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事如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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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事如易- 第38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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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睿握住扶手,低头道:“十公主只说她死的冤枉,要我帮她查找真凶。祖父也清楚明白,当年绝无可能是妹妹动手害了公主,凶手另有其人,图的是贵妃娘娘与我薛家,难道祖父就不想知道,究竟是何人在背后暗算吗?”

闻言,薛凌南却丝毫不为所动,冷眼道:

“时过境迁,还去追究这些做什么,就算你查找到了凶手,还想到圣上面前去平反昭雪吗?”

薛睿仔细看着薛凌南神情,面上突然露出一抹自嘲:

“原来祖父早就知道整件事是宁王主使的。”

他一直疑惑,为何当年薛家吃了那么大一个暗亏,薛凌南会这样无动于衷,甚至默认了薛瑾寻是害死十公主的凶手。

原来是他早就知道真相,所以才会保持了沉默。

也难怪去年他刚一回京,薛凌南便坚持让他与刘灏断义,不惜翻脸,说是刘昙回京,实则是看清刘灏险恶,才使他远离。

“这是您的主张,还是圣上的意思?”薛睿问道,心中以为是后者,皇上如果蒙在鼓里,并未示下,薛凌南岂不刚好抓着这个把柄,将刘灏扳倒。

可是他选择了忍气吞声,无非是他不得不咽下这口气。

听到薛睿这接连两句话,薛凌南神情总算有了一点变化,一手扶上膝盖,正眼端详着他,道:

“你真是大了。”

每每看到薛睿,就让他想起来英年早逝的长子,有时候他觉得恨,有时候又是可惜,恨的是眼前这个孩子使得他爱子丧命,可惜的是这个机智过人的孩子,到底不是他薛家的血脉。

“你说说,你是怎么知道是宁王的?”

薛睿道:“祖父忘了,我义妹余舒,善用断死奇术。”

薛凌南目光一凌,微微坐正了身子:“断死奇术。。。真的可以断人生死吗?”

他以为不过是传言夸大,但十公主死的那样蹊跷,都能算的一清二楚,真让人难以置信。

“是断得,不过只能断算个大概,比如能知十公主当日是自尽,能知她生前与人有私情。能知她背后小人是个肖鸡的男子,然后我再从中推断追查。”

薛睿并不想让薛凌南误以为余舒的断死奇术真的无所不能。

薛凌南看得出薛睿没有瞒他,眼中掠过一抹失望。

“当年事出之后,老夫便动用了一些暗线,调查了十公主生前与人往来,发现她同文华殿孔芪有了私密,而那孔芪,又因为一起人命官司,受制于宁王,所以便知真凶。”

薛凌南眼中寒光乍现。告诉了薛睿这一段隐情。

薛睿心中感叹:果然还是姜还是老的辣,薛家百年基业,在朝中根基深厚。薛凌南手中到底握有多大的底牌,就连他都不清楚。

“然而我没有声张,只等圣上发落——需知堂堂公主与内臣生有私情,皇子谋害姊妹,这样的丑闻如何见光。果然。圣上并不打算追究此事,草草了结了。”

皇上既没追查下去,也没有重罚薛家,这在当时人看来,是薛家圣宠隆厚,谁又知道。这是皇上自己心虚呢。

“所以祖父便隐忍了吗?”

“不忍又能如何?”薛凌南冷笑,“君是君,臣是臣。君要臣死,臣亦不得不从,何况是替一个皇子背黑锅。”

薛睿面沉如水,固然猜到了真相,听起来还是叫人不寒而栗。背脊发凉。

人人艳羡他们薛家势大,谁又想过。纵如薛凌南表面风光,亦有打落牙齿和血吞的时候。

皇权脚下,人人如蚁。

薛凌南看着他的神情,心怀稍安,薛睿虽不是他亲孙,但这孩子重情重义,只凭薛家的养育之恩,有朝一日,他也不会做出对不起薛家的事来。

反之,若薛睿生有异心,他也绝不会姑息他。

“宁王心有城府,是成大事之人,圣上对他偏袒喜爱,足可见得,或许已有了立储之心。然而宁王此人,心胸狭窄,一旦他登得大宝之日,便是我薛家灭门之时。”

薛凌南放低了声音,眼神老辣:

“于此,势必要阻挠圣上立他为储。”

薛睿深以为然,薛家要活,宁王不可为君。

“只是,敬王心思不熟,尚且青涩,比之羽翼丰满的宁王大有不足,要让圣上回心转意,难呐。”

闻言,薛凌南收敛了面色,一手轻拍膝头,对他道:

“老夫心中有数,有我这把老骨头在,还轮不到你来操心。”

“。。。是。”

“好了,这件事就到此为止,不许再提,”薛凌南话锋一转:

“至于你与伯爵府的婚事,你休要拿十公主之死来搪塞,说出正当的理由,我或许会另作考虑,不然,与伯爵府的婚事,不容商量。”

薛睿面上挣扎了片刻,暗叹一口气,站起身来,轻声道:

“或许祖父听来可笑,但孙儿已有心仪之人,此生非她不娶。”

薛凌南“嗖”地眯起眼睛,声音有些发冷:“你所说的那心仪之人,可是你所谓的那个义妹吗?”

薛睿脸上一愣,有些错愕地看着他,道:

“祖父怎会这样以为,我所说之人,并非是义妹。”

薛凌南盯着他,道:“那是何人?”

薛睿垂下眼睛,犹豫了一会儿,才小心翼翼地说道:

“是。。。东菁王姜怀赢亲妹,姜嬅郡主。”

这下换作薛凌南惊诧了,“东菁王?这是怎么一回事,你几时认得那姜怀赢的妹妹?”

“我离京三年,有两年都在东北,是以结交了东菁王,姜嬅是武将之女,形容爽朗,不拘小节,再加上——她曾救过孙儿性命,恩情并重,我定不会辜负她。”

薛睿直视薛凌南,眼神固执,情真意切,分毫不见破绽。

第五百七十章姜嬅

薛凌南听完薛睿的话,将信将疑地看着他,道:

“即使如此,为何你不早告诉老夫?”

姜家是异姓封王,世代扎根东北,实为一方豪强,那姜怀赢年纪轻轻,便累下赫赫战功,无儿无女,倒有一个同胞所出的妹妹,十分宠爱。

果真薛睿看上的是这位郡主,薛凌南倒是以为值得推敲。

薛睿道:“我一回京,便到大理寺上任去了,在朝为官,才发现圣心难料,圣上显然忌惮东菁王势大,若我薛家与姜家联姻,更遭猜忌,所以便没有向您坦白。。。。孙儿错过一次,悔恨终身,再不会为了儿女私情,一意孤行。”

薛凌南听到他最后一句,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道:

“你知道顾全大局,我便省心了。”

说罢,一顿又道:“此事由老夫好好想一想,再作打算,你先出去吧。”

薛睿踟蹰:“那与伯爵府的婚事?”

薛凌南道:“你既然不中意,我就不勉强你。”

薛睿松了口气,神色轻松地离开了。

他走后,徐力进来,站到了薛凌南身侧,低头道:

“大公子的话,老爷信吗?”

“信,为什么不信呢,”薛凌南两手交握,搭在胸前,闭上眼睛懒洋洋道:

“城碧若能将姜家拉上船,日后成算更大,只是现在还嫌早,需要搁一搁。”

徐力道:“那么伯爵府那边?”

“听说瑞家的小姐在芙蓉宴上出了丑,一个好逞口舌之能,又胸无沟壑的女子,如何配得上我费心调教出来的孩子。”

徐力迟疑:“要是大公子今天不提姜家那位郡主呢?”

“我会尽快给他另寻一门好亲,伯爵府不行,还有尚书府,太师府,再不然。就从十二府世家里挑选。”

“。。。所以老爷是怀疑大公子相中了那个义阳来的女算子,所以故意试探他的吗?”

薛凌南眯开一条眼缝:“阿力,今日你话有些多。”

徐力一愣,心中苦笑:大公子是老爷抚养成人的,又何尝不是他看大的孩子呢。

薛凌南没有追究他,手指在膝上敲着拍子,迟迟道:

“这个女算子,好像横空出世。一无背景却能顺风顺水活到今天,有些古怪。”

徐力道:“大公子的忘机楼围的铁桶一块,根本查不到里面,老爷若是不放心,属下再派人盯着她。”

“。。。不必了,”薛凌南抬手轻挥。“凭她一己之力,纵然有异,也掀不起多大风浪来。”

“是。”

。。。。。。

薛睿出了上房,穿过回廊,脸色才凝重起来。他方才在薛凌南那里确认了两件事:

其一,皇上有立宁王之心。

其二,薛凌南对他与余舒的关系起疑了。

今上在位十四年,东宫形同虚设,随着多位皇子成年。朝中风云暗涌,多少人妄想着从龙之功,早早便站好了队伍。

宁王陷害十公主,皇上明知他犯下大错,却还是一心袒护,足可见宁王在他心中分量,若不是视作继位者,如何容得下他陷害嫡女,委屈肱骨之臣。

薛睿有所预感。这一次钦差暗杀案。查到最后,宁王大概又能逃过一劫。

然而。让他担心的不是圣意,而是薛凌南对余舒的关注。

“这大安祸子与破命人的事,不知祖父知不知情。”薛睿暗猜。

他以为,薛凌南不可能一无所知,但也不会知道的太多,至少余舒破命人的身份还是个秘密。

即便如此,薛睿也不敢冒险,将他与余舒之间的关系暴露给薛凌南知道。

薛睿很清楚,薛凌南能够按下丧子之痛,将他抚养成人,绝不是为了寄托亲情,而是因为薛家需要他这么一个长子嫡孙。

薛家人丁单薄,到了他这一代,两房加起来,就只有他与薛匡旭两个男丁,其余姐妹,大多庶出,派不上大用。

而恰恰是他们这样的高官门第,更看重婚嫁,不是薛睿妄自菲薄,他在薛凌南眼中最大的用处,恐怕目前还是为薛家拉拢一门根基牢靠的姻亲作为同盟,将来共同扶持刘昙上位,取代刘灏。

“呵。”薛睿面露自嘲。

若要薛凌南发现了他和余舒是两相情好,有的是手段逼他就范。

可是余舒身边埋有皇上的眼线,倘若薛凌南横插一杠,那边也会有所察觉。

只要大安祸子这个说法一日存在,他和余舒的关系,就一日见不得光。

所以,他只能用障眼法来迷惑住薛凌南,以此拖延婚事。

“待我查清身世父母,再决定是走是留。”

他确是在东北待了两年,也确是结识了东菁王兄妹,至于姜嬅——

薛睿脑中跃过一抹人影,瞬间感觉就很糟。

“若叫她知道我拿她当幌子,兴许会再挥我一鞭。”

薛凌南哪里清楚,东菁王姜怀赢的宝贝妹妹,他口中说的那个活泼可爱的小郡主,其实就是个母夜叉呢。

***

薛睿的生辰酒席,摆在晚上,最先到的就是冯兆苗,这家伙从大营偷溜出来,半下午就翻墙进了薛府,不敢走大门,唯恐被人看到,传到他将军老子耳朵里,把他抓回去。

天黑以后,瑞林、齐明修、刘昙也都陆陆续续到了,再来是大理寺几位同僚,与薛睿平级的两位,和他几个部下,都来祝贺。

很快就人满了四桌,酒席设在望月池塘边的廊坊下,一张圆桌可纳八人,因为刘昙与薛睿同席,旁人不敢造次,同席的就只有瑞林兄妹,齐明修和冯兆苗他们几个。

“这还空下两个座位呢,谁没到?”齐明修指着薛睿左侧空位。

“莲房还没来呢,”冯兆苗站起来,伸着脖子四处瞧。

薛睿也奇怪余舒怎么迟迟没到,“她说要与辛家小六一道来的,或许是路上耽搁了。”

坐在瑞林身旁,瑞紫珠同薛睿隔着兄长与两个空位,正好面对面,偷偷打量。

“那我们就等等再开席吧,”刘昙微微笑道:“不好撇下女大人,先行享乐。”

闻见,众人奇怪,冯兆苗这二愣子糊涂问道:“王爷说的什么女大人?是在说莲房吗?”

“你们不知吗?”刘昙环顾众人疑惑眼光,转头看着薛睿道:

“表兄的义妹,余算子,如今已为司天监命官,方正五品女御。”

此言一出,在座立有一阵惊奇,当即纷纷询问薛睿。

薛睿看了一眼,不慌不忙地回复众人。

而就在这时候,余舒和辛六也到了薛家大门外。

“真是晦气,路上竟然遇见出灵的。”辛六下了马车,还不忘敲敲肩膀拍拍头,疑神疑鬼对余舒道:

“薛大表哥生日,我们撞了死人再来见他,会不会不吉利啊?”

余舒笑眯眯道:“怕什么,有我呢。”

说着晃了晃手上细长的礼盒,里面的东西,路上她给辛六看过了。

辛六立马拍手笑了:“是了,你带了这宝贝呢。”

让车夫到对面街上去等,余舒与辛六朝门走了两步,身后掠过一道人影,几步快走到她们前面,登上大门台阶。

辛六拉了下余舒,“快看。”

余舒举目看去,但见那人穿着半身斗篷,大夏天还戴着一顶灰扑扑的斗笠,藏起了头脸,好生古怪。

那人在门前被守门的拦住,停下脚步,扬手丢了样东西过去。

“我要见薛睿,速去通报,耽误了姑奶奶的事,有你的苦头。”

听这声音,竟是个女子。

“啧,好凶的女人。”辛六小声对余舒道。

那斗笠人却好似听见,猛地转过头,看向台阶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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