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深日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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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深日暖- 第1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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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来,把手交给沈大郎。
  沈大郎牵了外甥,一路走一路同他说:“大黄才养了小狗,你要慢慢把手给它闻过了,才能摸小狗。”茂哥儿怯生生的:“不闻,就咬我啦?”
  “大黄当了姆妈,小狗就是它的宝宝。”兰娘看着丈夫一路走一路哄孩子,扯扯嘴角笑起来,心里有点酸又有点苦,丈夫实是想要个男娃娃的。
  蓉姐儿早早过去拉了姐姐的手,她没回来的时候,妍姐儿吃醋,等她一回来,妍姐儿哪里还记得,不住的打量她,看见她一身云锦,身上穿着六幅裙子,腰封也不是泺水花样,一叠声的问她:“跟我到屋里去,我给你刺了幅白猫图呢。”
  蓉姐儿听见猫儿就跌脚:“呀,大白呢。”大白猫在舱里睡觉,下船的时候专有丫头抱它,甘露站上来:“姐儿还忧心它,还没靠岸边就跳上来了,这会子不知跑哪儿玩去了。”
  此地是大白旧家,倒不怕它跑脱了,蓉姐儿心中一定,两个牵了手才走到后院,就听见猫儿打架的声音,凑过去一看,两只大白猫儿你一爪子我一爪子的飞到扑去。
  蓉姐儿绕着廊下走,下人们都聚起来瞧热闹,小白自小就霸道爱欺负大白的,蓉姐儿怕大白吃亏,可两只猫儿在檐上,谁也帮不得手,她顺手指了一个:“有长竹竿子没有!”
  小白在沈家养得膘肥体壮,毛色油亮,它知道往厨房里去找吃的,泺水的鱼又卖得贱,小鱼儿捞上来,它连头尾都不肯吃,专吃中间这段肉,又爱吃鲜鱼籽儿,吃完了就去沈老爹那儿撒娇,翻了肚皮又要摸又要揉,哪里是大白的对手。
  大白斗过雁唬过鸭,上前一爪子就半跳着往后退,卷了尾巴冲小白龇牙,不一会儿小白就叫它给挠了,下人拿了长竹竿过来,分开两只猫儿,蓉姐儿立在院里不住的叫,大白跳下来,翘着尾巴踩在青砖上,小白却喵呜喵呜。
  蓉姐儿抱了大白就轻拍它的头,不肯放它下地,一路抱着它进了妍姐儿的屋子,那幅白猫滚绣球的座屏正摆在几案上,蓉姐儿还没拿过来细瞧,大白就又炸着毛,一爪子把座屏推倒,它还当这里头的猫儿是才刚打架的小白呢。
  前边潘氏已经把秀娘带到收拾好的屋子里去,拉了她坐在床沿,问她:“茂哥儿都这样大了,你就没想着再养活一个?多子多福才是福气,你看看你嫂嫂,一句都说不得,也就是吃着咱们大郎老实,换了别个早把她休回家去了。”
  孙兰娘把着丝坊,潘氏倒是想管事,一来插不进手去,二来她也不懂生意事,交给儿媳妇心里总不大乐意,又不好跟别个说,小女儿一家来就寻着了主心骨:“你叫她打理也是好事儿,可你那些个姑子,往常碰见了,哪个嘴里说过好听话,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活似我们一家吃了用了她们的,你可没瞧见,上回才叫我一顿抢白,有这挑捡别个的心思,还不如关上门生儿子,咸吃萝卜淡操心,也不怕溜鸟扯着蛋!”
  秀娘原来嫌潘氏烦,这会儿越听越笑,她在外头哪里能听见这话,拍潘氏的手:“娘,别理她们,我如今有了茂哥儿,哪个还敢在我面前硬气。”
  潘氏一听这话就点头:“可不,我为甚在你爹跟前硬,头一个就是儿子嘛。”她得意洋洋摇摇脑袋,又一把拉住女儿:“你同我说说,妞妞订亲的那是个什么人家呀,听说已经是个秀才了。”
  秀娘这回脸上笑意更盛:“娘也曾见过的,原是妞妞出痘那一年,送了药过来的徐小官人。”那时候潘氏眼里,哪个都是大小官人,听见秀娘这一说,仔细算一算:“他还没定亲?”
  “所以才说是得了缘法呢,若不然怎么正是他家救的妞妞。”秀娘原不满意也满意了:“自打定下亲事,礼数样样周全的,大寒天定的亲事,还送了活雁来,不是一对,六对呢,倒没为着自个儿是官家出来的,就轻缦了妞妞。”
  潘氏听见笑得眼睛都眯成一条缝:“好哉好哉,我想怎么给妞妞办东西添妆,她屋子里一箱子衣裳,看看她爱哪个。”
  “她还能爱哪个,爱红。”这个毛病就是潘氏给惯出来的,小时候穿成大红包,一年给她做一件新衣都要红的,到能撒开了跳,就每种红都做起来,衣裳箱子打开来晃花人的眼。
  听见这个潘氏更喜:“红好,红正气,她就是穿红好看。”
  两个亲亲热热说着话,外边莲米进来报:“老太太,表姑娘来了。”这句表姑娘说的却是玉娘,她就在大柳枝巷子东头住着,一知道秀娘蓉姐儿来了,赶紧上得门来。
  潘氏挥了手叫丫头请进来,凑到秀娘耳边:“如今她可不得了,自个儿开了绸坊,雇了十多个孤寡人,在姑子街可有名头呢!”
  玉娘承了王家的情,秀娘怎么也不肯要她的身价银子,她便把攒得这些年的钱在姑子街上开了绣坊,只雇姑子街上那些个夫家不容娘家又回不去的妇人做活,典了一间空屋,摆开二十多个绣花棚子,丝坊她做不过别个,绣坊却是头一个办出来的。
  那些个寡妇往常不好到人堆里去,聚在一处既不忌讳,又能有个说话的地方,俱是命苦的,全往她那儿去,竟也罗得十来人,做起了绣花生意来。
  秀娘听见倒为她欢喜,潘氏却啧一声,一转头又说到蓉姐儿身上:“要说那些个活计是顶顶好,她们只这一个进项,又精又快,绣出来的就跟活的一样,只不吉利,不好置办嫁妆,可惜了了。”


☆、第146章 软弱妇行软弱事,混帐夫养混帐人

  潘氏话音才落,玉娘就进了门,她身后跟了个七八岁的小丫头,穿了身蓝绉绸暗纹衣裳,挽了松松的髻,插一根银嵌圆珠子发簪,脸上带着盈盈笑意,进门就要先行礼,唤了秀娘一声:“太太。”
  秀娘打眼瞧过去,站起来就拦,把她扶住了拉到罗汉床边坐定,自上往下打量一回,叹道:“你瞧着精神好多了。”
  人看着松快了,自然就显得精神起来,她原在沈家王家都似绷紧弦,两家都待她不严苛,她却自个儿拘着自个儿,一步也不敢行差踏错,只跟蓉姐儿还亲近些,平日里在秀娘面前,都难说几句贴心话。
  如今再看大不相同,好似人都高挑了,背立得直直的,举步抬眉都带着笑意,说起话来的声儿也不似过去那样呐呐,细声细气只怕吵着了人似的。
  “你来的正好,蓉姐儿哪一日不念你几回,杏叶,赶紧把姐儿叫来,就说玉娘来了。”秀娘拉了她的手便不放,这些年的情份处着,倒似一家子,冷不丁她走了,别个不觉着什么,秀娘心里倒有些空。
  “你且不知道,你这一走,妞妞倒管了大半个家,长大了,能干起来了。”说着便笑,又从上到下打量她一回,这才问出口来:“你如今过得可好,怎么也不往家送信?”
  “倒是我疏忽了,安顿了房子便寻生计,如今在姑子街开个绣坊,整日胡乱的忙着,才刚安定下来。”玉娘满面是笑,回握住秀娘的手:“我给太太绣了一幅观音图,柏儿,赶紧拿出来。”
  秀娘这才瞧见身后小丫头捧了个盒子,柏儿把盒子打开来,里头一幅三尺来长的绢,拎起来是一幅净瓶观音像,踏着莲花座,一手持净瓶,一手持杨柳,正往人间撒甘露,丝线里头挑了金丝银丝,却是云锦织法,在此地还不曾有人绣过。
  潘氏看见就立起来念了一声佛:“我的乖乖,这得供起来赶紧上炷香。”走上进前摩挲着绢布去勾那莲花座的边,还不敢碰观音人像:“这一幅,别个要请家去,总要百来两银罢。”这么细的活计,又用掉这许多金丝银丝,便是不算工费也要百来两了,泺水人家少有请得起。
  玉娘因着这门手艺出了名,有了名头来的人便多了,还有专从江州赶来的官眷来请菩萨像,似她们绣坊里的,就同潘氏说的一样,是不能沾手嫁妆嫁衣的,手上再有功夫,这些个东西都不能碰,倒是日日听经念佛,绣得的观音地藏肯花大价钱来请家去,挂到墙上晨昏三炷香的拜着。
  “我那还有一幅才起了头,是预备下给叔祖母的。”玉娘哪里会忘了潘氏,若不是潘氏跟沈老爷两个,她在泺水还没个正经名头,不占着寡妇的名行事,绣坊哪这样容易立起来,赎出来的暗门子,跟守贞的寡妇,一样由着人欺负,可名声却是天上地下。
  潘氏不过随嘴一说,听见玉娘说还有她的,喜得合不拢嘴儿,手上摇着脸上却乐,秀娘当面不提,过后少不得把银子补给她,玉娘身边想来统共也就那点银子,都送了礼,往后日子怎么过。
  蓉姐儿听见玉娘来了,抱了大白就往前头跑,甘露兰针两个在后头撵都撵不上她,她一进门就叫:“玉娘!”正要扑过去抱她胳膊,站在三步开外就立住了,定定看着她,半晌弯了眼睛笑:“玉娘。”软声唤她,走过去挽住她的手,眼睛却还盯住她看。
  “姐儿瞧什么,我脸上开了花?”玉娘这句一说完,蓉姐儿眼睛瞪得更圆了,连大白都跳上罗汉床,蹲在床头看着玉娘一动不动,两个一般模样,玉娘哧一声笑了出来。
  换作过去她再不会这么说话,蓉姐儿觉着自家与她亲近,便是除开对她,玉娘再不肯在人前说这些,此时非但说了,还笑盈盈的,眉头舒展脸上生光,瞧着还更年轻几岁,她又低声叫:“玉娘。”这回笑的眼睛都眯了起来。
  “到底她带的你,跟她亲呢。”潘氏假模假样的吃起味来,蓉姐儿跳起来走过去环住她:“阿婆好,妞妞跟阿婆最亲。”说着吧哒一记香在她脸上,哄得潘氏笑起来,拍拍她的手儿:“赶紧到你房里去,阿婆给你做了一箱子衣裳。”
  说着又去摸她的头发,叹一声:“长得这样高了,那些衣裳也就今年合身,明岁倒不能上身了。”原是按着妍姐儿的大小做得了,想着若是大些比小些好改尺寸,哪里知道蓉姐儿跟妍姐儿站在一处,竟分不出高下来了。
  妍姐儿像孙兰娘,蓉姐儿似王四郎,自然比她高着些,听见这话道:“加一道边嘛,金陵那边的裙子都似这样,加四五道边的呢。”一路说一路挽了潘氏的手到她屋子里去,开了箱子一件件试起衣裳来,潘氏坐定了看着她试,试一件就乐一分,也不要丫头动手帮她,自个儿上去一件件的给她穿脱。
  “由她哄着她阿婆,咱两个好好说说话。”秀娘拉住玉娘,连蓉姐儿都瞧得出她变了,秀娘自然也瞧得出来,原以为她是觉得难受这才回泺水,哪知道她竟真个在泺水立起来了。
  玉娘身后跟的丫头一个叫柏儿一个叫寒枝,柏儿把那观音像收起来,寒枝倒了茶拿了果碟儿送上来,玉娘挥了手叫两个丫头守到门边去,凑到秀娘耳边:“太太,三姑姐家的姐儿,求着我学那织金活计呢。”
  三姑姐家的姐儿便是萝娘了,秀娘正要说这是好事儿,看看玉娘皱了眉头,道:“怎的,你怕教会了徒弟把师傅饿死了?”
  “哪里怕这个,我应是应了,姐儿也聪明的很,说句实话,她的手倒是见着的几个姐儿里头最巧的,比叔祖家的姐儿还更巧。”妍姐儿技巧最好,可萝姐儿最定得下性子,若说哪个做绣活更好,小东西看不出,大件一比就知道了:“都已经教了她一旬日,我怎么瞧着这个姐儿,倒像是,倒像是不想出嫁的模样。”
  玉娘自家不想嫁,原由也都说的分明,似她这个年纪的妇人俱都有儿有女,要嫁头婚她自个儿心虚,要嫁那歪瓜裂枣,还不如自家一人过活。
  姑子街上那些个没有儿女既无父家又无娘家的孤寡人,为着怕将来没得人给她们捧盆摔瓦,有干脆花钱买人的,也有往乡下去寻那揭不开锅的人家挑人的,或是收小徒弟或是收干女儿,半是雇佣半是买断,如此日里夜里也有人作了伴,等往生了,也还有人发丧。
  玉娘的绣坊里头就有几个收了干女儿,作娘的下针,女儿就跟在一旁捏线,孤寡人不曾有人问上门,倒有到了年纪的女孩儿有媒人问上门,细一问才晓得,这样的女孩儿出门就带着手艺,更别说还有一份不薄的妆奁,还有那活计精的,一幅绣像百来两银子,小门小户的人家便是看这一面也是肯求娶的。
  萝姐儿求上了门,玉娘念着原来的情分,便收她在绣坊里作活,也不只她一个未嫁的女孩儿在,算不得坏了名声,只得闲过来一回,拿绣件回家,定好了时日往上交,既是萝姐儿,玉娘便不从中抽雇,卖出去甚价就给她甚价。
  秀娘听了皱了眉头,公门中一年多少油水,怎么还要靠了女儿出来赚银子,才刚要问,玉娘声儿压得更低:“她每回来我这儿都是悄摸儿的,想是纪捕头并不晓得这桩事,连银子也一并寄在我这儿,少有支钱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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