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事如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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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事如易- 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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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走有一会儿,三老爷就派了人来,在你床底下找出一包纸钱,你买那个做什么?”

余舒走到床边,四仰八叉地躺回床上,看着床顶帐子上的补丁,道:

“买纸钱还能干嘛?当然是拿来烧的,不然还能花?”

余小修走到她床边,“我当然知道是用来烧的,你给谁烧?”

“给我自己。”余舒脱口而出,说完才发现嘴快了,转头看见余小修瞪圆的眼睛,讪笑道:

“我是最近运气差,想是惹着了小鬼,就烧些纸钱拜拜。”

余小修收起惊容,也没了和余舒说话的心情,转身回自己床上躺着了。

余舒又眯了一会儿,因下午还要到曹子辛那里打工,不得不爬起来,梳梳头,和余小修打了声招呼,谎称是去讨那包纸钱,在后排房扮了少年,抹了锅底灰,溜出了门。

今天下午生意冷清,不到黄昏,就没了客人。

“噼啪噼啪”,余舒把算盘拨的乱响,曹子辛又擦完了一方砚台,转头看看愁眉苦脸的余舒,放下手里的东西,绕到柜台后头,研墨、抽纸,利利索索地写了一串字,递到她面前,道:

“你要是真没事做,就把这几个字认一认,别欺负那几颗算盘珠子了。”

余舒侧头瞅他一眼,低头边把算盘拨回空档,边装模作样地道歉:

“对不起啊,我刚才下手重了,你们疼不疼啊?”

见她搞怪,曹子辛失笑,把写好的那张纸收回来,放到一边,清了清嗓子,关心道:

“你怎么了,昨天不还高高兴兴的,是不是遇上什么难事?不妨说给我听听,没准我可以帮到你。”

余舒原来只以为曹子辛是个好人,今天又发现他还兼备了知心姐姐的隐藏属性。

在曹子辛满是“关爱”的目光中,余舒不由就起了作弄他的心思,眨了眨眼睛,叹一口气,道: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我昨天不是买了一包纸钱吗,回去发现没地方烧,烧在家里,我娘骂我,烧在路边,邻人会生气,掌柜的您要是真想帮我忙,就给我找个地方烧纸吧。”

曹子辛摸着下巴想了想,竟是开口应道:

“这有何难,明天我带你找个地方。”

第二十章

纪家祖宅在义阳城东,占有很大一块地皮,三座正院,又有三座跨院,门套着门,庭挨着庭,正门开在永福街上,附近住的都是城中大户。

今天生意不好,余舒惦记着回去讨要被人搜走的那一包纸钱,同曹子辛打了招呼,就提前下工了,回家后,换上女装,就循着上午被带去问话的那条路,一个人摸到了西跨院,路上顺道欣赏了一下风景,又在花园里兜了一圈,薅了人家几朵花,在湖里丢了几块石头。

纪孝谷住的院子外面守有护院,两个身穿短打黑褂的男丁,就是古时候的保安。

余舒并没打算进去,就在门口好声好气地请了护院进去找她上午认识的那位贺总管,就是请大夫去给翠姨娘诊治的那位,人看起来挺好说话的。

“你在这等着。”一个护院进去找人,一个留下看门。

余舒等了一会儿,看见有人出来,就往门边挪了挪,听见那个护院喊了一声“二少爷”,立马抬头去看。

这男子同曹子辛差不多年纪,瘦长瘦长的身材,肤白眼大,长了一副好皮相,再加一身鲜亮的水红绸衫,纶巾上坠的珍珠粒子,一看就知道是个品行不良的富二代。

纪崇炎是也看见院门外立着个黄毛丫头,瞟了一眼,本不至于理睬,但往前开两步,却又折了回来,上下打量了余舒,试探地问道:

“余小姐?”

作为一个现代人,被人叫“小姐”可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余舒迫使自己咧了下嘴角,露出些受宠若惊的模样。

“二少爷。”

纪崇炎见认对了人,眯了眯桃花眼,一面仔细研究着余舒的表情,一面笑道:

“你今天可是立了功啊,我都听说了,要不是被你撞见,三叔没准还要被那个贱妇蒙在鼓里。”

余舒瞧他这小样儿,就知道那位姨娘识相地没有把他这个奸夫供出来。

“呵呵。”她傻笑两声,挠挠脖子,并没在对方探究的目光中显出半点慌张。

纪崇炎见状,神情又轻松起来,“你在这儿做什么?”

余舒于是就怯怯地把上午被人搜走一包纸钱的事同他说了,言明自己是来讨东西的,最后还小家子气地嘀咕道:

“那、那是我花了一角银子买的。”

半天她就说这一句实话。

纪崇炎一听就笑了,眼中闪过一些鄙夷,就从袖子里摸了摸,掏出一块碎银递给余舒,口气很是和蔼:

“拿着再去买一包吧,记得别在林子里乱烧,万一引着火,烧坏东西都是次要的,伤着人就不好了。”

放心吧,就算他不说,那小树林她也再不会去了。

余舒扭捏了一下,不好意思地伸了手:

“谢、谢谢二少爷。”

遮口费拿到手,余舒的心情大好,目送同样心情大好的纪二少离开,扭脸就见刚才那个进去帮她请人的护院出来,虽没见到贺总管,但他手上提着她被搜走的那一包纸钱。

“贺总管在忙,没空见你,这是你的东西,拿去吧。”

余舒赶紧道了谢,把那包失而复得的纸钱抱在怀里,一路欢快地小跑回杂院去了。

余舒一进门,就发现气氛不对,余小修黑着脸坐在饭桌边上,一双恼恨的眼睛盯在她脑门上。

“怎么了这是?”

她又哪惹着他了?

“是不是你偷了我放在枕头下面的钱!”

余舒迷茫道:“没啊,我没拿你的钱。”

“说谎,分明就是你拿了,不然你哪来的钱买的这些破玩意儿!”

余小修气的站起来,上前抓了她怀里的那包纸钱,摔在地上,狠狠跺了几脚,又伸手使劲推了余舒一把,余舒不防,脚一崴,撞在门板上,抬头就看见余小修指到她鼻尖上的手指:

“你知不知道我攒那些钱是拿来买纸笔的,你又偷,你又偷!亏我以为你改好了,你一点都没变,还是这么坏,还是这么坏!”

余舒被他骂的有些发懵,看着余小修气的脸红脖子粗,缓过劲儿来,她没工夫计较这小屁孩子冤枉她,无辜地抬起两手虚按,想让他冷静下,一面解释道:

“真不是我拿的,我连你钱放在哪里都不知道,怎么偷你的呢,你听我说啊,昨天在学堂门口,不是有两个人来找我吗,我买东西的钱是她们给的,绝对不是拿你的,你要是不信,我现在就立个誓,我要是拿了你的钱,就让我——”

“就是你!”余小修打断她的话,恨恨地盯着她;那怒火满满的眼神,仿佛要把长久挤压的委屈和愤怒一下子发泄出来:

“就是你偷的,他们说的半点不错,你就是个偷鸡摸狗的东西,你就是个下三滥!我怎么有你这样的姐姐,我讨厌你,讨厌你,你去死!”

听完这句话,余舒的脸唰地就拉了下来,这是她一天之内听到的第二个“死”字,一个是亲娘,一个是亲弟弟,都不是她的,是“她”的。

余舒自谓不是个好人,她上辈子为了钱,做过很多错事,直到濒死才幡然悔悟。

那个倒霉地在祠堂里丢掉性命的小姑娘,她贪玩,好吃懒做,爱慕虚荣,又不学无术,浑身是毛病,没有半点可取之处,也许很多人都觉得她坏的该死。

可是“她”真的死了,而自己却代替“她”活了下去。

余舒一直都相信,有些事,是冥冥之中早有安排的,天理循环,报应不爽,她这些日子,甚至隐约觉得,她能够来到这个世界,一定同“她”在死前的执念脱不开关系。

余舒宁愿相信,“她”终于在死亡面前后悔了,但是老天不肯给她再活一次的机会,所以才换了她来延续“她”的生命,弥补“她”的遗憾和过错。

昨晚上在小树林里,余舒撞见了那对偷情的男女,无意救了翠姨娘一命,让一家三口不至于被赶出家门,流落街头,这难道真就是偶然吗?

谁能说不是那缕亡魂放不下这牵挂,在悄悄指引她呢?

倘若“她”地下有知,听到“她”的母亲和弟弟这样的诅咒,会不会死都不能瞑目?

命运不济的翠姨娘可怜,被迫早熟的余小修可怜,最可怜的,却莫过于那个无辜丢了性命的小姑娘,她知道错了,却连改过自新的机会都没有,死了,就再不能重来。

“我不会死,我会好好活着,你记住,你是我弟弟,我永远都是你姐姐。”

余舒冷声抛下这句话,弯腰捡起那包被踩的一塌糊涂的纸钱,走到床边,塞到床底下,脱了鞋子躺上床,拉开被子盖过了头顶。

余小修脸上一道红,一道白,最后也闷着脸钻到了自己床上。

第二十一章这孩子真懂事

姐弟两个闹了别扭,刘婶看在眼中,因为习以为常,所以劝都没劝,晚饭摆到桌上,一人喊了一声,便提着空篮子出去忙了。

再大气都大不过吃饭,余舒爬起来三下五除二配着咸菜喝了一大碗玉米粥,瞅瞅余小修床上鼓起的被子,因还在气头上,既没喊他,也没洗碗,出去刷牙洗脸,回床上拉下帐子,脱了衣裳闷头就睡了。

这一觉一直到第二天早上,早睡早醒的余舒拉开帐子,伸着懒腰,打着哈欠,看到屋门口的饭桌上摆好的清粥早点,昨晚的气闷早就烟消云散,反而觉得她昨晚的行径太过可耻,同一个半大点的孩子置气,真是越活越倒回去了。

“小修?”余舒拖着一只鞋子,单腿蹦到门口,扶着门框朝外一喊,没发现余小修人影。

正在晒衣服的刘婶听见她声音,扭过头大声道:

“小姐醒啦,小少爷先上学去了,您也赶快吃吃饭出门去吧,莫要迟到啦。”

先走了?这莫非是还在气头上?

余舒想到余小修对她的误会,不由就郁闷了,这屋里就住了他们两个人,自己又有“前科”,余小修丢了钱,她又买了一大包纸钱回来,他能不把她当贼吗?

该怎么和这孩子解释呢,就算把输给她钱的矮妹和胖妞找过来作证,他都未必会信钱不是她偷的,更何况自己根本不知道上哪去找那两个狐朋狗友。

“唉,不想了,这事解释不清,他当我拿了他的钱,大不了我赔给他,再哄哄就是了。”余舒抓抓头发,提上鞋子,扯了手巾出去洗漱。

昨天从纪二少那得了一两银子的遮口费,拿一半赔给那小子,再买些零食点心给他好了。

余舒这么打算着,惦记起长门铺街上的美味小吃,心里就痒痒了,别看她现在每天吃清粥咸菜都不抱怨,其实她是个很重口腹之慾的人。

这几日天天从长门铺街上经过,每次见到点心铺子和小吃摊位,看着那些上一世见都没见过的新鲜吃食,不知偷偷咽下多少口水,可惜她囊中羞涩,只有望洋兴叹的份儿。

上学的路上,一个人走,难免有点儿寂寞,余舒小跑了一段路,气喘吁吁地进了三觉书屋。

一踏进上课的轩榭里头,便去找余小修的身影,不意外他是在最后一排自己的位置上看书。

余舒调整了一下面部表情,快步走了过去,特意绕了两步路,从他背后经过,像是平时一样,自然地在他肩上一拍,才坐回自己的位置,和他抱怨道:

“出门怎么也不等我一下啊?”

余小修抱着书,头也不抬地背过身,拿后脑勺对着她。

碰了一鼻子灰,余舒并不气馁,正要再去搭他肩膀说话,忽听见前头有人聊天,内容里带着功课的字样,伸出的手就僵在了半空中。

完蛋了,她怎么又把这事儿给忘了!

这下可好,又要罚站,夫子会不会一气之下,干脆让她顶着桌子站出去。

想到那丢人的画面,余舒垂头丧气地摘下肩膀上的小花包,手指不经意碰到了一些异样,她狐疑地拉开包包,抽出了里面的东西。

在看到手上这张麻纸上歪歪扭扭地,极力模仿着她字迹写下的功课后,余舒脑子里一下就冒出来,昨晚她蒙着被子呼呼大睡,余小修偷偷爬起来,三更半夜点着灯帮她写作业的画面。

她转过头看着余小修满是油光的后脑勺,简直都要感动哭了:

这孩子,太她娘的懂事了!

“小——”

“夫子来了、夫子来了。”

感激涕零的话没能出口,余舒就听见四下小声的转告,榭里正在聊天打闹的孩子们飞快地各自蹿回了位置,抬头就看见刘夫子夹着一张圆木盘走了进来,一双精光四射的老眼,扫到哪里,哪里就是一片安静。

余舒聪明地噤了声,将余小修代笔的功课摆正在桌上,挺胸抬头,一脸的晴空万里。

这种好心情直到她把功课交到刘夫子手上,看着这老头儿吃苍蝇一样的脸色,都没能消退半分。

但显然余舒高兴的太早了,余小修愿意代替她写功课,并不代表就宽宏大量地原谅了她偷拿他私房钱的事。

“唉,”余舒没精打采地拨着算盘,将算好的数歪歪扭扭地记在纸上,又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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