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深日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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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深日暖- 第10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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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杯倒的量,一个个的敬过来,竟还摇摇晃晃站着,红涨着一张脸,还摆手:“没醉没醉,喜酒哪能喝醉人。”
  茂哥儿早就困了,下巴搁在蓉姐儿肩膀上,流了一襟的口水,蓉姐儿也没心思在席上玩闹,假借了换衣服的由头,抱了茂哥儿回房去了,那几家的夫人还说一句:“这个姐儿倒真是疼弟弟呢。”
  抱了他在屋里,才放到床上,他又一骨碌坐了起来,刚才睡得脸都扁了,这会儿打个哈欠又淘起来,大白知道今儿院子里头人多,老实伏在罗流床上,压了两只爪子不动,茂哥儿一来,它就立起来了。
  蓉姐儿走过去逗逗弟弟,又摸摸大白,心里想着徐小郎,羞得很了,一把把大白抱到怀里,兜了它转圈圈,蓉姐儿这说喜就乐的性子,几个丫头都熟了。
  大白却遭了央,在怀里喵喵直叫,蓉姐儿一停下,只看见它摇着脑袋,从怀里跃出去想蹦到床榻上,失了准备挂在褥子上,爪子使力勾住,那绸子叫勾出六道花来。
  蓉姐儿吐吐舌头,赶紧躲到帐子里头换衣裳,上衫一脱便看见手腕上露了痕迹,红衫儿上的珍珠扣怎么都扣不上,甘露瞧着笑一声:“姐儿是抱哥儿抱得累了,我来罢。”
  只蓉姐儿知道,她那腕子上头有道红印子,急急拿袖遮了去,想着徐小郎又皱眉头又抿嘴儿,原来他看着清清瘦瘦的,力气倒大,她怎么挣,他都不放手,还拿手指头摩挲她的手背。
  那一块只觉得又软又烫,跟别处俱不相干似的,独这一块碰不得,一碰就烫在心上,蓉姐儿换了外罩衣裳,下边自然也要换一条银条纱的裙子,抿过头发,在屋子里怎么也坐不住,又住席上去。
  男席女席隔开两边,都是对着水摆的,请了一班小戏唱曲儿,咿咿呀呀唱甚姹紫嫣红开遍,徐小郎隔了水还在寻蓉姐儿的影子,一片倒影红绿黄紫,他看那抹正红立起来转出去,不多时又回来,料得她是去换衫子,有意站起来装作更衣往院子里去。
  隔了院儿走到角门,两个在那酴醚架子下遇着了,蓉姐儿身后跟着两个丫头,想说话也不能,她一双眼儿直睨着徐小郎,眼睛碰一碰,想到手腕上的红印子,嗔了他一眼,又各自移开去。
  徐礼吃这一眼,也不知道她是不是真恼了,在那花架子下来来回回几趟,怔怔坐在凉石墩上头发呆,还巴着能见一见她,一声声唱词隐约飘进耳里,莺声呖呖溜的圆,耳边听着烟丝醉软,只觉得□□哪有她嘴边那一点点笑意醉人,真个是牡丹再好,也占不得先。
  那一眼,又喜人又磨人,徐礼一路骑在马上还只当自个儿在发梦,沿街两旁的红灯笼红的糊成一片,他听不清楚也看不清楚,只觉得红红火火,像那手掌手上那一点点痒意,从皮到骨,顺着筋往上爬,越是攥着手想抓住着痒,就越是往骨头里钻,从掌心一直痒到心口。
  初时她慌得动都不敢动一下,连眼睛都不敢看过来,有一点声响就急着把手抽回去,是他稳稳的握着,一点也不放松。
  等在他掌手里呆久了,她也敢看他了,还敢拿指甲勾他的手心,又软又细,腕子上约是擦了茉莉粉,染得他袖子上也沾上香气,熏得的晕晕的,像喝了酒。
  如今才知道陶然是个什么滋味,陶然有了,逍遥却还不及,若能把她娶回家里,不独握了手,还能搂了肩,抱了腰,才真个是逍遥呢。
  有几舍房屋,开半亩方塘,种一池荷花,闻三秋桂子,便同那日一般,这回不隔着窗不隔着墙,搂在怀里,让她坐在身上,看着娇娇的,定跟小猫儿似的闹。
  就是她看水浒,也没甚不好,小镇子里却没那许多规矩,往后还能带她去茶楼听说书,到戏台子下边看戏,给她买糖豆子吃,她那个性子,怕是不爱那些个西厢牡丹,那就带了她看金猴降妖。
  徐小郎一路走一路笑,嘴角就没抚平过,既知道她也有意,下了马就跟着吴老爷去了书房,吴大舅正猜测这个外甥要说甚,就看见他深深作了个揖:“舅舅,我想娶王家姐儿。”


☆、第122章 徐小郎谋心算嫁,吴老爷请君入瓮

  吴老爷不意外甥会来寻他,也没料到他竟是打定了主意,吃了一惊,看看外甥袖手直立,抬头望他,一双眼睛不避不让的瞧过来,心头感慨,自己那个儿子在外头晃晃荡荡且还未成人的模样,妹妹的儿子倒长成了。
  他抻开袍子坐到椅上,小厮上了盅茶,也不急着答他,拿起来喝了一口,才笑一笑道:“哦?王家同徐家,不说云泥天壤,也隔得不近,你的婚事,由你父亲作主也还罢了,他那双耳朵有什么办不成,既是你祖父作主,你说想娶王家姐儿,又有几分把握?”
  “若舅舅点头,便有九分。”徐礼想的却别个都不相同,祖母与祖父当日怎么定下亲娘吴氏给
  徐三老爷的,今日就会为他定下蓉姐儿。
  娶亲娘进门不过为着徐三老爷在徐家最是势弱,便是往后分家,归到他头上的东西除了祖母的私房能多得一些,还有甚个事物,若再娶那小官家女儿,还要赖两个哥哥提携才得过活。
  父母总想一碗水端得平,大儿二儿官场得意,可小儿子靠着两个哥哥才坐到五品官,还多少年都不曾往上动一动。
  知子莫若父,徐老太爷知道小儿子这性子是扳不回来了,跟着一班酸儒能做得什么大官,只会空谈些风花雪月,实干一点也无,便是疏通上去了,也做不长久。
  徐老太爷这才给小儿子定下吴氏,便是他一辈子只做到五六品的官儿,只在清水衙门里头要混也不打紧。家财丰厚,田地富饶,还有甚过不下去的。
  一个五品官的年俸才只多少,徐三老爷又是个慕名士谈风流的人,一针一线沾个“古”字都肯掷千金,一瓶好酒不论,酒器倒比酒贵出几倍,什么白玉杯金酒樽在他眼里俱是俗物,越是古的越肯花钱。再有那扇子,分什么紫竹骨的,玉骨的,扇面又分花鸟山水,什么骨配什么面,便是扇子家里都收了一匣子。
  徐三老爷又无田舍又无房产,拿着月俸银俩再加公中给的银子还不够花,只要缺了钱,就伸手跟吴氏要。
  伸手日子过惯了,自家铜钱不沾手不知柴米贵,哪里知道吴氏支撑一门有多艰辛,那些个嫁妆单子上罗列着,却寻不回来的事物,有一多半是用在徐三老爷身上。
  徐礼知道,吴氏走了,祖父跟祖母两个却比父亲要更痛惜,嫁妆还了回去不说,还得为了小儿子再谋一门亲事。
  这回讨进门的张氏,父家不过是散官,名头好听,实权半点也无,又没个得力的兄弟帮衬,嫁妆箱子勉勉强强才有个十二抬,里头一多半是葛布,往后还要生儿育女,迎娶出嫁多的是花钱的地方。
  父亲房里那些妾比大房二房加起来都多,日日山珍海味绫罗绸缎,这些吃的用的,没了吴氏讨腰包,不是从公中出,便是由当家的徐大夫人贴补出来,年深日久,生些怨怼也是人之常情。
  父母在时,不能分家,可徐老太爷跟徐老太太两个就能活百岁不成?便是徐大老爷徐二老爷两个当哥哥的愿意养活弟弟一家,两个伯母难道不为自家打算。
  还有张氏,她嫁妆单子堪堪列满三张纸,不说跟吴氏比,便是跟两个妯娌相比也太薄,没有铺子田地,手上花用的都是死钱,只会一日比一日少,哪会还多出来。
  单是新纳进门的赵仙仙,便比张氏还要花费的甚,这次徐礼回家,徐三老爷又纳了一个进来,却是朋友相赠,两个女人不知好歹,攀比起吃穿来,便是张氏不撵了干净,两个伯母也要出手。
  若是舅家开口捎带提一句,肯让外甥娶一个带财的姑娘进门,两个伯母连同张氏怕没有不愿意的,祖父祖母心里再不舒服,也得想着三房往后的日子怎么过。
  吴老爷看着外甥面上带笑,知他说这九分是确有其数的,搁下茶盏卷起袖子来,笑眯眯的问:“哪九分?”
  徐礼深深作了个揖:“舅舅若肯相帮,家中如今还未曾有人提过亲事,舅舅只须上门跟祖父商讨一二,此事便有一分。”祖父既有这个意思,自然要跟徐老太太商量,大伯母二伯母便不会不知。
  “若有舅姆相帮,此事便有二分。”请吴夫人开个宴,徐石两家俱在应邀之列,这回便只请官家小娘子来,蓉姐儿自是当中最富贵的一个。
  到时自有大伯母会跟祖母开口,张氏也绝不会有异议,再是继儿媳妇,也是儿媳妇,进了门总要孝敬她,这边两个想要抛开三房,那边一个又想着借势蓉姐儿,蓉姐儿只怕比那些官家小娘子吃香的多。
  “宴成了,这事便有五分。”只把这饼画的圆些,大些,大伯母二伯母两个能在祖父祖母面前把这五分做到七分,再有三分,便是王家。
  “若王家肯了,这事便有九分。”九分实是他说得少了,还有一分,便是蓉姐儿,很该寻个机会,问她愿不愿意,徐礼想着她那娇俏俏的一嗔,耳廓又红起来,哪里还有半分侃侃而谈的样子。
  吴老爷自个儿的儿子是个没脸没皮的,到了外甥这里实是拿他当儿子看的,见他面上飞红,有心逗一逗:“天下好女子这样多,你怎知往后没有比王家姐儿更好的?”
  “自然没有再好的。”徐礼想也未想,冲口而出,骤然抬头,才知是舅舅逗他,咳嗽一声又作个揖:“还请舅舅,请舅舅……”那后头的话却怎么也说不上来了。
  这法子说来也容易,不过是踩着人心,大房二房自家都有两个儿子要出仕,哪管徐礼往后做什么官,只把眼前的事混过去便罢,那徐老太爷老太太两个也不过想着先把小儿子一家扶起来,倒真跟外甥算的一样,这事看着难,细论一论也有□□分。
  吴老爷点点头,正色道:“你可明白,王家仕途上却与你无益。”吴老爷言中未尽之意,便是叫外甥不要后悔。
  徐礼神色一黯:“舅舅是怕,我重蹈父亲的覆辙。”吴氏初进门时,好花好稻争如天作之合,他缺银子,而吴氏最多的就是银子,可后来,他知道家里金银满仓了,便嫌弃起妻子不会写诗作画了。
  “今日开口,便没有这个往后了。”徐礼说完又作一揖,他拿蓉姐儿的家财算人心,却从未曾想过要叫她拿出来贴补家用,等她进了门,便带了她去任上。
  吴老爷摆摆手:“你既定了主意,我自然帮衬,明儿,就往你祖爷跟前起一遭。”
  吴老爷烫了脚上床,心里还在算盘着怎么开口,吴夫人通过头发坐在床沿:“礼哥儿寻你说了这么会子话,说了些甚?”
  “他想求娶王家姐儿。”吴老爷一句话,吴夫人差点儿把脚盆踢翻,丫头急急进来收拾,她只扭了身问:“他真个这样说了?”她知道徐礼的脾气,又加了一句:“你应了?”
  “我再不答应,他那腰只要怕要折了。”吴老爷长长出了一口气:“咱们那个儿子长他多少岁,也没礼哥儿半分有主意。”说着翻过身来,把徐礼的主意分说一回:“这个孩子,看着不声不响,却看得这样清楚,桩桩件件都打算好了,我再不伸这个手,往后要怎么见他娘。”
  吴夫人蹙了眉:“既应了,那家的姐儿也没甚个不好的,他心里肯,这两个才作得一双,罢了,我预备着摆宴吧。”
  秀娘才歇下几日,就接着了吴家的帖子,蓉姐儿下了学回来,一进门就瞧见了,看见是吴家送来的,扫了一眼,伸手从碟子里拿了石榴,剖开两半把里头的籽剥到碟子里。
  剥了半个才作不经意的问道:“怎么吴家又要开宴了?这回做甚,又吃螃蟹么?”说着把小碟子送到秀娘手边,眨巴了一双眼儿看着秀娘。
  “说是重阳节,请咱们去吃花糕,这回子去的全是官家,咱们还没去过全是官家的宴呢。”便是这才不好推,王四郎那里也说不过去,她去了不过是敬陪末座的,那些个官太太说话,她就接上两句,若是抹牌便输上两把。
  横竖是个陪客,可这个陪客也不是那样好当的,秀娘不喜抹牌,可只要上了桌,她定是最大的赢家,有意送钱去的,却是怎么抹都一把好牌,想输也难。
  她哪里有这个脑筋跟人算计牌面儿,胡乱打出些去,也一样是赢,回回带了一袋子钱去的,又带了一袋子钱回来,比去时还更重些。
  “去嘛,重阳节就要簪菊花,插艾草,既是官家都去,庄家定也要去的,我们两个一道玩。”蓉姐儿磨了秀娘:“我想去呢,他家院子好有意思。”
  吴家有个假山石林,里头弯弯绕绕便似捉迷藏一般,上回子去因是晚上只远远看过,这回是白日里去的,往园子里逛一逛,若是他也在,碰见了,看一眼也好。
  “小缠人精,你往后出了门子,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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