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华鼎的老婆许蕾曾经将许昆山的话转给薛华鼎过，稍微提起过郭亮。但薛华鼎也就记得郭亮这两个字，而且印象不深。郭亮这名字太普通，生活中经常遇到叫郭亮、田亮、王亮的，许蕾随便说起，薛华鼎就随便听了，并没有往心里去。
大家簇拥着薛华鼎等人朝大楼走去。薛华鼎一边附和着和他们说话，心里不由自主地想起自己大学毕业后到处找工作的情景。当时为了能进邮电局，他和一个邮电职工一起冒着倾盆大雨到野外抢修电话线，结果因遇泥石流结果双双被卷入洪水中。他凭借从小在湖港里练就的水性从水底挣扎出来，冒着生命危险返身到水底摸出了同事。当时差点自己都死了，现在想起来都心有余悸。
想到那一幕，薛华鼎忍不住又看了落在后面的郭亮一眼。他感觉自己和郭亮在某些方面有些相似，基本都是靠自己打拼才在社会上立足，最后凭着机遇一步步升迁。其他人都只把目光聚集在他们现在的情形下，都在惊叹或嫉妒他们的升迁速度，全没有人想起他们在起步的时候是何等的艰难。
调研的形式几乎都是一样，先是相互介绍，说一些你好我好的话。然后就坐在会议室里开会，下级部门向上级汇报，将本地本单位的情况做一个全面而简单的介绍，让领导心里有一个大致印象，然后就是到一些单位、部门、机关去参观考察。当然。地方上或下级官员都会选最好的、最能反映本地特色的地方让领导看，等忙完这些之后，大家再重新回到会议室。前来调研的领导询问一些在考察检查中发现或想到的问题，然后用赞扬的口气总结和表彰一些下级部门和官员，再询问下级是不是有什么问题需要上级解决……
做完这些之后，最后一道程序就是喝酒，将刚建立起来的感情进一步加深。
薛华鼎当然是按来规矩来。走进会议室坐就主位上之后就开始和张远新、刘昱聊天，郝国海和王小甜则和其他干部说笑着。一时间会议室里谈笑风生，一个个性高采烈的样子，似乎遇到了多年未见的朋友。大家都知道这些都是装的，都是在尽量制造一种谐和的气氛。实际上很多人都感觉不到自己是在装，觉得很自然很平常。有说社会上趣事的。有说当地风土人情的，有说小吃特产的，也有询问薛华鼎家乡风俗习惯的……
那些工作人员则将一盘盘洗得干干净净的水果、一本本热腾腾的茶水送上来。等大家谈得差不多，茶喝了一杯之后这才开始了正式汇报。汇报是由县委书记张远新来进行的，汇报的重点是双清县的党建、组织、思想建设和经济情况。
薛华鼎一边认真听着。一边在笔记本上记着什么。等张远新汇报完，刘昱又做了一些补充，补充的内容主要是有关全县的经济情况和几个正在进行的项目工程进度。实际上这也是官场的规矩，在新领导面前党政一把手都要露一下脸，不能让书记一个人出尽风头。刘昱所说的内容也不是非得刘昱汇报才行。接着，人大主任和政协主席都简单地说了几句话。
薛华鼎也象征性地说了几句，当然是站在半空中说的都是一些虚的，无非是说双清县是一个有光荣历史的大县，说双清县有一支特别能战斗、非常团结的领导班子云云。说完之后，大家就按照早已经制定好的计划开始参观考察。
薛华鼎也不时找几个“巧好”遇到的工人或市民亲切地询问几句，听的时候露出或和蔼或鼓励或询问的神色，张远新等人也在旁边配合着，电视摄影记者自然将薛华鼎和张远新等人亲民的动作和神态完全不露地摄入摄像头记录在磁带里。
郭亮做为一名中层领导也一直跟在大队伍后面，也装模作样地察看。他现在也已经适应了这种情况，他也不再是过去的菜鸟，明知道这种考察的效果有限，但他还是装着很认真的样子跟着队伍走。倒是康美霞看出了一点苗头，她靠近郭亮身边小声地：“郭县长，你怎么不到薛书记那里去？”眼里很是不解。
郭亮反问道：“如果你是我，你会凑到他身边不？”
康美霞笑了一下，说道：“我也不会。不过，如果你能和他多说一些话，那今后你……”说着，她朝周围的人看了看，见暂时没有人注意她和他，又说道，“你在我们双清县还不横着走？”
郭亮乐了，笑了笑。
康美霞也被自己的话逗乐了，笑道：“呵呵，我都成什么了？成了小混混。可是，我是我发现你和他太做作了，好像不认识似的。我们都是几个同事，没有必要做得这么明显吧？谁不有几个朋友？你和他是熟人，这又不违反原则什么的。你说是不是？”
她目光炯炯地看着郭亮，就差没说出事反常即为妖，她心里肯定在怀疑薛华鼎和郭亮之间有什么特别的关系。
郭亮说道：“我们本来就不认识。”
康美霞白了郭亮一眼，说道：“你就装吧，继续装吧。你还跟我保密？”
郭亮笑了笑，没有再就这个事谈下去。
薛华鼎一行是在县政府食堂吃的中饭，吃饭的时候都没有喝酒，因为下午还要到外面进行考察，一身的酒味自然有损于公务员和官员的形象。薛华鼎说不喝酒，张远新和刘昱就没有坚持，吩咐服务员们把准备好的酒又搬了回去。
吃完后稍事休息后，他们又跑了几个企业，看了两条正在修建的马路，这才大道回府。郭亮和薛华鼎一直没有单独说话的机会。在薛华鼎和郭亮看来很正常，但落在其他人眼里却有多种不同的想法，有的人如张远新、康美霞等人认为是他们在装，故意这么做的，还以为其他人不知道，在张远新、康美霞看来，他们纯粹是作秀、欲盖弥彰。而有的干部则以为薛华鼎对郭亮有意见，也许薛华鼎的后台和郭亮的后台就是一个人，因为两人争宠，所以他们之间也存在竞争。真亏这些人想得出来。
唯独没有人想到郭亮和薛华鼎不认识。
晚上吃饭的时候，规矩就比中午少多了，不但不再在县政府食堂吃饭，而且酒桌上还上了好几种酒：女人喝红酒、老人喝度数低的白酒、其他人则喝高度白酒。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女市长王小甜坚持将郭亮喊到了薛华鼎这一桌，而且她一定要让郭亮坐在薛华鼎身边。当郭亮稍微推让的时候，王小甜还笑着说道：“现在是休息时间，不是开会，没有必要按职位坐。看见你们两个人，我都感到我是一个老太婆了。小郭，我可是听说过你的，你好几次立功受奖我都有数。坐，坐。”
薛华鼎也对郭亮说道：“小郭，既然王市长让你坐，你就坐吧。我还真想听听你的事情。”
郭亮只好在薛华鼎身边坐下，说道：“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薛华鼎拿起茶杯，小口地喝了一下杯子的茶，然后对郭亮问道：“你熟悉茶不？这茶叶是不是本地的蓉洱茶？”
郭亮连忙拿起自己面前的茶杯喝了一小口，说道：“不是。……，我也说不准，这茶好像是普洱茶。”
薛华鼎一听笑了，说道：“你是本地人，怎么尝不出是不是蓉洱茶？……，这蓉洱茶是不是真的可以强身健体？”最后这句话是面对大家所说的，但目光虚落在张远新、刘昱身上。
张远新笑了笑，说道：“这蓉洱茶确实不错。至于能不能强身健体就不知道了。”
王小甜说道：“听了电视里那些专家的说法，我这个农学院毕业的人都有点心动了，正准备买一些存起来呢。说喝了茶助消化我可以赞同，说什么强身健体、祛病养身就有点玄妙了。刘县长，你觉得呢？”
第282章 （争宠）
刘昱回答道：“我对喝茶还真没有讲究，五年前医生就建议我多喝白开水，我真的按照医生的意见这么做了。说一句迷信的话，这次可以算是老天开眼了，总算给我们双清县和金丰县送来了一个金娃娃。如果外国人购买的多，能够在欧美占领一块市场，那我们的经济会很快上一个台阶。王市长，看来你今后的工作更忙了。”
王小甜笑道：“只要能提高全市经济，能提高农民的生活水平，我就是最忙也高兴啊。这事我已经跟踪了多天，有不少外资企业已经插手，有关蓉洱茶出口的事我还在查。”显然王小甜这话表面看是搭刘昱的话，但更多的用处是向薛华鼎表白、表决心。
她接着说道：“看来我们薛书记还真是财神，刚到这里我们多年卖不出去的蓉洱茶就开始一个劲的往上涨。呵呵，这不算迷信的话吧？”
几个人都笑了起来，连说：“真的是财神。”、“这是在事实的基础上判断和总结，不是迷信。”、“呵呵，只要能发财，小小迷信也可以嘛。”
花花轿子有人抬，王小甜的话刚说完，常务副县长张辉接着说道：“我们全市干部职工在薛书记的带领下，肯定能讲火力发电站的项目争取到手，不说全市经济将迈上一个新台阶，我们将来用电就宽松多了，至少夏天不用担心空调频繁关启，不用担心晚上突然停电看不了球赛。”
旁边的郝国海笑问道：“张县长，你喜欢看球赛？”
张辉并不喜欢看球赛，但他见薛华鼎的年纪轻，他猜测薛华鼎应该有这个爱好就这么说。见郝国海笑着询问，就说道：“我啊，假球迷一个，只要是射门，我都喜欢看。不管是哪一个队的，哪一个国家的。我儿子比我就强多了，几个外国球星记得混瓜烂熟，只要他们一出场。他就能说出那些人的名字。可就是老师在课堂上说的内容横竖记不住，哎。”说着，他夸张地摇了摇头。
几个人又大笑起来。
薛华鼎饶有兴趣地听着大家在饭前的谈笑，此时的他自然没有板着一副严肃的面孔而是和蔼可亲的。
这种气氛是搞好和下面干部关系的最好时机。大家基本上都能做到无拘无束，一些想结识领导的人肯定是挖空心思说一些大家有兴趣或引起大家笑声的话语，顺便表一表忠心，以便在最高领导面前留下一个好印象。而最高领导也多少能听到一些有意思的话题，还能发现下面的干部的思想动态以及干部和周围人的亲和力，或者能发现干部是不是分成什么派别，以方便将来开展工作。
在谈论蓉洱茶的时候。大家踊跃发言，这些人显然有些顾忌他们说的都是蓉洱茶涨价给茶农带来的好处，说的都是蓉洱茶能给双清县以及全市所带来的好处。但薛华鼎还是注意到了有人内心的一点点疑惑，特别是坐在身边的郭亮，这个小伙子大部分时间都是满面微笑地看着说话的人。大家大笑的时候他也轻笑一对，但薛华鼎却从郭亮眼里看到了一丝嘲笑、一丝不以为然。
从他的神态里，薛华鼎知道郭亮内心的想法与其他人的不同。既然郭亮他自己不说出来，薛华鼎也没有询问的意思，现在不是工作时间，没有必要让不同意见的人将不同的意见发表出来。
“这小家伙还算稳重，看着他信心满满的样子。显然不是惧怕目前这个环境。心里有什么不同想法不急于表现出来，只是不想哗众取宠而已。”薛华鼎心里有点好奇，也感到自己想多了，他心道，“他年纪轻轻，能有什么不同想法？也许他压根就没有考虑蓉洱茶的事。只是不屑于在这种情况下表现自己吧？”
相比郭亮的沉默，正说得兴奋的张辉在薛华鼎眼里就落了下乘，一个常务副县长了还没有郭亮这个小年轻稳得住。
此时的张辉还以为自己的话造成了好的效果，又笑着问薛华鼎道：“薛书记，你对我们中国男子足球怎么看？”
这个问题很简单。现在媒体上都在说中国足球不行，浪费了国人的钱财而损害了大家的脸面，很多人恨不得对那些拿高薪水却冲不出亚洲的男子足球队员踩上几脚。
薛华鼎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对身边的郭亮说道：“郭县长，你看足球不？”
郭亮点头道：“电视选台的时候遇到了就看。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们越踢越差，中国的教练不行，请外国的教练也不行。什么时候能在足球界也出一个排球界的袁伟民就好了。”
张辉马上说道：“这与教练没有什么关系？依我看，我们的国人看法还是太片面了一点，总迷信教练的什么战略战术，把教练看成是救世主。要我说，教练的功劳远没有大家所想象的这么大，一支球队能不能取胜还得靠队员。我们中国队踢的那么差，换了那么多教练都不行，洋教练在国外能呼风唤雨可一到中国就不行，说明还是队员的素质不行。我们的那些足球队员实在太懒了，一个月拿几万块，比我们当干部的一年还拿得多，可你看见比赛的时候他们几个在场上跑？都像是软脚虾似的。”
薛华鼎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