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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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河- 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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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刻两人相距五步,顾思空蓄势待发,童颜只是轻抚手中的短剑。
     “不可造次!”鹤发的声音从一旁传来,“顾兄,你何必和孩子一般见识。”
     顾思空的怒火更炽,虽说鹤发前一句警告童颜,后一句劝慰自己,但那语气任谁都能听得出,是怕自己伤于童颜手下。
顾思空冷笑一声:“大师放心,我不过是要教训一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毛头孩子,并不会伤他性命,只要他留下‘天脉血石’即可。”
     鹤发终于现出身形:“那血石于顾兄毫无用处,何苦要纠缠不休?”
     顾思空暗暗运足功力,缓缓亮剑:“若凭真实本领被抢,在下绝无异议,但我顾思空平日里最看不惯阴谋诡计,此次就恕我不识抬举了。”
     鹤发叹道:“诸人中我最放心不下顾兄的倨傲心结,所以才去而复还。”
     顾思空大笑:“听起来你倒是一片好心,可惜只怕是猫哭老鼠……”
     童颜大奇,插言道:“你竟然自比老鼠?”看他一本正经的样子,真不知他是不通世故还是故意调侃。顾思空冷哼一声,若非见到鹤发现身有所忌惮,他几乎就要忍不住冲上 
前去,堵住鹤发师徒的退路。
     童颜任由几位镖师守在自己身后,并不阻止。反而望着顾思空眨眨眼睛,忽然拍拍额头,恍然大悟般道:“对了,有一个办法一定可以令我见到蒙泊!”
     金千杨的心气极高,看童颜比自己还要小上几岁,偏偏神情中满满的全是不可一世,早瞧得不耐烦,大喝一声:“待小爷给你一刀后,便请蒙泊国师给你超度吧。”说着便一刀捅向童颜背心。
     金晋虎不料侄儿如此莽撞,阻拦不及,恐他有失,一摆长刀随之冲上。众镖师这一路小心翼翼却不见敌人,早憋得久了,除了罗一民与两位武功较低的镖师未动,其余几人齐声高呼,抽出兵器围了上去。
     有了“金字招牌”镖师的支持,顾思空再无顾忌,一举短剑,猱身上前。他见过童颜出手,不敢轻敌,这一下已使出压箱底的本事,幻影迷踪步法疾若闪电,从众镖师身边后发先至,短剑刺胸、右腿撩阴,瞬间已赶到童颜身前。
     童颜凝立原地不动,眼看就要被乱刃分身,忽有一道雪亮的光芒从他怀里迸出,同时扫起大堆积雪,一时雪影漫天,犹如风暴袭来,令人眼迷心乱,金氏叔侄与几位镖师的乱刀全砍在空处,而顾思空与童颜的两柄短剑却实实在在地硬拼了一记。锵然一声大响,顾思空与童颜各自飘身退开五步。众镖师一击不中,亦退后调息,静待下一次出手。
顾思空心头大定,他本还担心鹤发趁机出手偷袭,刚才那一剑只施出了七分力道,但就算童颜猝不及防在围攻之下影响发挥,与自己的武功也不过半斤八两。看来除了轻功稍高,真实武功亦不过如此。
     “且住!”鹤发快步冲入战团,隔开顾童两人。他刚才眼看童颜遇险,却只是轻叹一声并未出手,也不知是信任徒弟的本事还是恪守自己不遇生死不露武功的诺言。但到了此刻,一向神情悠然的他脸色却是凝重无比,眼中闪出一丝冷峻之色,望着童颜一字一句地道:“你——想——做——什——么?”只因他知道自己这个徒儿性情乖僻,武功高绝,从来都是剑出沾血,可是刚才一剑出手,却仅仅是迫退诸人,显见另有所图。
     童颜不自然地一笑:“师父曾经答应过我,我有五次机会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这不过是第二次而已。”
     “五次之后呢?”
     “要么弑师自立门户,要么自尽以谢恩师。”
     “你确定此次要第二次自作主张么?莫忘了当年拜师时你曾按族中最残酷的方式立下毒誓,一旦违诺,将会死得苦不堪言!”
     童颜略为思考,便决然道:“我一定要见蒙泊!请师父成全。”
     鹤发突然跪伏于地:“上次在京师,徒儿便想见明将军,却被师父强行阻止,这一路上我后悔不迭,坐立不安,所以这一次无论如何也要见到蒙泊,还请师父恕我不孝之罪。”鹤发低叹一声不语,似是默认。
     童颜续道:“师父还曾说过,只要徒儿确定做一件事,你必会全力支持。我知道师父是蒙泊国师曾经单独见过的寥寥几人之一,一定有方法让他出关。”
     “即使我能劝他出关,他也未必肯见你。”

童颜诡然一笑:“但他一定能见到我的剑。”
     鹤发十分难得地皱起眉头,仿佛遇见一件极其难为的事,思索良久后他才肃然点头:“好吧,我就帮你这一次,希望我们都没有忘记彼此的誓言!”
     顾思空等人听着鹤发师徒这一番莫名其妙的对话,皆不明所以。只觉得气势完全被他们所夺,根本不知要如何插言打断。
     这边厢师徒俩叙完话,童颜起身面对顾思空:“你可敢与我打个赌么?”
     顾思空漠然道:“你要如何?”童颜手腕一翻,亮出一个红色的小匣子,正是从罗一民手中抢来的“天脉血石”。
     只听他轻声道:“若是你赢了,这东西就还给你。”
     顾思空豪然大笑:“想必我若是输了,性命也就没了。”
     童颜正色道:“既然是赌命,我必然给你一个公平的赌注。我若是输了,除了这石头,你还可以拿去我的性命。”顾思空锐目如针:“怎么赌?”
     童颜像个做坏事的顽皮少年般促狭一笑:“顾大侠何必紧张,赌命并不急于一时,还要看师傅是否有把握让蒙泊国师明早出关。”鹤发沉思:“我一会儿就去丹宗寺给国师留书,吐蕃活佛闭关不同于中原高僧,并非不闻外事,应该没问题。”
     “那就让蒙泊国师明早辰时正出寺可好?”“便是如此吧。”
     “好!”童颜缓缓扫视全场,“你们可以派出六人,明早去见蒙泊。

众人大奇,金晋虎见多识广,隐隐觉得不对,金千杨却喝道:“你到底打的什么鬼主意?我们可没时间与你消遣,要打就打,真是啰嗦无聊。”
     童颜并不生气,只是笑嘻嘻望着金千杨:”想必你可以算一个,还有谁愿意参加这场赌命之局?”他又望向金晋虎,“听刚才师父对你的评判,既然对自己的前半生追悔莫及,大概也不会放过这个拼命博得尊重的机会吧。”这番话可谓是毫无教养,却说得振振有词,似乎唯恐别人不陪他玩这个好游戏。
     金晋虎老而弥辣,虽被童颜刺中要害,却不动声色:“老夫年龄大了,自然惜命,在不知童少侠要如何设赌的情况下,不敢贸然答允。”
     “游戏规则很简单:我会阻止你们六人前往丹宗寺,只要你们其中有一人见到蒙泊,就算是我输了。”众人皆是一怔。这赌法确实极为简单,童颜既然说是以命相搏,必会沿 
途全力阻止几人。虽说他的武功隐高一线,但是以一敌六,又能有几分把握,真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毛孩子。
     童颜续道:“这里到丹宗寺有十几里路吧,稍嫌远了些。按这位顾大侠的轻功,明日辰时差半柱香时分,你们六人从距离丹宗寺五里处出发,这样算来,到达丹宗寺的时候正 
好是蒙泊国师出寺之时……”众人若是只听到这番话,必会以为童颜事事为诸人考虑,哪有半分要与人生死之赌的样子?
     顾思空怒极反笑:“你这黄口小儿当真视天下英雄如无物了!我就和你赌这一把!”金千杨冷冷道:“我若赢不了也不要你性命,留下血石之后给小爷磕个响头就行。”
     童颜喜道:“还有谁要参加?”金晋虎暗忖自己目前身为镖局首领,若是不挺身而出实在说不过去。但他老成持重,偷看鹤发神色,似乎只在充满着对众人的惋惜,莫非他已知童颜必胜?实在想、猜想不透其中玄机。

金千杨催促道:“二叔还犹豫什么?想要回去再受父亲和哥哥的耻笑么?一听这话,金晋虎顿时念及自己被镖局当做”弃子“之事,怒意暗涌,昂然道:”算我一个!”
     余下镖师面面相觑,罗一民只是摇头,看来尚未从方才的恐惧中恢复。有一人怯然发问:‘为什么一定要六个人?”
     童颜随口道:“因为我只会六招剑法。”旋即捂住了嘴,似乎失言。看他这样子何似赌命之人,只能算一个初涉世事的孩子。
     以为镖师一看他的模样,挺胸道:“当年金二镖头曾经救我一命,此次自当追随。”受他这一激,又有两位镖师站了出来。
     童颜拍手而笑,似乎并不介意参与者是谁:“如此便说定了,今晚大家就在此休息吧。”说着又指着罗一民等人道:“除了那六个人,你们现在都可以走了。”金千杨怒道:“我们镖局的人想走就走,想留就留,你管得着吗?”
     童颜哼一声,手抚短剑:“我管不着,可是他不答应!”他的神情刹那间变得无比漠然,仿佛赌局一定,他便再无须在假以辞色,也丝毫不用考虑对方可能毁约。
     金千杨还要再说话,却被顾思空一把拉住:“待明日赢了赌局后,再和他理论不迟。”
     当晚,鹤发去丹宗寺送信,一群人便在玉髓关中住下,这场赌局看似是随便设下的,但既然是以生死相赌,其中凶险唯当局者自知。
     顾思空、金氏叔侄与几位镖师故意混若无事地大声说笑,童颜则呆坐一旁,对诸人的说话入耳不闻,饿了便吃些随身携带的干粮,渴了就抓两把积雪,仿佛变成一个苦行僧。直到鹤发归来,确认蒙泊已收到书信后,童颜才露出一个天真笑容。
     第二日清晨,童颜早早催众人起身,诸人往西行去,走了七八里路,童颜停下脚步,舔舔嘴唇:“就从这里开始吧。”看他一脸按捺不住兴奋地模样,似是对这一刻期待已久。
     眼看时辰已到,童颜眼射异彩,手抚短剑,跃跃欲试。
     “诸位保重。”鹤发低叹一声,盘膝坐于一棵枯树下,口中喃喃有词。

顾思空与金氏叔侄互视一眼,突然大喝一声,六人方向不一,各自发力狂奔。原来诸人昨夜早在暗中商量好,六人一齐出发,分路而行,就算童颜有三头六臂,一次最多也只能追上一人。纵有伤亡,但最终必定会赢得赌局。
     顾思空相信自己是童颜的最大目标,便提议自己从荒岭中赶往丹宗寺,以便吸引童颜的大部分注意力。他心高气傲,此举光明磊落,诸人亦无异议。
     然而顾思空才奔出十余步,忽觉一道剑气尾随而至。他强提十二成功力,脚下不停,掌中短剑已反手迎向身后的剑气。
     而在双剑将交未交之际,童颜的短剑突然不可思议地乍变方向,绕了一道诡异的弧线,自下而上由会阴处倒攒而来。
     这是一道线路奇诡无比、力道沛然无匹的剑气,阴狠而毒辣,狂暴而准确,于高速奔跑之中的顾思空根本无法闪避抵挡。
     直到此刻,顾思空才了解到童颜到底隐藏了多少真正的实力,然而他已没有机会后悔。他只来得及看到童颜那一双冰冷且闪耀着兴奋地眼眸,死亡的气息已不容拒绝地攫住 
了他。在蚀人心底的绝望之中,他还残存着最后一个念头:趁自己还有一点力量,全力奔向丹宗寺……
     在顾思空最后的意识里,浮上心头的是鹤发对他的评判:当你感觉到真正恐惧时吗,已没有机会重新开始!
     辰时正,蒙泊国师踏出丹宗寺。
     高原清晨的气候最是反常。大雪未停,却可清晰地望见那一轮血红的冬阳,遥远而不失温暖,一如高而悠远的天空,不会给人任何压迫感,却沉凝如画,仿佛是君临大地的上苍用一种无声的方式展现着他神秘的力量。
     上一次看到这熟悉的天空,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吧?蒙泊国师如此想着,不由深深吸了一口气,圆润通朗的脸庞上浮起一丝若隐若现的笑容。
     吐蕃寺院的建筑风格与中原寺庙迥异,以朱绛、金萤、青蓝为主色,梁雕奇兽,栋画异禽,造型各异的神像多是面目狰狞,意态张扬,虽无雍容的修饰、磅礴的气魄,但奇色异彩、飞檐转轮,隐隐还飘着一股酥油的香味,充满着神秘的异国气息。


陪在蒙泊国师身边的,是一位五十余岁,身穿黄色袈裟的喇嘛,他乃是丹宗寺的主持济能大师。自从三年前蒙泊国师由京师归来,便道丹宗寺内闭关不出,每日只是于寺内静坐阅读经卷,仅由僧侣送来必须的饮食。在闭关期间,蒙泊国师除了偶尔会见大弟子宫涤尘与一位汉族少年外,不见其他任何人,甚至连两年前吐蕃王暴毙、都城派来使者请他主持法事的要求亦被拒绝。蒙泊国师此举引来极大地争议,但作为吐蕃人最敬重的大国师,其所作所为自有他无可辩驳的理由。
     听说最近大光明寺又请来另一位普波法师,隐有取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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