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事如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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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事如易- 第14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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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是那一年刚好出了易子,易子的卷子,一旦被选定出来,便不会再外漏,会有大提点派专人负责收藏,不在库中、不在册中,想要亲眼见一见易子的考卷,就只能凭借机缘了。”

余舒心思百转,随口应和:“看不出来你知道的还挺多的。”

“那是当然,偷偷告诉你,”冯兆苗压低声音,悄悄道:“二十年前那一位名动京城的云华易子的考卷,就是由我外公负责收藏的。”

余舒陡然一惊,“你外公?”

冯兆苗点点头,随即黯然:“可惜他老人家已经去世好几年了不然倒能给你引见引见。”

去世好些年了!?

余舒皱起眉头,脑中一片混乱,抑不住去抽丝剥茧,似抓住了什么,想到了什么,双目一亮,豁然开朗——

概率过了限定,她敢赌一把,那云沐枫就是云华易子,那道三星知兆必是今年大衍考题,而那纪星璇,必不知次题正解!

告别冯兆苗,余舒半路上就忍不住给自己掷了一卦,平顺的卦象给她添了几分底气,她下午回到家中,头一件事,就是拽着景尘进了屋,余小修还没有放学,省了她关门避听。

“出什么事了?”景尘看她匆匆忙忙的样子,问道。

“我有法子将挡厄石讨回来了。”余舒略显兴奋道。

“哦?你想出办法了吗?”景尘有些讶异,昨日余舒才同他说知道了挡厄石的下落,愁眉苦脸不知如何讨要,谁想她这么快就有了办法。

余舒点点头,挑眉道:“咱们不偷不抢,就能让她自己乖乖地把东西还回来。”

景尘见她颇是自信,就问:“你昨日不是还说,对方不定肯会归还吗?”

“现在不一样,我手头上也有那人万分想要的东西,”余舒嘴角勾起一抹坏笑。

景尘:“什么东西?”

“同样是一件难得的宝贝。”余舒一语带过,并未对景尘详说她发现云华易子考卷之事,是不知该如何对他解释那些官场考场上的腌臜。

那一张旧卷泄题,她是无福消受了,纪星璇有名声在前顶着,身为太史书苑的高材生,中了试也不会有多少闲言碎语,她却是光棍一个,崭露头角,不敢冒险就范惹火上身,如今那一张旧卷对她来说,最大的作用就是把黄霜石给换回来。

只是就这么便宜了纪星璇,叫她有些不爽。

罢了,早日将黄霜归还到景尘手中,她才能安心。

景尘明白道:“你是要拿东西去和他交换么。”

“可以这样说,不过我们不明着换,要暗着来,这一回就要靠你出力了,”余舒推着景尘在她桌边坐下,抽了一张干净的白纸给他,绕到另一边研墨,道:

“你左手不是也能写字么?”

“嗯。”景尘右手伤口还未愈合,这些天指点余舒写字都是用的左手,适才发现他左右手都能握笔。

“那我说你写。”余舒将毛笔蘸上墨,递到他左手边,想了想,又摊开桌面上一本卦书,指着上头字体道:“能不能仿着这上面的字体写,不要用你的字,越是让人认不出来越好。”

景尘看了几眼书上字体,便点点头。

“咳咳,”

且说纪星璇那日同纪怀山谈过话,接连两晚,都在占星台上度宿,试图窥破二十年那一题玄机,苦于无果。

这天黄昏时,她从书苑离开,到门外乘轿子,上轿之前,街对面小跑过来一个人,叫住她:

“可是几小姐吗?”

纪星璇扭头打量来人,“你是?”

“哦,小的是街对面茶楼的伙计,这里有一封信,是刚才在楼上喝茶的一位公子爷让转交给您的。”

说着便两手递了一个蜡皮的信封过去,纪星璇犹豫着接过了,指甲挑开封口处的蜡油,抽出薄薄一张信纸,抖开来看,但见内容,捏信的手指一紧,陡然色变,匆匆折了两下收进袖中,沉声质问那名送信的伙计:

“是什么人让你送这封信,带我去见!”

伙计见状,不敢说不好,就低头领她回了茶楼,然在楼上楼下找了一圈,是不见了那交信之人。

伙计指着二楼靠窗边的位置,“刚才还在的,就坐那儿。”

纪星璇大步上前,桌上茶点还没有收拾,她伸手摸摸茶壶,已是冷掉,站在窗边往下看,正能眺望到书苑大门方向,便知对方在这里守株待兔等她有一阵子,纪星璇心底一凉,两手握紧了窗栏。

“那人长什么样子,都同你说了什么,你讲给我听,越仔细越好。”纪星璇一转身,摘了钱囊,放下一块银子在桌上。

小伙计看着银子吞吞口水,这就比手画脚地描述道:

“那人大概有这么高个子,唇上蓄着一对八字小胡子,粗眉大眼,看上去有二十出头,哦,对了,他有一边脸上还生了一颗大黑痣,黄豆子大小。。。。。。”

。。。。。。

走在茶楼后头的巷子中,余舒拿出手帕,在嘴唇上抹了几下,擦掉两撮头发粘的胡须,抠掉左脸上的泥点子,蹭了蹭眉毛上的锅底灰,低笑一声,将手帕卷了卷,扬手丢到路边,两手揣进袖中,大步前行。

余舒清了清嗓子,低声叙述,但见景尘下笔熟稔,寥寥几行,竟是同那本书上字体相差无几,惊讶之余,不免脑中闪过灵光,摸着下巴,很快就有了坏主意。

第208章过期不候

傍晚时分,纪星璇匆匆回到纪府,见到门前停有马车,知是客来,便叫了正在前庭做事的管家询问:

“来了什么客人?”

“小姐您回来了,是太史书苑的赵院士来了,太老爷正在暖楼招待。”

纪星璇闻言一皱眉头,吩咐了管家两句,便快步朝着后院方向,来到暖楼前,先让门外侍候的丫鬟进去禀报,才提着裙子进了楼中。

茶厅中坐着两人,年长的是纪怀山,另外一位身朱衣公服的中年男子则是太史书苑的院士之一,赵知学。

“赵伯伯。”

赵知学神态和蔼道:“星璇啊,刚从书苑回来么?听你祖父说你这几日总是学到很晚才回家,虽大衍试在即多用功不错,但是别累坏了身体。”

“多谢伯伯关心,星璇无状,打扰你们谈正事了,”纪星璇先抱歉,一转头,对着正拿着一只银丝笊篱煮茶的纪怀山道:

“祖父,我有位朋友想要借用咱们家的天罡七星尺,您能不能陪我去取一下?”

看她神情略显焦急,纪怀山眉毛轻抖了一下,扭头对赵知学无奈道:“这孩子,被我惯坏了,总是随随便便就将贵重物件儿往外借,我同她去拿一下,你先坐着喝茶,等下我们再继续商量。”

赵知学笑道:“纪老就知足吧,我们家柳儿要有星璇一般懂事,我做梦都该偷笑了,你们且去,我等着,又不是外人。”

纪怀山遂起身同纪星璇出去,两人离开暖楼到了外头,走出庭院不多远,他便挥退了身后跟随的下人,停下步子询问纪星璇:

“出了何事,这样慌张?”

四周无人,但纪星璇还是放轻了声音,道:“那盗题之事,许是被人知了。”

纪怀山脸色猛地一变,沉声道:“怎么回事?你说仔细。”

纪星璇于是将她放学在书苑门口收到匿名信的经过草草讲了一遍,又从怀里掏出那封信,两手递给纪怀山:

“您看,这信上人说,她在藏书楼得了一件二十年的旧物,不正是指的云华易子的考卷么?”

纪怀山将信凑到灯笼挂亮处细细一看,但见上面写着:

‘纪小姐如唔,鄙人从藏书楼中偶得二十年前一件旧物,知小姐求之甚急,愿成人之美,小姐放心,鄙人并无他意,唯求小姐手上一物,若你有意,则见信次日午时,约见于乾元街长春坊前,一物换一物,两全其美,若介时不见,则权当你无意交换,只此一回,过期不候,望慎之。’

纪怀山看到这封信时的脸色,不比纪星璇当时好上多少,这摆明了是他盗题之事已经泄露出去。

虽说他自认手脚干净,盗题之事没有留下半点证据,但这么一封信突如其来,还是不免让他如芒在背,担惊一场。

“此人说是要我拿一物交换,既没指明是何物,又未特意交待,我想来想去,怕他所求的…是这枚挡灾石。”纪星璇迟疑地捋起了袖子,露出手腕上那一颗红绳穿起的莹黄石珠。

纪怀山大皱眉头,怀疑道:“这小珠子就连祖父我都不识,要是不是少监大人上一回来府中做客,偶然见了,点拨你几句,说明了此物用途,未必能知这是一件宝物,我不是让你好生收着不要轻易示人,你是否同谁提起过,说漏嘴了?”

“孙儿未曾对旁人提起过半句,不知这人是从哪里知晓的。”纪星璇摇摇头,握着手腕,思索道:“不过对方既能见到,想必是我认识的人,您还记得我那天同柳儿去藏书阁找卷子吗,当时我就察觉到,有人先我们来了一步,说不定那人手上,真的有云华易子的考卷,祖父,依您看该如何是好?”

祖孙两人沉默了片刻,纪怀山先慎重开口道:“且不论此人是什么来路,明日你如约前去,我会多派几个护卫悄悄跟着,探探此人身份,假若他手中真有那份卷子——”

他语调一顿,双目发厉:

“务必要到手。”

纪星璇低下头,拨弄着手腕上的小珠子,道:“孙儿是担心,此人没准也是大衍试的考生,既知道了题,考试时如何会不作答,那人要是再把题泄给旁的人,即便我知了答案,加上柳儿妹妹,那一科未必只有三甲,说不得要有四甲五甲,又有何意。”

对这说法,纪怀山不以为然,捋着胡须道:

“你多虑了,这是大衍试,谁人得了考题会轻易泄露给旁人,就算真有那般大度,也要想一想会不会惹祸上身,这人能匿名书信与你,必是个有脑子的,虽是贪心不足,可也知物尽其用的道理,断然不会做这等糊涂事,你明日且放心前去,祖父定然不会叫你丢了这枚挡灾石。”

纪星璇还想再说些什么,纪怀山摆手打断,将那封信递还给她:“拿去烧了,我同你赵伯伯还有话说,你先回房去休息,具体的事我明早再安排。”

纪星璇攥着书信,目送老人家离去,抬头观着天上星斗,锁起眉头,她隐约是有种预感,事情不会那么顺利。



十一月还剩下最后几天,眼看着大衍考就在临门,余舒是日夜捧着易理文章阅读,大有临阵磨枪的劲头。

今天晚上她却早早就灭了灯休息,让好不容易习惯了亮着灯睡的余小修很是奇怪,黑灯瞎火地隔着一道屏风,问着那头床上的余舒:

“姐,今晚上不读书啦?”

“唔,明日要出一趟门,早点休息。”余舒打了个哈欠,翻过身,手在枕头边上摸了摸,抓到一团毛绒绒的金宝,随手将这有窝不睡,偏爱同人挤的小东西往床头推了推,免得她半夜做梦翻身不小心压到它,它再唧唧乱叫一阵把人都吵醒。

明天她可有正事要办,今晚上得睡饱了觉才行。

“姐,这几天怎么没见薛大哥往咱们家来玩?”余小修枕着手臂询问,薛睿前阵子往他们家来的勤,有意订正了他几句,是以他改口不再称呼他曹大哥。

“忙吧,你薛大哥是当官儿的,天天要上衙门做事,哪来那么多闲空。”余舒闭着眼睛,是有了一丝困意。

“哦,”余小修那头没声儿了一小会儿,又响起了:

“他上回来时说,下次我们书苑休息,要带我去骑马来着,不知他忘没忘记。”

听出这孩子话里的期盼,余舒掀开一条眼皮,“怎么想去骑马了?你不是不爱干这个吗?”

屏风那边扭捏道:“也不是…就是在同学里头,就数我骑得最不好,老被人笑话。”

余舒见他肯坦白讲出来,也不怕伤了他自尊心,低笑了几声,才安慰道:“那行,下回我见到他,帮你问问,你薛大哥说话还是算数的,放心吧,快点睡。”

“哦。”余小修咧着嘴,趴在枕头上蹭了蹭,不一会儿便睡过去。

倒是余舒,因为他几句话,又没了困意,心想着她何时也要学学骑马,这要比坐轿子坐马车方便多了。

不过好像一匹劣马都要上百两银子,每日草料比人吃的饭都贵,她现在养不起,院子里也没多余的地方养马,不然倒是可以先买上一匹。

幻想着有朝一日策马奔腾的英姿,余舒渐渐进入梦乡。



第二天早上余小修一出门,余舒先给景尘手上换了药,便钻进屋里忙活起来。

她昨日送信约了纪星璇中午在乾元街交易,虽没真的打算露面,但是她运气向来背的很,未免万一碰头被纪星璇认出来,还是决定乔装打扮一番。

易容当然是没那个本事,但是打扮的让人认不出来,余舒还是有些法子,她从柜子里捞了一件旧衣裳,剪了几条口子,撕烂了衣摆,套在棉袄外头,解开了头发,歪歪扭扭梳了个发髻,乱抓了几把,拿衣裳撕下来的布条绑住,对着镜子一照,除去脸白了些,五官秀气了些,怎么瞧都像是街上讨饭的叫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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