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事如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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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事如易- 第29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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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舒不止一次感觉到司徒晴岚对她示好,心想着这或许是方子敬的意思,想了想,便顺手接过来,漫不经心地翻了两页,故意叹气道:

“一起研究是好,只怕我学的慢,拖了你的后腿,你到时候别要后悔。”

司徒晴岚眼波一转,掩嘴笑道:“哪里会,你是不晓得我一个人做学问,常常孤寞,能有个人作伴,与我讨论长短,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余舒心直口快地说:“怎么一个人学,你家里没有同岁的姐妹吗?”

易学世家人口虽不见的兴旺,但族中儿女多半要学易,方家身为京城十二府世家之一,子弟应该不少才对。

司徒晴岚笑容暗下,白净的手指摩挲着袖口,轻声道:“我娘亲在我八岁时就仙逝了,家父那时便将我送进京城方家,外公可怜我孤苦无依,亲自教导,因而.¨不常与方家姐妹们玩耍。”

余舒看着她脸色黯然,不难听出她语中苦涩,这才知道司徒晴岚在方世家未必就好过,想想也是,一个外姓的表姑娘,却得了方老爷子亲自教导,还能入太史书苑修学,那方家的本家孩子们,哪里服气,想必是排挤她的。

余舒自觉戳到人家伤心事,有些心虚,便想着岔开话题,于是爽朗道:

“那咱们就说好了,你借我书看,我与你做个伴。不过到底是我占便宜,不如这样,等今天讲完课,中午我做东,请你吃顿好的,你可不要推辞。”

司徒晴岚听出余舒话里亲近,一扫先前忧郁,十分乐意地答应下来。

过了一会儿,人来多了,余舒就听到周围议论那一次方子敬测字之事,大家口口称奇,不少人都已经应验了。

余舒倒是没插嘴,因为她的算子印章,还没发到手里。而按照多日前方子敬的卜测,司天监应该早就将印造好了。

下课后,余舒正在收拾桌上散乱的棋子,就听方子敬扬声唤她:“余算子过来。”

棋馆里安静,众院生纷纷扭头去看余舒,不免眼气,满以为方子敬又要吩咐她什么事做。

余舒却是怕这老头又让她跑腿给什么人送东西,心里一阵不情愿,但还是面无表情地走上前。

“院士。”

“舀去。”方子敬将他今天带到课堂上的一只方寸大小的檀木盒子递给她。

“.¨送到何处?”余舒无奈接过。

“什么送不送的,这是你的私印,”方子敬是不知她的小心思,神色淡淡道:“前几天司天监派人送来太史书苑,因寻不着你,便放在老夫这里了。”

余舒闻言一惊一喜,谢过方子敬代为保管,当面就把盒子打开,待看到里面的物件儿,眼前便是一亮——

这是她亲自挑选的象牙胚子,个头不足手指长,方有一寸许,厚有五六分,匀称的六棱面,打磨的莹润光泽,通体是细密的乳白色,最精彩的是鼻钮,竟然精雕细刻成一朵百孔的莲蓬,精致可爱,情态十足。

捏在手中,光滑细腻,印身上雕有一行蝇头小字,是曰“某某年敕造于司天监”。再看底部反字篆刻,正是她当日在印局心血来潮,留下的“余氏莲房”这一雅号。

要说薛睿送她这“莲房”二字,她倒也合意,便没再另择,至于她将此选用成正经的算子印号一事,却是下意识地没有同薛睿提起。

方子敬显然之前就看过她这枚印,好心告诉她:

“这一块兽玉确是难得一见的好东西,白日贴身携带,夜间能驱噩梦,你好生收着,不要丢了,更不要滥用。”

似象牙、狼牙这等凶物被化解后,便有“兽玉”美名,余舒这一块印胚子,据说是从一头象王口中取出,的确是当之无愧的“兽玉”了

余舒满口答应,高高兴兴地将它收进怀中,对着方子敬一揖首:“院士名不虚传,学生佩服。”

这指的却是方子敬上回测字之事了。

方子敬舀鼻子“哼”了一声,摆手示意她可以走了,然后看着余舒整理好随身的物件,同司徒晴岚一起离开,这才露出一点笑容。

第四百三十三章书“云先生”

(二更)

快到晌午,余舒带着司徒晴岚到忘机楼,说是她做东,有不花银子的地方,为何还要去别处。

两人从前门进去,林福正在柜台后头数银子,瞅着客人进进出出,一低头一抬头,瞧见余舒,一愣之后,赶紧小跑出来,迎上前去。

司徒晴岚在方家地位特殊,所以不常出门,之前也听书苑的师姐师兄们提起过马街上有一家大酒楼,吃食金贵,不只百味珍馐,招牌菜竟是福禄入口之物,实在稀罕。

却没想到余舒会带她来这种地方,估摸着一顿饭下来要百十两银子,却抵得过她半年月银了,这便觉得不好意思,踟蹰跟在余舒身后,正想劝她换个地处,就见前头做事的胖掌柜小跑过来,笑眯眯地问候:

“姑娘回来了。”

“嗯,楼上有空房吗?”余舒指了指前头二楼雅间,她和司徒晴岚到底相交不深,不适宜往后院私人地方带。

“有的,”林福哪里会说没有,看一眼余舒身后的小姐,并不多嘴打听,伸手引她们上楼。

司徒晴岚暗自惊讶,便没多说话,随着余舒进了一间雅室,落座后,才好奇问道:“你是这里常客?”

余舒接过林福递上来的热手巾,一边擦手,一边对她说:“你只知道我得罪了韩老算子,怎么没听说我是在哪里犯了他吗?这家酒楼东家是我义兄,我的祝酒宴便是摆在这里韩老算子的高徒,那天就是上忘机楼来寻衅滋事的。”

她头一次拜见方子敬,就先遭了一顿训斥,事后司徒晴岚对她解释方子敬的苦心,就说起她得罪韩闻广一事。

余舒这话倒没别的意思,司徒晴岚却有些羞臊,急白道:“我也只是听人耳报,说起来都是我多嘴,自以为聪明当别人都糊涂,让你笑话了。你大人有大量,莫与我计较。”

余舒不以为然:“我要是同你计较,也不会坐在这里和你吃饭

说罢,见司徒晴岚脸色好转,才又问起她口味轻重,点选了菜色,不一会儿,小蝶小晴便被林福找上楼伺候。

余舒健谈,司徒晴岚善应两人同席不至于冷场,这一顿饭却是无人不满。

余舒毕竟是根外酥里硬的老油条,东扯一句,西拉一句,就将司徒晴岚在方家的处境,猜测了个大概——

母亲亡故,父亲不善,就一个外公亲厚,另眼相看,却恰恰让她这个外姓人在世家处境艰难名义上是世家子弟,品学兼优,实则是生活在一圈红眼白眼里面明明是年轻有望的八等易师,方家却没几个人会高看她一眼。

说可怜,也可怜。

余舒素来看不上眼那些自暴自弃之人,对于司徒晴岚这种逆境求存的女孩子,便有一分欣赏,生出结交之心,再聊下去,也就多了几句真话。

“最近书苑里都在传言是前不久晋升秀元大易师的纪四小姐害了曹小姐的性命,”饭后喝茶时候司徒晴岚才将心头好奇之事说出来,看着余舒神情小心翼翼问道:

“有人说,敬王爷在暄春园夜宴那一晚,纪小姐想将知情人灭口,被抓了个正着——你那天被请去赴宴了吧,是否在场听闻,方便说给我听一听?”

司徒晴岚虽是太史书苑的学生,但到底不是世家嫡亲子女,又同刘昙没什么关系,所以那一晚没有被请去,后来听说的话,也是一些流言蜚语,难辨多少真假。

余舒想想,当天在场的人不少,没什么好隐瞒她的,便说道:

“实话告诉你,那姓纪的正是被我逮着的,眼下人在大牢里,不知死活。”

司徒晴岚目瞪口呆,半晌才找着自己的声音:“这到底怎么一回事?”

余舒冷笑道:“我与辛世家的六小姐是朋友,那晚宴席上她突然不见踪影,我担忧之下,就在园子里找她,正好看见纪星璇推她下楼,好险才同大理寺的薛大人将人救下。事后辛六儿指认,原是她偷听了秦世家的小姐与纪星璇说话,亲眼看到纪星璇将伪造道子笔迹的字条夹到曹小姐书里,才诱哄得曹小姐遭人杀害。”

“吓!”司徒晴岚吸气,被这真相吓的有些脸白,惊声道:“竟是如此么,我素日与纪小姐也有几面交情,真看不出她是这等包藏祸心之人。”

余舒心道:她却是见到纪星璇头一面,就觉得她不是个好货。

司徒晴岚看余舒一脸冷色,聪明的没有再问什么,喝过一盏茶,便告辞去了。

送走司徒晴岚,余舒回到后院楼上,将今日新得的印章舀出来把玩一阵,而后睡了一个囫囵的午觉,到下午醒来,觉得身上发腻,便使人去烧热汤,准备泡一泡。

洗完澡,余舒觉得爽利了,今日不想看那些死人案子,就换好衣衫小晴打扮成小厮,带着出了门。

马街上不单忘机楼一家酒楼,此地商铺林立,两道夹宾,越晚越热闹。

街中央有一间茶馆,里头正有说书人抑扬顿挫地讲着段子,余舒找了个好位置,要上一壶香茶一碟瓜子,坐下来听书。

这时人讲书,有三趣,一趣手中物,或扇、或板子、或二胡。二趣大小声,有时高嗓一吼吓破胆,有时绵绵一句听不清。三趣那捧场的,下座三五个,有趣没趣都要吆喝两声。

余舒坐不久,前一个段子讲完后,就换了一位豆衫枣褂子的说书人来,方方国字脸,生的大众模样,此人手中一柄大长折扇,打开能挡住半个身,摇一摇·风呼啦啦响,刚上桌子,就惹一串笑声。

“各位请场咯!老葛我今日讲新桥段给大家伙听,这回说的可不是天上地下的,不是那些个没影没边儿的,在座的都竖起耳朵来,我保管你们听的尽兴——”

余舒被这开场白吸引去,听四周安静下来,那方脸的说书人手中大扇子“啪啪”一敲·整起脸色,顿声道:

“话说,在那宝太一十二年,六月头,三年一回的大衍试正风行,从南边游走进京一名年轻的易客,家姓云,咱们且唤他云先生。这云先生,可是个风流俊俏人,生得一张玉面俊容·那晋国的潘安见了也要羞不如。这云先生为赴大衍试而来,胸有成竹,且在京城出没半月,就凭一身才华,惹来不少世家子弟结交,甘愿与他称兄道弟,而也有人眼红嫉妒,上门寻衅,无一不是被云先生教训了一通,自此·名声更显,便有人慕名而来——”

说书人打开扇子,接着道:

“八月间·云先生住在乾元街上一家酒楼,有一日来了一位娇客,为何说是娇客,且听我讲,这娇客虽是男子打扮,素面单头,但是体态芊芊,春晓礀容·比女人家都美貌的·可不是娇客?”

下面一阵哄笑,就有捧场的道:“那是哪一家小姐扮了书生吧?”

说书人笑着摆摆扇子·并不搭茬,继续讲他的:

“这娇客自姓文二·咱们且这么称呼他。这文二亦是个趣人,琴棋书画无一不精,说古论今无一不能,且知情达理,体贴温厚。云先生一见,便得知己,两人结伴同游京城,白日游湖说风景,夜来月下酌酒茗,风流无双,羡煞旁人啊。就这么展眼度去一段好时光,便到了大衍试开拔,那云先生一心应试,那文二却在一夜之间,不见了踪影。”

说书人神秘兮兮地朝众人眨眨眼睛,有人连忙递上一碗好茶,求他再讲,生怕他断在这里,说书人也不含糊,润了口舌,便徐徐道来:

“大衍试后,云先生寻起文二,屡屡不得,伤心之下,便整日在湖畔醉酒,懒懒不理旁人,就这么晃过正月,等到大衍试放榜——”

他故意停顿,立马有人插嘴:“这云先生可是高中了?”

一群人接嘴:“可不是高中了么!”

“定是高中无疑了!”

说书人等热闹过去,才眯眼一笑,手中大扇子指了一圈,道:

“不只是高中,那敲锣打鼓送喜的人,去了一拨,来了一拨,云先生的名声,在京城里一日旺过一日,直到有一天,一道金旨从天而降—

“啪”他将手中折扇猛地合起,陡然扬声,尖着嗓音学那太监做声:

“圣上有旨,德天昭华,今岁大衍易子云沐枫,才艺绝伦,经天纬地,钦赐‘云华,为号,指麓月公主为婚,钦赐!”

话声落,茶馆里嗖然一静,针叶有声,有人手一抖,碰落了茶杯,唏嘘声未起,那说书人又“唰”地一下将纸扇打开,优哉游哉地说道:

“这云先生听闻旨意,不喜反惊,迟迟不肯接旨,你们道是为何?”

众人面面相觑,书听到这里,这“云先生”的身份已然大白,谁胡乱说话,沉默了一会儿,就有人大胆猜测道:“可是他心仪那女扮男装的文二姑娘?”

说书人摇头一笑,空出一只手来,在空中比划几下,口中念念有词:“文二、文二,便是个‘刘,字,你们还不晓得这文二是谁吗

“嘶——这文二竟是麓月公主!?”

说书人舀扇子指着那人,道:“

正是。”

便有人惊奇:“那他为何不肯接旨?他是不知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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