就冷着脸,活像她天天从前妻商铺里偷钱似的。尤其是她为吴馨儿说了一次亲事后,更是成了贼。
从那以后,她再也不敢过问吴馨儿的事情。眼看着婆婆将吴馨儿教养得如同一根木头,也只能憋在心里。
万幸,吴馨儿待她极为尊重,倒叫她心头的不满略少了一些。
吴大郎又转了几圈,听到外面传来女儿小婢合儿的问话声后,心头的气略略顺了些。
敬民并不知道自己夜访吴家会引出了一连串的事情,他只觉得这个灯笼的事情解决了,真是前所未有的轻松。
便兴冲冲地往叶府方向走去。
山娃子脚步没他快,跟在后面踉踉跄跄,不时高声唤敬民的名字,叫他慢些跑。
远远的,看到了叶府大门高高挑起的红灯笼。一如刚刚他从吴府出来时,管家挑着的红色灯笼一样。
不知为何,一想到灯笼,脑子里突然蹦出了一角水青色的百褶裙,在地上转转一旋,如同撒起了一片水青色的渔网。
敬民摇了摇头,将那条裙子驱散开来,努力回想李娟的容貌。
只是,为什么越想越模糊?
敬民的心里有些惶恐不安。
难道?我是一个薄性的人?这才半年,我就忘了李娟的长相……
敬民紧走几步,快步向叶府大门灯火辉煌处跑去,似乎奔跑可以驱赶他心头的惶恐一样。
刚刚跑到大门处,却见到门边有两个门房正在窃窃私语。看到敬民回来了,急忙站直了身子。
“民少爷回来了?”
“回来了,”敬民点点头,抬腿准备从侧门进府,却突然转过身,“学士府有人过来吗?怎么你们站在门外迎接?”
“学士府倒是没来人,不过洛阳来了几个人。”一个门房吃吃地笑,拿手捂住了嘴,另一个门房急忙捅了捅他。
“洛阳?”敬民一听是洛阳来人,由头激动了起来。莫不是家里有人过来了?今年他一个人呆在京城中,举目无亲,又无人说话。只觉得凄凉无比,听到洛阳二个字心头都暖了起来。
两个门房急忙回道:“不是民少爷的家人,是从洛阳来的。”
一听不是家里人,敬民立刻泄了气,垂头丧气的往府里走去。却没有看到等到他进府后,两个门房在他后面挤眉弄眼,笑得乐不可支。
山娃子疑惑的看了两个门房几眼,紧走几步跟上敬民。
“民哥,这俩小子是不是晚上吃坏了肚子?怎么笑得跟个鬼似的?”
“管他呢,不是找咱们的……”敬民懒得理会,顺着抄手游廊慢慢地往他住的客院走去。
“我去打听打听。”山娃子小人鬼大,只觉得俩个门房笑得过于怪异,便向敬民提议道。
看到山娃子如飞般的跑远,敬民无精打采地回到院子里,一头倒在了床上。
叶府的宅院建得很豪华,小桥流水,假山怪石嶙峋。若是白天来看,只觉得江南园林美景无限。可是大晚上看时,却只觉得阴风测测,假山后面随时会扑出一个人来。
敬民此时所住的客院,因为经常招待贵宾,比刘家的农家院要精美得多,院子里耸立着几座奇形怪状的石头,上面不知是谁提笔写了几个字。
从敬民所住的这间屋子的窗户往外看去,正好可以看到几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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