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书记，我是罪人啊，呜……山沟村这五六十家全没了……。”
莫副乡长痛哭失声。
陈然眼前一黑，一晃就往地上倒去，所幸被紧紧跟着的秘书扶住，使劲摇晃了她几下，她才保持了清醒，控制不住悔恨的泪水，发出了一声哀呼。
天空中时不时还传来雷鸣，划过的闪电，终于让陈然看到了上午一眼望过去的几十户人家，现在成了一片洋洋大海。房子不见了，人呢？
陈然哪儿还敢想下去，高原红上午说那是两百来条生命。可自己现在哪儿能感受到这两百多条生命的存在？
终于忍不住，这位县委书记也不管旁边有没有那么多同志在场，更不会计较地上泥水满地，一屁股坐下去就抱头痛哭起来。如果是换着平时，陈书记要这么了哭，那不知会有多少人上前劝慰。可今天，一个人也没有，就连她的秘书也没劝她，任由她坐在泥水里哭泣。受她的感染，县里、乡里的干部们已经有许多人附和，一时之间哭声一片，把这个夜晚点缀得异常悲凉。
181。0316 感受后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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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2节 0316 感受后怕
已经凌晨两点过了，现场才安静下来，又是一道闪电惊现，大家把头全转向河道，然后一个个张着嘴瞪着眼，没有了意识思维。只要眼不瞎的都能看到远处翻涌的洪峰以快过奔马十数倍的速度卷下来，轰隆轰隆砸的大地都在抖颤，伴着喀嚓喀嚓的雷声，惊心动魄；雨早停了，耳中听到的全是洪龙咆哮。
这是这一群干部毕生见过的最悲观、最真实、也是最残酷无情的一幕掠夺。
此情此景，再无退路了。
陈然就这样一直坐在泥水地上，这时才叫秘书把大家叫过来，“今晚县里在家的常委全都到了，还有许多部门的同志也赶了过来。现在的情况虽然无法核实，但大家已经完全能猜想得到，发生了这么重大的事件。我也不知该怎么说。现在电话打不通，其他村民也无法邓得联系，我们就在这儿开个临时的县委常委会吧，乡里到场的干部全体列席。也许，这是我参加的最后一次县委常委会，其他分管的同志估计也是最后一次了……”
因为工作不力、措施不当、决策失误，她这个县委书记自然是第一责任人，不仅仅是免职的问题，刑事责任估计也是逃不掉的。可她现在能怎么办，追悔莫及根本无用，现在只能安排部署一下眼前工作，“大家都说一说意见吧，看看还能为这山沟村做些什么？”
晚了也要做，至少得做善后工作吧。
大家保持着沉默，没有人先开口，陈书记上午不听别人的意见，现在想听意见，可意见能有什么用，早知今时，何必当初？
最后还是常务副县长先说了话，他的责任不会小，也知道是参加最后一次常委会了，一番欲哭无泪的检讨之后，又对如何组织人员，天亮后进行善后处理说了些意见。
一个一个常委都开始了沉痛的说话，大家都估计这两百来号人成水鬼了，那心情叫一个沉重，这连打着手电作记录的那位县委书记秘书，也是写得手直发抖。
沉重的会议直开到天发亮，乡里的四五名干部已经返回乡上组织善后队伍了，甚至连棺材的数量也初步落实了一百五十口。
从东方发白到天色大亮，一行人都没有再挪动过地方，众人看着滚滚的山洪，那五六十户的房屋随着水势的稍稍减弱，已经有一些断木残墙露出了头来，石桥也慢慢的浮现出来，这桥倒是经受住了考验。
许多人都在猜想，那两百号人还有多少被在屋里，又有多少被水冲走了，甚至莫副乡长还在想一个问题，这棺材一百五十口的基础上，还要不要进一步增加，被水冲走后要是找不到遗体，是不是可以省了？
水位进一步下降，天空还云开雾散，太阳光慢慢的照射了出来，山沟村那低洼地的几十户人家已经能看到三分之一的残骸了。
直到此时，陈然才擅巍巍的从地上站起来，根本没注意到自己现在一身的泥水，哪儿还能找到一个县委书记的样子，她双目无神的看着眼前的场景，继续发着呆。
山沟村王家大院的人这一晚全都没睡，大家或坐或站，在惊恐中度过了这一夜，高原红买的那些扑克根本没派上用场。因为大雨变小的时候，已经有村民观察回来报告，山沟村委会所在地的几十户人家房屋全淹没到水下了。
这个消息一传开，谁还能睡？
天亮了，所有人全都涌到外面，居高临下看着各自家的屋顶，有的人直抹泪，有的人直呜咽，有的人直发呆……现在没有埋怨村委会让他们撤离了！
唯一的是后怕！
要是昨夜不撤出来，现在的自己就不知身在何方了。
包不三吓得比村民们还严重，他是苍白着脸直拉住高原红，“高兄，你昨天要是不来，我现在恐怕…恐怕…”
高原红倒是淡定，道：“我不是来了吗，你和大家不是也没事了吗？”然后悄悄的对包不三道：“后面怎么找上面要救济，又怎么暂时安置这些人，我也不管啦，你可别怪我给你摆个摊子就行了。一会儿我要悄悄回朝阳乡了，你可不许泄露消息啊！”
眼看水位下降了，石桥已经露了出来，高原红在众人还低头沉默之际，他已经悄悄的溜出去，一个人沿着泥路走向了石桥……
“陈书记，你看那边好像有人过来了？”
首先发现情况的是还是秘书，不然谁说秘书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呢。
陈然随着秘书的手指方向，隐约是看到一个人影正朝石桥走来。虽然水位下降，石桥基本露出了桥面，可桥体全在水中，那可是危险之极啊，什么人这么着急有要赶着出村？
其他也纷纷拈足观望，太危险了！
自己这一群人想早点进村了解情况，都还没敢行动呢。
“咦，好像是高原红？”莫副乡长第一个认出了即将走上石桥的是高原红，毕竟是自己的外侄，有血缘关系，认起来会比外人明确得多，“他怎么在会村子里？”
大雨过后，莫副乡长还是想过高原红是自己的亲戚，可打不通电话，也就无法联系，现在看到高原红从村子里走出来，别提惊讶了。
陈然等人也认出来了，她对高原红内心有愧，对身边的秘书道：“你叫他先别上桥，危险，还是待水位再降一点再过吧。”
石桥架在河上，但两边联接的是高位山体，只要桥不垮塌，就是安全的。所以，尽管这位秘书按照领导的意思，在这边大喊大叫，“高原红，危险，不要过桥。”可高原红充耳不闻，大摇大摆的就走了过来，一路踩着泥水就向这边的人群走了过来。
莫副乡长首先跑了过去，“高原红，你怎么在这儿，村里人怎么样？”忽然觉得自己有点操之过急了，赶紧补充了一句，“你自己没事吧？”
高原红根本没搭理“三舅”，人都走到你面前了，你看像有事还是没事？对于村里的情况，他现在也不想说，因为昨天可没人愿意听，现在回头说干嘛，什么情况自己去看呗。
182。0317 一个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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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3节 0317 一个不少
但话还是要答的，现场这么多人嘛，“各位领导早上好啊，这么大清早的就来观看这几十年一遇的洪灾，挺兴奋的吧？呃，看各位领导全体都是泥水，辛苦辛苦！”
他不但这样说，还做了一个拱手抱拳的姿式，然后也不管大家什么表情，径直就朝大路上走去，他还要去昨天选的安全地带把车子开回去呢。
“高原红…高原红…你还没说村里的情况呢？”
高原红走了几步，终于还是停下脚步，转身看着莫副乡长道：“哎，我说莫副乡长，我是朝阳乡的人呢……”言下之意，你管辖之地的情况，还好意思问其他乡的同志？同时，他拿眼角瞅了一下昨天气焰十足的陈书记，见她一副可怜样，忍不住还是冷泠的道：“这村子里的情况，我可是昨天就说过，这山沟村将很可能从卢宁县地图上抹掉。这不，村委会都淹在水里了。”
“那下面的几十户人家，还有人么？”
莫副乡长知道大家现在最关心的是这个，因为与高原红是亲戚关系，还是由他问了出来。
高原红淡淡的道：“活着呢，一个不少。”
“真的啊，太好了。”
陈然也听得眼前大亮，这会儿也顾不得县委书记的身份了，几步小跑就过来了，盯着高原红道：“你说的可是真的，他们现在人在哪儿？”
高原红淡淡的道：“假的，他们活在别人的心里。”
他说完也不管陈然脸上是什么表情，当先一步就朝前走了。根本无视身后无数双神情各异的眼神，留下了一个让人无法言喻的背影。
就在陈然再一次差点双腿软倒之际，她的秘书又叫了起来，“那边好像又跑过来几个人了？”
眨眼之间，几名年青人不顾安危的冲过了石桥，直朝人群奔了过来。
莫副乡长眼尖，“牛二…牛二…你不就是住在……”他说到这儿张大了嘴，用手往洪水还掩着一半的那些房屋，“你们几个没事啊？”
牛二苦着脸道：“我倒是没事，可我家的电视机没了。”
“那其他人呢？”
这些众人全都把几名村民围了起来，“其他人在哪儿，他们有没事有？”
牛二四处搜寻了半天，才道：“我们都没事，昨晚八点左右就全都撤离到王家院子去了。对了，你们看到高原红了没有？”
“啊，太好了！”
“大家都没事？真的还是假的？”
“谁让你们撤离的呢？”
“………”
现场异常活跃起来，陈然也像突然抽了大烟一样来了精神，“谁安排在家撤离的？”
牛二却不答，他也不认识什么县委书记，与另两名村民四下再次望了望，“你们看到朝阳乡的高原红了吗？”
陈然心中一动，“你找他做什么？”
“他救了我们两百多人呢，昨天要不是像硬要村委会组织我们撤离，今天估计我们全都到丰＊都鬼城报到去了。这不，早上他一个人悄悄的走了，村支书和村里的老辈子们一定要让我们几人把他追回去，我们得感谢一下救命恩人啊！”
“是他让你们撤离的？”
陈然惊呆了！
相比之下，自己昨天干了些什么？
“是啊，他不但救了我们。昨晚我要下来搬电视，他不让，说真要是电视机让水淹了就给我买台新的，你看这不是拿托包副村长给我的两千块钱么，我怎么能要恩人的钱么？我不但要追他回去，还一定要把钱还给他呢？”
牛二说着，掏出一大叠钱拿到陈然面前看。
陈然看了看牛二手上的钱，转身又看了看四周围着的县领导、乡干部，百感交集，再也说不出话来，哽咽好半天，她才对牛二道：“高原红有事先走了，今后还有找着他的地方。我们是县里的干部，知道大家受灾了，你先带我们去村里看看撤离的乡亲们吧……。”
牛二想了想，与同来的两名村民商量了一下，点头道：“好吧。”
一行人小心翼翼的通过石桥向村里进发。
“陈书记，高原红年轻不懂事，你不要跟他一般见识。”
莫副乡长走着忍不住对前面的陈然解释了一下，虽然高原红对自己不待见，那一切都是自己家族带给他的阴影，这次吴春红同意追加了自己家属承包的小河村公路十万元资金，还真是高原红帮的忙，看在这个份上，自己也需要及时说上一句话。
陈然看了一眼自己狼狈样，好象从泥坑爬出的落难者，可现在一听村民们一个都不少，那心情就不同了，这一切是因为谁啊？所以，她是一点也不觉得高原红不懂事，非常懂事嘛！“没事，没事，通过这件事我觉得他非常不错。”
进村倒是顺利，可陈然一行人见到了撤离上去的两百来号村民，却是没能顺利交流，黑压压的人群众不管莫副乡长怎么介绍，说什么县委书记、县里一把手，还有县里多少领导？村民们全都不管，全都沉默一片。
莫副乡长有些生气，“大家受了灾，陈书记是代表县委、县政府来看望和慰问大家的……”
为首的老大爷一听莫副乡长的话就来气，“谁听你在这儿乱叫乱嚷的。什么领导不领导，洪水来之前领导在哪儿，领导管我们死活么，现在没死得成，领导还及时跑来看我们了，是不是怕我们告你们不管老百姓死活啊。我们现在只想见一见高原红，是他救了咱们，硬是他以一个外人的身份跑来救了我们两百多人的命。我们现在也不管今后怎么生活，只想先感谢一下他的大恩。”
老爷说完，转身对身后的后辈村民们道：“高原红悄悄的走了，他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