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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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故事-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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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从小就不喜欢他,他老训我,还打我,而且是不分地方,逮哪打哪……我长大些,他好多了,他还爱找我说话,可我不爱理他……我记得那年我自己考上了『南大』,他得意的都喝多了,说他那帮战友里,就他的儿子是自己考上的……我从没觉得他对我好,可现在想想,我创业那几年,老爷子没少帮我……” 
  我押了口酒,看了蓝宇一眼,他聚精会神地听着,他是个最好的听众,我接着说:“他临死前,突然睁眼了,我想是回光返照。他看了我们每个人,最后眼光落到我这,他肯定想说什么,可他说不出来,他心里可能真的喜欢我……”我有点激动,说不下去了。 
  过了好久,我听见蓝宇弟低声说: 
  “我想他去世的时候不会太难过的,咱妈,你,还有你两个妹妹都守在他身边。他应该是满足的……”他停了便刻“我母亲死的时候没有人陪着她,她自己吃了一瓶的安眠药……” 
  我抬头看他,这是他第一次讲到他母亲的死,她是自杀的,难怪他从来不说。他表情有点怪,虽然很伤感,可带着冷漠: 
  “我父母亲虽然住在西北,可他们都不是当地人,我妈妈是杭州人,父亲是东北人……”所以他长的既有北方男人的轮廓,又有南方人的清秀,我看着他想。 
  “他们都是『工大』的老师。我小时候家里一直很好,我父亲特别喜欢玩。他总带着我和我妈妈玩,他教我拉二胡,带我集邮,还和我一起做算术应用题,我小学毕业的时候已经学完了初二的课程,都是他教我的。我妈妈不喜欢说话,她对谁都好。我以前从未听过他们吵架,唯一的一次是我妈妈说我爸爸大男子主义,家务一点也不帮忙,可后来她又笑着对我爸爸说‘我不要睬你’” 
  他说着还挺甜地笑。他又喝了一大口酒: 
  “改革开放了,我父亲算是最早跳下商海的知识分子,他好象研制了一个风机,被乡镇企业聘用。我们家变成校园里最富的人家,我们最早有了冰箱、彩电,全院的人都羡慕我们……”我已经猜到这个故事的结局,现在这种事情很多。 
  “我父亲和你们这些商人不一样,他不懂得玩,他一玩就认真了。在我母亲去世之前我见过那女的,她实际上很漂亮,可在我看来却丑陋无比……我十二岁,不敏感家里发生的事情,直到我母亲中风。医生都说她刚四十岁就这样,太年轻了。我每天放学到医院看她,我父亲很少去。” 蓝宇已经明显地喝多了,否则他不会说出这么多话。我没有劝他停下来,这是太难得的机会。 
    “她其实已经没事了,出院了,可她还是死了。她留了很长的一封信,是写给我的,也是写给我父亲的:她恨钱,她说钱能使人变得冷酷,自私,无情。她说对她而言最珍贵是感情,她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我听着,心不禁抖了一下。 
  “她嘱咐我要好好学习,将来一定要考出去,离开『工大』的环境,她要我自立,要我膛膛正正地做个顶天立地的男人。”蓝宇说到这,突然停下来,微微发红的眼睛瞪着我。我好象看到了怨恨。 
  “这是根本不可能的了。”他低下头,一个手扶着酒杯,一个手玩儿着个酒瓶盖子。他又接着说: 
  “我妈妈一定没想到,她死后还不到一年,我父亲的‘事业’就一落千丈,他连自己的积蓄都赔进去了。可他和那女的已经结婚,还生了个女孩。他又回去做大学老师,所有的人都笑话他:逼死了结发妻子,又变成了穷人。我觉得他们也在笑话我……” 
  “那女的开始对我还好,后来很坏。高三时,学校里每天做模拟试题,老师要求交钱印刷,她为此同我父亲大吵,说没钱。后来我考上『华大』,她再也无法容忍我,她告诉我家里很困难,她和我父亲的工资只够用来吃饭的。我爸爸什么事都不管,只沉迷于围棋中,他已经是业余六段了”蓝宇无奈地笑着,又倒了杯酒。 
  “少喝点吧!”我劝阻着。 
  他根本没理我,接着说:“我向住在杭州的一个舅舅借了一百元钱就来北京了,就遇见刘征,遇见你了。”他说着又看我,并冲我笑,意味深长。 
  “他妈的,为什么我这么倒霉?”他突然恨恨地骂道。我不知道那是指他父母的事,还是指遇到了我。 
  “别喝了,再喝就醉了”我边说边将他的酒杯收走。 
  “没事的,我没醉。”他自己站起来,扶着墙进了洗手间。 
  他回来后,躺在沙发上,媚态十足地看着我问: 
  “要不要玩儿一把?” 
  我摇摇头:“没情绪。”我确实毫无心情。 
  “自从我妈妈死后,还没有人对我这么好呢。”他又喃喃的对自己说。我想那一定是指我吧! 
  …… 
  强烈的阳光透过窗帘射进来,照的卧室好亮。已经是上午十一点,我们都醒了。 
  “我的头好疼,昨天晚上真是喝多了。”他说 
  “没有,你还一直挺清醒的。” 
  “那酒本来是给你买的,结果我倒醉了”他不好意思地笑着 
  我没有接他的话。我从侧面端详着他,看着他粗黑的眉毛,明亮的眼睛和长长的睫毛。 
  他注意到我的眼神,转过头来看着我,问: 
  “怎么了?” 
  “没事儿。看看你。”我说。 
  “有病呀!”他有点脸红地笑着说,完全象个北京男孩。 
  “我有病,我真是病了!”我像是自言自语。 
  他看着我,然后凑过来轻吻我的嘴,我们吻的很细致,很轻柔,他一边吻着还不时地看我。他离开我的嘴,开始为我口淫。我闭上眼睛,感受着那象梦一般的晕旋…… 
  “捍东”他轻轻的叫我。 
  我睁开眼睛,看到他正疑惑的望着我,一定是我不寻常的神态让他奇怪。 
  “继续呀!”我鼓励他,又闭上眼睛。 
  他继续为我口交。过了一会儿,我让他身子靠近我一些,我也可以帮他口淫……没弄了几下,他就射精了。 
  我仍没有射。他一副内疚的表情,还要继续为我口交,我阻止了他。他躺下,身体紧贴着我,他在暗示我肛交。 
  我从后面搂着他,我说我不想射精,就想这么抱着他。 
  他没说话。我们这样呆了很久…… 
  我真的不想做爱。我在想着他昨晚的话,他后来越来越迷糊,说了许多话,说他害怕周围的老师、同学,怕他们看出来他的事。他说只有和我在一起他才放松。他说自己已经是无药可救了…… 
  他不应该怨我,如果说一开始是我把他拖下水,那么这一次,我也被他拖下水了。我认了!!! 
  我又想到了死去的老爸和悲痛的老妈…… 

第九章 

  那的确是不平静的一年。四月十五号,蓝宇兴奋地告诉我他们罢课绝食了。 
  “瞎闹什么呀!好日子过腻了是不是!”我很不屑地对他说。 
  “你从前也是大学生,也应该有忧患意识。”   
  听着他纯真的话语,我忍不住要笑: 
  “你们要是真为国家担忧就应该好好念书,我们呢,好好做生意”我在同他逗乐。 
  “你们这种人,才是国家的蛀虫呢!” 
  “这亏得不是‘文革’,要是‘文革’,你还不把我揪出去游斗”我边开着车边笑着对他说。 
  他也笑了,然后又担心的问: 
  “这么闹下去,对你有影响吗?” 
  “有啊,我将来要是做不成生意,又没其它本事,那不就要上街乞讨了吗!”   
  “我养活你呀!”他得意地笑。 
  “算了吧!我宁可去讨饭。”我停顿一下,用比较严肃的语气又说:“你别陷得太深啊,有倒霉的时候。你看‘文革’,有几个好下场的。” 
  “我不会的,我连绝食团的都不是,算是最外围的。” 
  那时候大部份学生在“革命”,也有少部分趁机干着自己的事。蓝宇说学校里的“托派”(准备考托福的)“麻派”(打麻将的)和蝴蝶鸳鸯派(谈恋爱的)是“革命”的最大受益者。我说他算蝴蝶鸳鸯派的,可他说不算,那是指正经谈恋爱的。他一定认为我们是不正经的偷欢。 
  我们在一起算什么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几乎天天在一起。学校已经完全停课,他什么事情也没有,我除了和他床上的欢愉,就是带他到饭店里玩儿,我会小心的经常更换地方。我知道几个GAY的场所,但我从来不带他去,他就象块完美无瑕的玉,我惟恐别人染指。有一次我们去了一个有“三陪”的歌厅,我特意找了个年轻,看起来清纯的女孩陪他,可整个晚上他都显得有点拘紧。出门后我笑着问他: 
  “怎么了?吓坏了?” 

  “没有,没意思,我不喜欢!” 
  “你应该练习和女孩在一起,否则你将来怎么找老婆?”  
  “……” 
  我现在已经对他非常了解,他的沉默往往是不高兴的表现: 
  “你现在还小,将来就会考虑这些问题了。”我又补充了一句。 
  “为什么一定要结婚?咱们这样不是挺好的吗!”他说。 
  我微微地笑了一下,没出声。 
  “你想结婚吗?”他停顿了好一会儿,忽然问我。 
  “想呀!也许过两天就找到老婆了!”我有意逗他。   
  那已经是午夜,我们站在一个黑暗、寂静的停车场里。周围没有人。在暗中,我看不到清他的眼睛,可我已感觉到他那忧郁惊恐的眼神。 
  “捍东,我已是无路可退了!”他低声地说。 
  我们站的很近,我猛地抱住他,紧紧的。“我也一样”,我心里想。我快为他疯了,我一闻到他的气味就激动不已……我将我的嘴贴到他的嘴上,我狂吻他……那是我们第一次在室外、在公共场所接吻、拥抱…可惜那时没有明媚的阳光,只有漫长的黑夜……   
  六月三号,我刚蹋进公司的门,就接到蔡明的电话,他神秘又兴奋地告诉我,晚上要动手了。他的消息的准确率是百分之九十九。我也觉得早该动手了。 
  到了下午,我又接到我妈的电话,她要我今晚千万不能出去,我笑着问她,我为什么要出去?我也不想动乱。放下我妈的电话,我打电话到『临时村』,告诉蓝宇下午不要出去,等我回家。可两个小时以后,他电话中告诉我今天晚上情况紧急,他要和一个同学去『大前门』,我急了: 
  “今晚绝对不能出去!” 
  “我们就去看看,晚上一定回来。” 
  “不行!我告诉你,今天晚上肯定要出事的!” 
  “你怎么知道?” 
  我烦透了,还要耐着性子向他解释:“百分之百的准确,你就别问了!” 
  “那我一定要去!”他变得兴奋地说 
  “你丫脑子里进水了?!!”我开始紧张。 
  “我十点前一定回来。我会小心的!”他主意已定。我奇怪他为什么有时会如此固执。 
  我放下手里所有的事,开车飞奔回『临时村』,可他已经走了,手机、CALL机都没有带。  
  “这就是喜欢上一个男孩的“好”处!”我焦急又气愤地想。 
  我开着车在北京城里乱转,到处都乱哄哄的,充满了紧张的气氛。已是半夜十一点多了,我疲惫地坐在『天大』的校园门口,高音喇叭里不停地放着国际歌和国歌,不停地响着个挺具煽动性的女孩的声音,她要大家去声援『大前门』。空气中充满着潮湿,天空没有一颗星星,使人压抑之极。我不停地往『临时村』打电话,可没有人接。 
  我不得不又回到『临时村』,我没有进屋子,而是坐在马路崖上,那是一条进『村』的必经只路。我一根接一根的不停抽烟。从下午到现在我没吃过一点东西,可毫无感觉……眼看着天将要放亮,我已经绝望到了极点。我禁不住吶吶地自语: 
  “蓝宇,蓝宇……” 
  “我必须出去,死也要出去!”我这么想着,准备去发动汽车。 
  远远地,一个人半走半跑地向这边来,是蓝宇,那感觉我不用看都知道。 
  他白色的衣服上蘸满了血迹,连脸上都斑斑血痕。我惊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简直是法西斯,是畜生!”他愤愤然地骂着。 
  “你怎么了?”我已经傻了。 
  “我没事的。”他边看看自己的衣服边说:“都是别人的血!” 
  听到这话,我感觉自己已是头晕目旋…… 
  他是从『北河』走回来的,他不停地向我讲述所发生的一切: 
  “第一次打枪的时候,所有人都往后跑,我也趴在地上,枪停了以后,我看见前门一个人没有动,就去拽他,可我抓了一手的血……我身边有个女孩,我想拉她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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