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亮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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亮剑- 第5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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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起,我就没有想过将来要做官,我痛恨国民党政府的**和**,追求建立一种平等、公正,自由的社会制度。如果我以毕生精力投身的这场革命到头来不符合我的初衷,那么这党籍和职务还有什么意义呢?同志们,今天可能是我最后一次在这种高级别的会议上讲话,以后恐怕没这种机会了,请同志们给我些时间说几句心里话,可以不可以?”会场上鸦雀无声,坐在台上的那位领导点点头。

    赵刚凛然说道:“同志们,近来我常常失眠,夜深人静时经常们心自问,赵刚啊,你参加革命时的那个党,那支军队现在到哪儿去了?我想起战争时期在我们这支军队中战友之间的关系,同志们,咱们都是过来人,想想吧,好不容易弄到一口吃的,战友们你推我让,谁也不肯多吃一点儿。打仗时,你根本不用担心负伤,因为战友们绝不会扔下你。我赵刚能活到今天,是因为曾经不止一个战友为我挡过子弹,他们牺牲了,我却活下来。

    同志们,这就是我们这支军队,这就是战争年代战友之间的生死情谊。可是这种传统现在哪儿去了呢?我们的党和军队到底是怎么了?打击陷害,落井下石,这太危险了,这会毁了我们的党和军队,同志们,大家都拍拍自己的良心想想吧,难道你们真的认为罗总长是反党分子?难道认为只有落井下石才能保住自己?你们错了,如果对这种邪恶的风气不加以制止的话,那么将来我们每一个人都会成为受害者。我们正在走苏联的弯路,在这里,我不想过多地评论什么,我只想请同志们听听1936年至1938年苏联肃反运动的一些统计数字。从1919年至1935年,苏共中央先后选出31名政治局委员,他们中有20人死于政治斗争。1922年的苏共十一大是列宁最后一次参加的党的代表大会,共选出26名政治局委员,其中有17人在肃反中被处决和流放。至于苏共**代表和十七届中央委员会的命运,请大家注意,苏共**代表共1966人,其中l108人因“**革命罪”遭到逮捕和处决。这些代表中有80%是十月革命前或国内战争时期入党的老党员,60%是工人党员。**选出的139名中央委员和中央候补委员中,有83人即将近三分之二被逮捕和处决。下面我再谈谈苏联红军中的肃反情况。第一批授衔的五个元帅中,有3个被处决。他们是屠哈切夫斯基、布柳赫尔和叶戈罗夫。15名集团军司令员中被处决了13名,85名军长中被处决了57名,159名师长中被处决了l10名。同志们,这些统计数字够触目惊心的了,够血淋淋的了。我要说的是,任何一个政党在其执政过程中都有可能犯错误,我们**也不例外,这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这个政党的大部分成员甚至是高级干部对是非观念和理性的极端麻木,甚至为了保住自己的地位,推波助澜,把自己的战友和同志往死里整,这才是最可怕的。历史已经证明了这一点,在苏联的肃反中,真正值得称道的高级干部并不多。这些被处决的中央委员和将军们,他们中的大多数人都被斯大林的恐怖政策吓倒了,为了保住自己,积极地参与杀害自己同志的血腥暴行,什么正义、良知和责任感都被当作破抹布一样扔掉了。同志们,事实证明,即使想昧着良心苟活于世也不是一件容易做到的事。当一种极端错误的思想或是罪行刚刚在党内露头时,全体党员如果不齐心协力把它消灭在萌芽状态时,那么最终是害人也害己,因为你在害人的时候,已经把自己置于危险的境地,大家早把正义和良知当作破抹布一样扔掉了,你还指望谁来救你呢?同志们,前事不忘,后事之师,假如今天在座的哪位,在今后的某一天,突然以莫须有的罪名被送进监狱,请想一想我今天说过的话。“赵刚说完便从容坐下,他感到一种彻底的轻松。多年来他一直过着一种谨小慎微的生活,自己都觉得自己像个刚过门的小媳妇。主要是对身外之物考虑得太多了,党籍、职务、多年的资历和家庭。有时不得不做些违心的事,这种日子他实在是过够了,极度的压抑感使他不得不做出选择。因为至少是现在,他还没有看到可以改变这种现状的可能性。”生存还是毁灭“那个困扰着哈姆雷特的选择,今天同样也在困扰着赵刚。在赵刚看来,答案是明确的。如果是有条件的生存,譬如失去尊严和良知,那么他宁可不要生存,而去选择毁灭。

    坐在台上的几位领导迅速地交换了眼光,会议主持者叹了口气说:“赵刚,在你进行了这样的讲演之后恐怕谁也救不了你了,你回去吧,等候处理。”会场上喧哗起来,群情激愤。有人站起来愤怒地大喊道:“枪毙这个**革命分子!”“……什么他妈的老革命?肯定是国民党特务……”“打倒**革命分子赵刚……”赵刚正端着茶杯喝水,一听见这些喊声,便猛地站了起来,把手中的茶杯“哗啦”一声狠狠地摔碎在地上,他轻蔑地环视着会场,目光中饱含着一种愤怒和怜悯,他嘴唇动了动,却什么也没说,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会场里所有的人,包括台上的领导都被赵刚的强硬举动惊呆了,会场里竞鸦雀无声。

    当李云龙得知赵刚的遭遇时,他脸色惨白,不吃不喝不说一句话,整整坐了一夜,仿佛灵魂出了窍。第二天早晨,他发现自己的头发竟在一夜之间变得花白了,澎湃的激情消失了,心中只有冰冷的失望。

    地方上的“文革”运动不可避免地要影响到部队,部队也出现不稳定趋势。军宣传处的几个喜欢摇笔杆子的宣传干事也按捺不住了,他们串连了一些青年军官准备成立个造反组织,在部队开展大批判。事情报到李云龙那里,他二话不说,当即下令把那几个秀才抓起来,关进禁闭室。

    孙泰安担心地说:“老李,那几个家伙关两天就算了,事情不必闹大。我听说有人把你告到中央文革小组,说你是大军阀,专门破坏运动,捂着阶级斗争的盖子不让揭。”李云龙说:“军队听中央军委的,没人告诉我要听中央文革小组的。那不是个小组吗?怎么架到政治局头上去了?你别管了,有事我兜着就是了。”李云龙也感到头疼,整个前线部队在地方上狂热的政治运动影响下,也越来越不稳定。

    甚至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求战情绪,这是部队的老传统了,一旦被一种政治热情驱动起来,最能表现自己觉悟的行动,莫过于咬破手指写请战书。战争年代里,这种方法屡试不爽,使部队一直保持高昂的士气,但现在的情况不一样了,这些雪片一样的请战书,内容都很空洞,那些基层的干部战士都以一种朴素的阶级感情表示,伟大的时代到来了,彻底消灭帝国主义、资本主义和现代修正主义的战斗即将开始,他们决心在这次伟大的战斗中如何如何。

    最让李云龙哭笑不得的是一个年青的作战参谋递来的请战书兼战略设想。这个作战参谋提出了一个四面出击的战略构想。他认为,自从苏联变成修正主义国家之后,世界无产阶级革命的中心已经南移。在当前形势下,中国已无可辩驳地成为世界无产阶级革命的心脏,彻底埋葬帝国主义、现代修正主义的重担已经历史性地落在我们这一代军人的肩上,云云。战略构想是,在一个星期六的夜间,不经宣战,在北线以航空兵火力先发制人。摧毁苏联远东部队的空军基地和海军基地,切断西伯利亚的铁路动脉,装甲部队从满洲里、二连浩特等地向苏联境内实施猛烈突击,迅速合围歼灭苏军远东部队,另一支装甲部队从我国新疆的霍尔果斯、阿拉山口等边境要隘向苏联的哈萨克加盟共和国实施突击。这位年青的参谋预见到,这场中苏大决战将发生在库尔斯克地区,那将是一场史无前例的坦克大决战,会战将以歼灭苏军的重兵集团而告终,乌克兰和白俄罗斯便指日可待。下面的事情就简单了,通往西欧的大门敞开了,我军即可挥师南下,扫平欧洲的资本主义国家,饮马地中海。

    南线战略,解放金、马、澎湖列岛,在台湾登陆。海军舰队出南海向东南亚出击。

    东线战略也简单,登陆日本,取得向太平洋进军的前出基地,突袭夏威夷群岛,摧毁美国太平洋舰队,取得太平洋的控制权后在美国西海岸登陆,最后的一幕很激动人心……鲜艳的红旗飘扬在白宫的圆顶上。美国的劳苦大众,箪食壶浆,以迎王师,全人类得到解放……

    李云龙看着看着,就给气乐了,他找来那个参谋,虚心讨教道:“写得不错,我准备上报中央军委,但有一事不明,你准备用什么跨越台湾海峡和太平洋?用肋板吗?”那参谋喜形于色,挺胸昂头地说:“报告首长,有木帆船就行,当年我军横渡长江、解放海南岛时用的都是木帆船,我军装备是差些,但有**思想的精神原子弹,有全世界被压迫人民的支持,我们一定会胜利……”李云龙耐用着性子听到这终于忍不住发火了:“我明白是咋回事了,你是吃饱饭没事撑的,从明天起司令部大楼里地面由你打扫,一遍不行,要从一楼到四楼扫三遍,你不是撑得慌吗?

    你不是要解放全人类去吗?好!就先从扫地开始。“一个军务参谋进来报告:”1号,特种分队梁军求见,您看李云龙一挥手说:“当然见,让他进来。”梁军是特种分队一中队的队长,是分队组建时从某军区抽调来的干部,参加过特种分队历次重大行动,是个身怀绝技、军事素质极佳的军官。他是产业工人出身,按理说属于根红苗正的干部,政审方面没什么问题。但最近他家乡的一个造反组织给部队发了函,揭发他的一个叔叔曾在国民党军队伍中当过兵,被定为历史**革命。这就麻烦了,家族里有个**革命,任你是什么红五类出身都不能在部队干了,虽说党的政策是“有成分论”但不惟成分论,重在政治上的表现。说是这么说,这不过是对因出身不好被打入另册的人一种安抚罢了。各级党委的组织部、干部部门的负责人们都有一条内部掌握的原则,出身不好的人绝不可升学、参军、入党、提干。在军队中,这条原则执行得更不含糊,甚至有些特殊军种譬如空军飞行员、警卫首都的卫戍部队,都需要上查五代、旁查五服之内,哪怕是你二大爷的小舅子的表叔曾在国民党军队伍里当过半年伙夫,也是一句话,政审不合格。梁军有个历史**革命亲戚,军区干部部来了通知,立即让梁军转业,李云龙交涉了几次都有没用。

    梁军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旧军衣,没戴领章帽徽。他是来向军长告别的,他感谢军长的知遇之恩,也知道军长为他的事已经尽力了,他不想抱怨什么,这就是命,你能怨谁?他只是心里有些难过,他已经习惯做个职业军人了,离开军队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干点儿什么。

    梁军望着军长说:“1号,我向您告别了。说实话,我真舍不得离开部队,这是我的家呀。可是……没办法,这是我的命,我认啦。1号,您还有什么要嘱咐的?

    “他的眼圈红了。

    李云龙像做了什么亏心事似的,表情复杂地拍着梁军的肩膀,久久说不出话来。

    他觉得有愧,特种分队的队员每一个人都是他的宝贝。当年是李云龙把这些生龙活虎的战士从四面八方调来,但现在,他竞没有能力保护自己的战士,他本想劝慰几句。话没出口又觉得是废话。突然,一个念头如电石火花般摹然闪过脑际,娘的,什么是特种兵?一条小小的政审规定就难倒特种兵?那还叫什么特种兵?

    李云龙突然露出了笑容,他意味深长地说:“照理说,就你受过的训练,本不该把你送到地方上去,弄不好就会生出乱子。唉,一个受过特种训练的军人一旦摆脱了军纪的束缚,就很有可能对社会构成危害,一旦危害社会,谁能管得了你呢?

    公安局的警察恐伯不行,十来个人也未必能制服你,要是地方上管不了你,那还得军队来管。这样吧,你的转业手续先不要办,回家先看看,联系一下工作,等有了单位接收你,再回来办手续,记住,到了地方上要好好干,可不许惹事哟。“梁军的眼睛一亮,似乎明白了什么,他猛地脚跟一碰,挺胸道:”1号,梁军无论走到哪里,都绝不会给首长丢脸,您的临别赠言我记住了。“李云龙微微一笑,眨眨眼睛说:”我好像没说什么呀?好吧,准备出发,军队不养老,早晚都得走,不定哪天,我也会脱了军装回老家种地去。“明亮的星光,似乎搀上了露水,变得湿润柔和,夜空青碧犹如一片海,断断续续的白色碎云,幻化出一道道隐隐约约的河川,飘在深蓝色的天幕上。李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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