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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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香-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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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象那个人一样,却又有不同。 
              传说中被君王眷顾的男子姿容秀雅,俊逸无双,就是这般的一个人,在人群之中却不太引人注目。 
              谢默为人行事,其实不张狂。 
              虽是将二位政见不同的人成功挤出了群相之列,也有人怒发冲冠,那人却是一如既往的微笑着。 
              “伸手不打笑脸人”,似乎,那人将这句话时时放在心上,也表现在脸上。 
              淡淡而从容的微笑飘在那人的脸上,有时看着,如雾里看纱,知是什么,却总也看不清微笑下面的沉沉的,是什么…… 
              如此不凡的男子,却也是最容易让人忽略的,以往薛开远不觉,而这些时日,他突然发觉有几分不对。 
              谢默来政事堂这些时日,除了第一天,他不曾注意过这位相国。 
              今也是,明明谢默隐然为群相之首,而众人注目的焦点却是杜素,不是他…… 
              相对于杜素的雷霆强势,谢默文雅如旧,谦冲如素,似乎对杜素的抢尽风头的举动丝毫不在意。 
              薛开远不知道谢默如何做到如此若无其事,可远远的众人都在和新相寒暄的时候,他不经意的抬头,看见站在人群里,象平时一样微笑着的谢相,在远远的地方,那个人的微笑看起来-- 

              有点冷清。 
              谢默对面站着的人便是新相杜素,他的笑容,唇角浮上的笑意,在这个角度看去,也很假。 
              此时看去,二人的笑都象是一种伪装。 
              那时不懂为什么,这二人对面,竟连伪装也要露出一丝马脚…… 
              当天午餐时分,耳闻同僚们切切私语,说是陛下对谢相恩宠有衰,假若不是这个缘由,和谢默一向不对盘的吏部侍郎杜素不会在此时提拔为相。 
              摆明就是来扯谢相后腿的。 
              如果谢相真为陛下所幸,怎会如此待他呢? 
              有人这么说,大多数人也这么说,政事堂里的紫袍高官脸上暧昧神情流转,在这样的气氛里,那人依然微笑…… 
              只是稍后几日,一直跟在那人身边打点的内廷内侍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人是谢相自家带来的随从。 
              是否这代表一种异变的前兆,任何细微的变化,都可能代表一场大风暴的来临,朝廷里的气氛就如六月的天气变幻莫测,人们窃语着。 
              薛开远在这样的气氛里注意起谢默。 
              这个人的言行举止让他不止一次感到迷惑…… 
              听说这人俸禄经常不保,因为睡过头错过早朝而被罚俸禄乃是家常便饭,可每当政事堂召开群相国事会议,这位中书令到得最早。 
              而他也离去的最晚,每次轮到他执笔定策,总是资料查得最多,一字一句推敲最许久。 
              他为执笔宰相,便是这帮眷写小吏最忙最累的时候。 
              很多人都抱怨,薛开远也是,虽然下头的抱怨上达不了天听,心头诅咒却也免不了…… 
              想谢相下台的人不少,政事堂中群相尤其为是。 
              倘若谢默失去了皇帝的庇佑,以他这么年轻的资历,很快就会被人排挤出去。 
              冷眼旁观,薛开远以为谢默离去的时日已不远。 
              年年岁岁,宦海浮沉,际遇有时看去就象四季轮转,每季都有花开花谢。在这样的日子里,今年京城的牡丹,如同以往一样盛开。 
              每岁三月望日,是京城的牡丹节,百姓街上看牡丹,车马如龙人如簇,禁内宰相过东省看牡丹,三省官随同赴宴,三公三师列席。 
              该是全京城百姓盛大狂欢的事,可今日热闹不属他,谁让这天正好他值夜。同僚们与家人同欢一晚,相国们与重臣共乐今宵,独他一人守着寂静的政事堂,薛开远闲来无事,拿了卷写牡丹的文章看,也算是应景。 

              四围都静悄悄的,他掩卷,遥想大慈恩寺元果院中的牡丹,那被百姓们奉为花王的芳姿。 
              如今月上中天,街上许是花色如雪灯如昼,漫天焰火在夜空中漾出流光点点,而偌大一个政事堂里里外外除却来来往往的巡视卫兵,便只有他。 
              有些寂寞…… 
              凝神间,忽儿门口传来声响,回眸,又一惊。 
              “谢相,怎么……” 
              后面的话非是悄悄咽了回去,而是吃惊的说不出话来,文弱如斯的人怀里居然抱着一大盆的牡丹。 
              谢默微笑,如同往素,今日的语气却更亲切了。 
              “来来来,把这盆花接过去,虽是下了肩舆才抱这盆牡丹进门来,可这分量不轻,倒觉得有些吃力……” 
              挨近他,轻浅的呼吸扑面而来,有淡淡的酒气。 
              原来是喝酒了,难怪看上去有那么一点不一样,倒不奇怪这人为何出现在这里,晚上除了他,谢默也是值夜宰相。 
              “谢相饮酒了?” 
              接了牡丹,他问,被问话的人侧着头瞅了他半晌,眉头一蹙,突然便笑开来,意外的孩子气。 
              “不多,不多,才三杯……清酒三杯我还捱得住!”他看了看自己的衣摆,又皱眉。“呀呀,衣服被泥土弄脏了,里面热水应该备好了吧……。吾要洗澡……奇怪,浴堂方向在哪里?” 

              笑容可掬,说话尚有条理,可真没醉吗? 
              浴堂的牌子就在他右边悬着,居然也不见,就算看不见也总不至于连方向都分不清楚,分明醉了。这牡丹又从何而来? 
              薛开远打量着眼前的人,不觉犹疑。 
              说话颠三倒四的,面颊也染上了红晕,蓝色的眼睛晶亮,可也迷糊得紧。 
              “热水预备着呢,您往右走便是浴堂……相爷,这牡丹哪来的?又该怎么处置?” 
              历年宰相看牡丹,誉为大雅之事,可也没听说有哪位把牡丹抱回来的。是以,他有此一问。 
              “偷来的。” 
              耳边轻轻拂过这一句,他吓了一跳,猛地抬头,那人却是扶住一边的阑干,笑得开怀。 
              被耍了! 
              “谢相!!” 
              语气沉了几分,瞪了眼前人半晌,眼前人却是不以为意的摆手,就往里面走。 
              “莫气莫气,这盆花是我要来的,今天可是牡丹节呢……大家都赏花,就你一个人看不到牡丹,那多没意思啊……” 
              凌乱的语句,含含糊糊的话语,瞧着谢默摇摇晃晃进去,他听得却是一怔。 
              好半晌,才发觉自己竟是出了神,仰头之际,只见漫天星辰闪亮,月夜清辉笼罩,院落里的草木都多了一层淡淡的光华,而怀中牡丹怒放,满枝的含露凝芳醉人眼。 

              今年的牡丹不比往年更盛,这盆牡丹瞧去却分外顺眼,为得是什么缘故? 
              政事堂内已是灯火通明,想来那人已洗好了澡,正欲把牡丹搬进去,背后传来脚步声声。 
              回了头,瞟见赤黄衣角,薛开远大惊。 
              这人…… 
              居然会是他? 
              虽未见过此人,但跟在他身边的银发内侍面容错不了,这人的服饰装束错不了,惶恐地放下牡丹伏地欲叩首为礼,那人却微笑着朝他摇头。 
              “他可在里面?” 
              惊讶于那样柔和的语气,也只是点头。 
              “可是喝了许多酒?” 
              语气略微带了点不悦,柔和陡然变成威严,薛开远开口,却发现自己的声音在抖。 
              “不,不多……” 
              来人象是松了口气,再度微笑。 
              “那就好,总算这回没把朕的话当成耳旁风去。你怎么出来了?” 
              诧异的语气里满是轻轻笑意,薛开远眼角余光看见来人,又一惊。 
              惊奇于那人脸上全然放松的笑。 
              说是这二人情已衰,可如今一看,似乎完全不是这么回事,他迷惑地想着,丝毫没有头绪,只听得那二人对话,声声入耳。 
              “你怎么来了?” 
              “来看你啊,有没有喝多了,又让朕担心……” 
              调笑,地面上映出赤黄人影亲昵搀住紫袍人的举动。 
              “我哪里这么没分寸,倒是你,今晚没事做吗?这么明目张胆过来,也不怕别人看见说闲话?” 
              “有什么人看见,大多数的人都去看牡丹了,就算看见也不怕,朕是皇帝,管他那么多呢……你这家伙,今晚有没有受气……杜素新进政事堂,肯定给你下马威好树立他自己的威信,朕可有说错?” 

              看不见神情,听这话,陛下象是在笑,听话的人却出乎意料,丝毫不气恼,还洋洋得意。 
              “有是有,可我哪里是吃素的,他出招,我拆招,他能从我这儿占去什么便宜。你既然知道这样,为何还一定要把他扯进来与我作对?” 
              投射在地上相拥的影子显示二人间的亲密,天子似乎对情人的生气感到有趣。 
              “君阳啊,你知道三足鼎立是最稳固的器物铸造形式吗?如今宰相九人,出身大士族者三人,鲜卑裔三人,进士出身者三人,正分三派,形成三足鼎立之势。朝中势力均分于此,任何一方只要有轻举妄动,都会遭到另外两派压制,省了朕不少事,不是挺好的吗?况且有杜素作掩护,你的日子也好过些,他出身贫寒,你出身士族,环境不同,个性上他比你来得急,得罪人也比你来得快,有他作为幌子,你正可以好好看看朝中形势分布,还有各位宰相的缺点和优点,再想应对,莫说你不懂,你生气的不过是朕利用杜素而已。” 

              谢默沉默半晌,才道。 
              “这样做法,他也可怜了些。再说我并不属于士族那派,你和我说过,怎么,现在想法变了?” 
              天子不以为然。 
              “可怜什么,在朝中本来就要靠自己活下去,这个尔虞我诈的世界,哪有只想得到,没有付出的道理。他想得到的,朕给他,如何保住自己的地位,那是他自己的事,假如没有这个能力,朕又何须保他,宰相位置上不需要尸位素餐的人。再者你直属于朕,不属于朝中任何一个派系,这点永远也不会改变……和任何一方太接近都有危险,三足鼎立虽是最稳固的,可这并不能够保证三足自身不变,再坚固的材料时日久了也会出现裂纹,这便是朕的想法……” 

              “可是我并不需要你的保护?” 
              不服气,谢默的声音大了起来。 
              “呵呵,朕可不是在保护你,你若是无法自保,朕给你创造再好的条件又有何用?朕虽然对你偏心了点,但你同时也是朕最好的试金石,可以测出朝臣们细微的动向……那些只晓得溜须拍马的家伙已大多露出了马脚,这是非常公平的事,朕同时也有所得,所以,不必感到亏欠。” 

              带笑的声音,地上的纠缠着的一个影子挣扎了好一会,最后还是乖乖偎进另外一个影子怀里。 
              薛开远静静地看着地上影子,看着那对在谣言中显得很不堪的人影,在他的眼前,却象两个纯真的孩子。 
              不觉耻,也不觉得龌龊,与人们通常以为的情欲纠结不同,这二人相处,如此平静而温存。 
              连那个天天微笑的男子,在同样微笑的情人面前也显得不同。 
              他突然变得活泼了许多。 
              也安静了许多。 
              好半晌四围都是静悄悄地,天子带来的银发内侍拉着他悄悄地退到了一旁,远远,薛开远看见那两个该算是情人的男子坐在一起的身影。 
              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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