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怡敷衍地笑了笑，“是吗？”
“……”
妈妈现在的态度与刚见到徐敬南的时候太不一样了，姜微连吃饭的胃口都没了，一边看看妈妈的眼色，一边又为难地看看徐敬南。
果然，她就知道会出现这样严肃又低落的场面。可是……妈妈分明说过了，即使她对徐敬南不是非常满意，还是会支持她的选择，为什么还对徐敬南这么冷淡呢？
“妈……”姜微纠结了许久，忍不住想为徐敬南争辩几句，却被他轻轻扯住了胳膊，他微微示意她不要开口。
方怡只当作没看见他们之间的小动作，“怎么了？”
“……没什么。”姜微闷闷地回答，然后垂头扒饭。
她觉得挺对不起徐敬南的。
最初感受到他的心意，她就选择逃离，将两人之间的距离越拉越远。他那么高傲的人，被她无视了一次又一次，却甘愿为了她放低姿态，一步步走入她的心。
她自卑，他就揭开自己的伤疤，让她明白就算她执着地认为他们是两个世界的人，他也能为了她走下神坛。他让她逐渐明白自己的价值，她没有什么好自卑的，她配得上他的喜欢。
如今，她终于放下枷锁，勇敢地接受他，却在妈妈这里遇到了阻碍。她甚至再次开始怀疑他们究竟该不该走到一起，就像妈妈说的那样，以后这条路也许会很艰难，她是不是能支撑下去？
然而，她希望妈妈也能给她一点勇气，支持她的爱情，哪怕这份爱情超出了妈妈的接受能力。
她第一次见到徐敬南小心翼翼的样子，几乎可以称得上讨好，却被妈妈冷脸相对，而她根本不能为他做什么。
饭后，方怡突然让姜微和姜萧去楼下的水果店买些水果回来。她这一举措分明是故意支开这对姐弟，有话要和徐敬南说。
姜微立刻警觉道：“萧萧一个人去就可以了。”
姜萧不依，“姐姐或者姐夫跟我一起去我才去。”
“这么晚了，你放心让你弟弟一个人过马路吗？”
“那我们三个一起去。”姜微挽上徐敬南的胳膊，她害怕，害怕妈妈会对他说出难听的话，而他肯定不会反驳的，他不该受到这样的待遇。他那么好，不值得因为她而降低身份。
徐敬南倒是不甚在意，轻轻拍了拍她的手，“去吧。”
姜微垂着脑袋，下巴都低了下去，一紧张就会习惯性地咬唇。离开时，她还一步一回头，生怕徐敬南会遭什么委屈似的。
******
方怡给徐敬南倒了杯茶，坐到另一边的沙发上，才缓缓开口：“微微看上去很喜欢你。”
这么多年，能够让徐敬东紧张的对象和场合几乎是屈指可数，即使面对他自己的父亲和处处找茬的景澜，他都从不低头。然而，他此刻面对的人，是微微的母亲，她的家人对于他来说，也是最值得尊重的长辈。
“其实是我更喜欢她。”
方怡点了点头，似乎对这个回答还算满意。
“你也看得出来，我们只是普通人家，说难听一点，还是单亲家庭，陆征是你的表哥，那你的家境……”
“如果微微算是单亲家庭的话，我又何尝不是呢？更何况比起我来，她要更加幸福。”
徐敬南知道方怡的所有顾虑，这些都是人之常情，若是将来家里突然来了个自称是他女儿男朋友的陌生男人，或许他会更加严厉。
听完他以最平常的语气讲述自己的家庭与过去，方怡竟会觉得有点同情，像是对后辈的心疼。
“比起微微，你大了十岁。”
“年龄这一点是我再怎么努力也无法改变的，我不能说我比所有年轻人都有优势，但是就我自己而言，正因为有了十年的差异，现在的我更加稳重，能够以自己的能力去保护她，不受任何伤害，包括来自我家庭的压力。”
其实，方怡不是刻意对他摆脸色，无论她对徐敬南是什么看法，他都已经是女儿认定的人。只是，在很多事情没确定之前，对他这个人还没有了解之前，她不能表现得太过热情，像是女儿高攀了他一样，那样会让微微的地位越来越低。
“我还有一件事想要了解。”
“您说。”
“微微说，她与前男友分手之后，才和你在一起了，是不是她受了什么委屈？我这话的意思不是说你是她失恋下的选择，而是想了解我的女儿在我不知道的情况下是不是受过伤害。”
微微匆匆略过的一句话，却在方怡心里烙下印记，年前她和前男友还好好的，几个月就变了，还交了新的男朋友，为什么？如果可以开口，微微绝对不会不告诉她一声，就那么悄无声息分了手，期间通过那么多次电话，她连提都没提过。
提到韩叙，徐敬南的眉眼间闪过不易察觉的厉色，那个人渣做出来的事，即使让他讲述都觉得掉价，那些事，那些伤害，怎么能让微微的母亲知道？
她的女儿因为出身被自己的初恋男友嫌弃，没有其他任何原因，纯粹因为家庭。这样的理由，怎么能让母亲知道？
“您多虑了，微微和他只是相处了一阵子之后发现两人性格不合而已。”
“真的？”
“嗯。”
方怡心中的石头这才彻底落下，“微微这几年吃了不少苦，明明是最该享受、最该任性的年纪，却因为家庭的压力变得比一般女孩都要沉稳，我希望你以后能多照顾着她，多包容她，不要让她感觉到心累。”
“我会的。”
“刚才对你的态度不太好，这一点我很抱歉，希望你能理解一个母亲的心。”
“您严重了。”
******
“姐，你干嘛走那么快？”姐姐几乎是跑进电梯，姜萧什么都不知道，还以为姐姐是要和他比赛谁跑得快。
“快点啦！”
姜微觉得每一秒钟都过得无比漫长，只想快点回到家，也不知道妈妈都和他说了些什么，也不知道他能不能应付。
他们进了家门，方怡接过微微手中的水果，笑着调侃：“你动作倒是挺快的。”
“……”妈妈脸上挂的是笑容？什么情况？
徐敬南笑着，什么也没说，只是示意她放心。
方怡切好水果端到茶几上，姜微慢慢才发现，他们竟然能边吃水果边能聊起她小时候的糗事……
姜萧不甘心地插了句：“妈妈，你也给姐夫讲讲我小时候的事嘛。”
“你小时候？你现在也没多大。”
只有姜微一脸茫然，虽然不知道他们都谈了些什么，但是能看得出来，妈妈真心接受了徐敬南。也是，她担心什么呢？他是无所不能的徐敬南，又怎么会应付不了呢？
徐敬南要离开的时候，方怡还特地吩咐微微将他送到楼下。
姜微与徐敬南牵着手，脑袋也靠在他的肩膀上，她还是好奇地不得了，“我妈妈到底都和你聊了些什么？”
“随便聊聊。”
“我不信。”
“微微。”徐敬南忽然喊了他一声。
“嗯？”
“你很幸福。”即使失去了父亲，你依然很幸福，即使这幸福减为了从前一半也没关系，因为我会将另一半补上，并且尽我所能给你更多。
“我知道。”
☆、第56章
徐敬东仿佛听到了什么声音，才强忍着疲惫不情愿地睁开眼睛，他以为时间已经是夜晚，然而窗外还是白亮亮的一片。
最近他的状态总是这样；逼着自己一直保持清醒，直到双眼连睁不开的力气都没有，他才会迷迷糊糊睡过去。入睡通常是凌晨四五点；再醒来是下午一两点。
这段时间；他对“空虚”这两个字理解得非常透彻。下午睁开眼；感觉到肚子饿就叫外卖，规律的一日三餐变成了一日一餐。吃完了；他就在公寓里转一转，这里看看，那里看看，发发呆；一下午的时间不知不觉就慢慢流逝了。
到了晚上十一、十二点；他就重新躺回床上；却不会睡，失眠、睡不着。
徐敬东的手机里；连一张苏辰的照片都没有。除了主卧墙上的婚纱照；他竟然再也找不到两人的合照，属于他们的回忆真的那么少吗？
他躺在床尾，单手撑着头，抬眸仰视那张婚纱照。红色幕布的单调背景，苏辰身着洁白的婚纱，笑得一脸灿烂，而他明显一脸僵硬。
结婚的时候，苏辰提出要去室外拍一套浪漫的主题婚纱照，却被他以工作太忙，腾不出时间为由拒绝了，走走形式拍了套照片，就算了事。
他将结婚看作是任务，敷衍了事，也难怪会落的如今的下场。
徐敬东最看重时间，对于一个商人而言，一分一秒，都弥足珍贵。而他目前的所作所为，是荒废，是堕落。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等什么，也许是等一个宣判，也许是在等一个赎罪的机会。
他唯一能找到的、与苏辰相关的真实记忆，不过是那么寥寥几句的聊天记录。
“老公，今天晚上回来吃饭吗？”
“应酬。”
“那我在家等你。”
午夜十二点，他还没有回家。
“老公，生日快乐。”这条短信还附着一张图片，是她为他准备的生日蛋糕。
可是，他回复了什么？
“我不吃甜食。”
徐敬东看着这段对话，竟然会觉得好笑。扯着嘴角笑着笑着，心里却越来越难受。这些回忆对他而言更是一种凌迟，然而也是他仅存的那么一点点证明她存在过的痕迹。
他们之间就连只言片语都是那么冷淡凉薄，他怎么还会幻想苏辰能够原谅他？
******
徐敬东勉强撑着身子起床，日夜颠倒的作息，令他感觉到头部隐隐作痛。已经记不清这是苏辰离开的第几天，在他找不到她以后，他每天的生活都是如此，浑浑噩噩，醉生梦死。
走出主卧，他却直觉哪里不对劲，他是真的听到了什么声音。出现幻听不是第一次了，却从来没有这么真实过。
循声走到客厅，他看到了弯着腰收拾什么的苏辰。
“你……你回来了。”
再见她，竟恍如隔世，他分明无数次想象过，如果她还愿意回来，如果她还愿意给他一次机会……却在真正面对时，语塞到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苏辰听到他的声音，背脊一僵，却没有回应。回来？她并不是回来。
“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叫醒我？”
她这才淡淡出声：“我不知道你在。”
她确实不知道他在，现在是上班时间，她以为他在公司。说完才转过身，却在对上他视线的时候，眼底闪过明显的震惊。
徐敬东最注重的是自己的形象，清爽整洁，严格自律。然而眼前的他，发型微乱，胡渣邋遢，眼里泛着淡淡的红血丝，非常颓废。
“最近工作很忙吗？”意识到自己将这句话问出口，苏辰才开始后悔，事到如今，为什么她还会反射性地关心他？从今以后，他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对于她下意识的关心，徐敬东却没有感觉到一丝安慰。在她看来，她的离开不会对他的生活造成一丁点的影响吗？她离开了，他还能安心沉湎在工作中，甚至为了工作把自己弄成这副行尸走肉的样子？
“工作我交给其他人了。”
“哦。”苏辰敷衍地应了一声，不想去思考其中的含义。
她从包里将准备好的文件取出来放到茶几上，即使早就演练过无数遍，双手却还是带着几分颤抖，不再看他一眼，她的视线只是茫然地看向某一处，嘴里一字一句念道：“既然你在，也好，把离婚协议书签了吧。”
如果仔细听的话，她的声音是轻颤着的，连嘴角都僵着。
离婚协议书……她真的做得出来。
徐敬东握紧了拳，极力克制心底不断翻涌的怒意，大步向前，将所谓的离婚协议书翻开。条款清晰分明，她连他的一分资产都不要，“苏辰”两个字，落在他最不愿意看到的签名处。
他抬手将离婚协议书扔到地上，声色嘶哑，“谁说我会和你离婚？”
相较于他的过激反应，苏辰反而无动于衷，依旧是一副寡淡的神色，仿佛什么都再也激不起她的情绪。
“这不也是你所期望的结果吗？”
她太累了，不想再与他争吵。彼此都明白这段婚姻已经穷途末路，为什么连分别都不能平心静气？他不同意离婚？怎么可能？但凡他有一丝不想离婚的想法，他们都不至于会落得现在的局面。
“我期望的结果？”徐敬东像是听到了最可笑的笑话，呵呵地笑出声，几乎是嘶吼出来：“我从来都不希望和你离婚！”
他是真的从来都没有想过离婚，在他最纠结，不知道究竟该怎么与她相处的时候，他曾经满怀负罪感地祈祷，请再多给他一些时间，等他适应，等他转变，到那时候，他会倾尽所有对她好。
然而，一切都太迟了，她不想再给他机会了。
他的嘶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